擂台上风雪肆虐,玉庭雪虽然笛声不停,身躯却在狂风的席卷中步步后退。
玉衡见他竟然仍不死心,还想着反抗,眸中冷色一闪。
风雪中凝出十数只冰刀,向玉庭雪迅疾刺去!
正在此时,笛声一顿一转,梅花三弄的主旋律悠然响起。
大片真气在玉庭雪面前凝结,幻化出一颗盘曲遒劲的树干,树干向上延伸,一根根有力的枝条伸展出来。
隋冰夷认出,这就是视频里的那个道术,只不过玉庭雪等级更高,幻化出来不是树枝,而是一整颗梅树。
如果按照视频里的效果,这个道术可以将实力拔高三阶,玉庭雪就可以从后天十阶一跃进入先天了,难道他是想凭此来对付玉衡?可他就算拔高三阶,和人家也有差距啊。
况且他用道术用得太晚了,树干还没有完全幻化成型,他自己都已经快要被冰凌扎个透心凉了。
心念电转间,第一组冰凌的尖光已经袭上,即将和玉庭雪道眉眼相撞!
也就在同一刹那,梅树成形,树枝上幻化出了千簇万簇的花苞。
惊掉所有人眼球的一幕发生了:只见那冰凌与花苞一撞,碎裂的却是坚冰!
柔软而烂漫的花苞在玉庭雪身前形成一道屏障,为他挡下了所有冰凌!
小桑倒抽一口冷气:“这个道术不是攻击技吗,怎么还附带招架效果?”
狂风飞雪,荡然回旋,梅树在风雪中剧烈摇曳着,仿佛下一秒就会被摧刮搓磨,蹂躏得不成样子。但下一秒没有,再下一秒还是没有,不论风雪如何肆虐,它仍是傲然挺立着!
玉衡震惊发现,就在那树上开满花苞的一霎那,自己的《暴风雪夜》竟然失效了!
他努力地通过乐声指挥风雪,用风暴、雪崩、冰霜等等一切手段来攻击,然而每一种手段,遇上那满树的花苞就失效了。
不论有多么去势汹汹摧枯拉朽,终归都在那静静绽放的梅树前消弭于无形!
他满心的惊骇,修行以来从没遇到过这种事,从没见过这样的道术。
他却不知,梅花三弄,弄的本就是欺霜傲雪、凌寒不屈之志!
《梅花三弄》
简介:只有梅花吹不尽,依然新白抱新红。
分类:攻击技、招架技
修习门槛:不限
难易水平:极难
效果:梅花经霜傲雪后气味更香,每一弄都消耗自身33%真气进行蓄力,每次蓄力可将道术威力提升一阶。蓄力三次后,会耗尽真气,发出一次比自身等级高三阶的攻击。
修习要点:理解梅花不惧风雪的气节。
进阶研究:充分理解梅花的精神后,可作为招架技。梅花凛然不屈,能够招架一切风霜雨雪类道术或极寒温控武器,无视等级。
道术的属性在光屏上展示出来,引起一片倒抽冷气的声音。
就连见多识广的隋冰夷也无法不震惊。
耗尽真气,发出一次超三阶的攻击,这本身已经是逆天的攻击道术了。结果还能招架一切冰雪类道术,而且是无视等级的无差别招架。
这是真正的顶级道术,拿到三大学院也可以当作镇院之宝了!
让她疑惑的是,这个道术为什么会有这样逆天的效果?
她在神音学院长期参与着一项研究,就是从音律本身出发,探究为什么有的曲子能成为厉害的道术,有的曲子就不可以。
最后得出的结论是,厉害的曲子必须有一个贯穿全曲的、明确的主题。这个主题越鲜明具体就越好。
像之前玉衡使出的《幽默曲》,它只是个玩弄乐理的音乐小品,所以自然成不了厉害的道术。而《暴风雪夜》的主题更清楚,也就更厉害。
那么,能促成梅花三弄成为顶级道术的原因,应该也是主题。
凛然不屈,不惧风雪的气节?
星峡人不怎么歌颂凛然不屈,他们现实,理智得很。就好比如果知道自己的天赋不高,就不会妄想修道。
像玉庭雪这样的,终归是异类。
隋冰夷和小桑都没有见过这样的傲骨。
因此,望着场中屹立吹奏,傲然如同一颗梅树的玉庭雪,每个人心里,都产生了一种说不上来,却分外触动的感觉……
赛场终是进入了尾声。
玉衡不肯死心,拿暴风雪疯狂进攻着,玉庭雪的笛音奏到第三段时,似乎出现了一丝不稳。毕竟,他才刚刚接触竹笛没有几天。
此时,一直驻足观望的凌青鹭,再度挑起了琴音。
他已经没有真气,所以不是在运用道术,而是在和声,是为了带起玉庭雪的笛音。
世间清华不过梅,清音不过琴。梅琴交光,金声玉振,重重叠叠。
琴笛合奏的声音让小桑尤为陶醉。他心里大呼离谱,这支曲子真的好好听,可为什么自己最开始的时候没觉出来?
有了琴声加入,笛声就也稳了。
最后三秒钟,满树的梅花竞相绽放,离开枝头,直冲玉衡飞去。玉衡知道这招的厉害,急忙飞身后退。
他急急地换了一门招架技,横笛一档,花瓣在周身飘落。
哨音起,时间到,考核结束。
玉庭雪如同一株梅树静立于雪中,而玉衡却摔在一地的花瓣里,满身狼狈。
真气涣散,风雪、梅树、落花都消失不见,只余两个姿态形成鲜明对比的青年。
玉庭雪走到玉衡面前,摄像机将这一幕捕捉在光屏上,观众们顿时兴奋起来,等待着一出精彩的打脸好戏。
玉衡极度窘迫,不等他开口,先发制人,凶恶地说:“呵,不过是在我手下支撑了十分钟而已,也值得你得意?你等着,咱们俩来日方长。”
没想到,玉庭雪并没有说幸灾乐祸的话。
他将碧色雅致的乐器托在掌心,举在玉衡眼前,告诉他:
“这是竹笛,一种古老的东方乐器。”
“和长笛比起来,长笛音域更广,竹笛音色更轻灵。长笛调性更稳,竹笛技法更多变。竹笛按孔不死板,有着长笛难以企及的滑音效果,和各种巧妙的装饰音技法。”
“竹笛演奏不了长笛的曲目,可是竹笛所能演奏的乐曲,也是长笛无法想象的。”
玉衡愣住。
所有的观众愣住。
玉庭雪没再多说,转身走向了离场通道。
凌青鹭也要退场,却被玉衡叫住了。
“问你个问题。”他眉目阴沉,“为什么要让我来当考官?”
他可是想起来了,要不是凌青鹭当初以利相诱,他也不至于出这么大的丑。
凌青鹭道:“你问我就说?”
“妈的你说不说?”
“我也有事要问你。”
“行。”
“当初阿雪飞船失事,真的是你搞的鬼?”这个问题盘桓在他心里有段时间了。他不是那种明知道有人要害自己,却不去弄清楚来龙去脉,反而坐以待毙的人。
玉衡很干脆地认了:“有我一份,但主要是玉阀的同辈都想搞他。”
他对玉庭雪,怀着一种好像是没有来由的恶意。
凌青鹭道:“你为什么?”
“我回答完了,该你了。”
“好。”凌青鹭说,“梅花三弄这个道术的施展要求很高,必须要理解到位才能用出来,阿雪一直学得不太顺畅,但我想,如果是在你面前,他应该可以顺利施展出来。”
玉衡冷笑一声,原来他也有给人当磨刀石的一天?
“而且,听说你有个绝招叫《暴风雪夜》。”凌青鹭诚实道,“梅花三弄可以无视等级,招架一切风雪类道术。所以对付你,反而比对付其他人更简单。”
玉衡无法掩饰自己表情的扭曲,愤而找补:“今天是我输了,可你们也没赢。深藏的底牌被我曝光出去,让你很难受吧……哼哼,恨我吧。恨吧恨吧,你越恨我越爽。”
凌青鹭:“……”
“今天输得这么丢人,你真的爽吗?不如再做笔交易。”他说,“你告诉我玉阀讨厌玉庭雪的原因,我就帮你保住体面,不让你输给学生的消息传出去,如何?”
玉衡:“信你个鬼。”
凌青鹭:“不信算了。”
玉衡:“等等。”
他迟疑道:“你为什么要为玉庭雪做这么多?我看你们两个也不像那种滚床单的关系啊。”
凌青鹭道:“你说不说?”
玉衡犹豫了一会儿,最后说:“你……你有父母吗?”
凌青鹭下意识就想说不要转移话题,可是看他的神情又好像是认真的。
他皱了皱眉,“谁会没有父母?”
玉衡的神色却是冷下来,“怪不得你和他能玩到一起,把有父母当成这么理所应当的事对吗?我怎么忘了你是个脑残,你大概不知道吧,烫知识:五阀门徒有90%无父无母。”
“你知道我是怎么出生的吗?”他面无表情道,“某个地区的新生率没有达到指标,当地所有的适龄未育男女都去做基因匹配,某两人的基因匹配出来的后代最稳定,所以就有了我。不是一对夫妻结合的产物,而是一枚精子和一枚卵子碰撞。在培养皿中孕育,在卵仓里出生,在收容中心长大。直到六岁测试出天赋超群,才拜入玉阀。”
“玉阀门徒里除了我这样的人,就是为了修道被迫离家的人。要么先天没有父母,要么后天失去了父母。我们这样的天之骄子都不能拥有父母,玉庭雪一个经脉堵塞的废物,他凭什么?他凭什么!?”
“天资不够却死赖在玉阀浪费资源,赖在修道界不肯认命,他有什么资格得到父母的宠爱?他就应该像其他所有的门阀弃子一样,老老实实当一个普通人,躲进阴沟里再也不要出来!”
他一口气说完,胸膛起伏不定。
凌青鹭一时哑然。
半晌,他道:“所以,以后你还会继续跟我们作对,我们也还会继续反抗。那就请多指教了,玉老师。”
走在昏暗的离场通道里,他心中回忆自己来到这个世界的所见所闻,终于产生了一种惊人的明悟。
从物质上来看,星峡物产丰富,人均小康,没有人为衣食住行发愁,甚至没有金钱方面的攀比,大家的物欲都相当低,因为许多在现实中满足不了的**,在星网里可以轻而易举获得满足。
可是这样一个物质上的乌托邦,却是精神上的不毛之地。
很少有人在真正奋斗,人们机械地工作,下班后就从星网里汲取各种各样的生**验:今天在这个游戏里拯救世界,明天在那部电影里谈恋爱。到头来却失去了自己的生活,挖空了自己的精神世界。
也就只有修道者的精神世界还算丰富。可是,他们依然缺乏真正的思考和价值追求。
传统家庭制土崩瓦解,人和人之间的联系被弱化,失去了值得长足关心的人和事。
于是,唯一能抓紧的东西就只有自己的利益。
当然,凌青鹭不是认为这样的世界不好。他相信,每一个大梁人都宁肯生活在这样一个——哪怕精神贫瘠,却不用忍饥挨饿的世界。
他只是觉得,人类文明应该是个不断进化的过程,也许会经历短暂的物欲横流,但最终一定还会回归精神,回归心灵世界的丰盈与求索。
圣贤说“衣食足而知荣辱,仓廪实而知礼节”,可不是一句空话。
只是在星峡,链条中间的某一环断裂了。在物产大丰富之后,人们本该去追求自我价值的实现,但现在,这种需求遭到了无视、遭到了流放。
此时此刻的凌青鹭,隐约能感觉到,这个文明正在走上某种绝路。但他只是一个初来乍到的外人,他尚且没有意愿、也丝毫不知,自己能够为此做些什么。
从退场通道出去,他上了楼梯,来到比赛场的二楼。
玉庭雪在楼梯口等他,旁边还有一个高瘦干瘪的老头。
凌青鹭走上前去,对那老头点头:“陈先生,这次真是谢谢您了。”
这次考试,仲裁庭为了进一步试探他,将难度拔高了太多,从说好的后天中期水准,一下子变成了后天巅峰水准。
凌青鹭不得不暴露一些东西,他知道怀璧其罪,却已经不可能抽身而退。
他根据曲子的特性,创出了《秋风词》和《酒狂》这两个道术。一个位移,一个控场,不管对面出什么招式,都足以让他们在台上坚持至少七分钟。
之所以是七分钟,是因为凌青鹭的真气只能维持这么久。好在两人分析过后,都认同:只要展示出这两个道术,仲裁庭就不可能不让他们通过考试。
这个计划里本来没有玉衡的存在,但凌青鹭发现,玉庭雪虽然能领会《梅花三弄》的精神,却无法将其运用在实战里。思来想去,也只有玉衡能帮他完成这个突破。
这三个道术一旦问世,必定遭到觊觎,有很大的可能保不住。当然,凌青鹭自己也完全没有保下来的想法,他巴不得赶紧将其甩出去,转移走众人的视线。
所以他联系了负责安排考试的老师,表示自己想要在考试当天,拍卖这三门道术。
修了修前文,没改大剧情,删掉了曝光全网的戏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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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040【星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