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嚯,你们这是弄啥嘞?”
刚从外头回来的邢昊,见倒在地上的两人,立刻抬手挡住了眼睛,做出一副无法直视的样子,却又忍不住偷偷张开指缝来瞧。
林雨被压得呼吸困难,满脸涨得通红,她拿手抵着楚修晏的肩头,费劲推了推,身上的人却纹丝不动。
“你别遮了,赶紧过来帮忙,阿晏他晕过去了。”她撇过头去,盯着邢昊向他示意。
“这好端端的,怎么就晕了?我还以为......吓得我都没敢看。”一听是晕了,邢昊这才慢慢放下手,帮着林雨把人拉了起来,嘴里还嘟嘟囔囔的。
“什么没敢看,我瞧你在边上,看得很是开心呐。”林雨扶着酸痛的腰,喘着粗气,支起身子,攀着官帽椅的扶手勉强从地上坐起。
邢昊把人搀到椅子上,让楚修晏稍稍靠向自己,以防再次倒地,他看了看四周,旋即问道:“怎么就你们俩,其他人呢?”
难得见这两人如此相安无事,甚至还透出一丝莫名的和谐,林雨颇有些欣慰。
“此事说来话长,吴伯受了伤,现下正在屋里休息,翠云应该也在后头收拾院子。”她看了眼依旧昏迷的楚修晏,不免担忧,轻叹着起身对邢昊道,“你看着他,我去请金大夫来瞧瞧。”
“你别,还是我去吧,瞧你这虚的,别还没出门,自个儿先晕了。”邢昊执意拦着不让她去,林雨拗不过,只好听从。
金大夫是镇上有名的妙医圣手,医术精湛,为人和善,大家都愿意找他看病。
早年间,他也曾在京云城的大医馆坐诊,如今上了年岁,这才还乡开了间小医馆,服务乡里,是位极具医德的老大夫。
邢昊寻去时,他正在午憩,可一听说有人晕了,片刻也未敢耽误,登时从榻上爬了起来,随邢昊来了绿林镖局。
老大夫气喘吁吁地进门,正见林雨拿着块冷帕子,帮楚修晏擦拭着手上的红疹,他三两步上前从林雨手中夺下了帕子,正声道:“姑娘,这病因未明,怎可草率处理,若是稍有不慎,怕是要加重病症的。”
加重?林雨只是瞧楚修晏颇为难受,只觉冷敷或可缓解一二,倒并为细想。
经他这么一提点,林雨才知,原来并非所有的灼热之症,都可用冷敷的法子降温,也需究其病因,对症下药才是。
金大夫放下自己的诊箱,伸手抬起楚修晏的下颚,将他的头向左轻转了几分,凑近细瞧了瞧他颈上的红疹,转头对林雨道:“来,姑娘,你扶好他,我来号个脉。”
待林雨将楚修晏扶稳,便见那大夫从药箱内掏出号脉的小枕,垫在了他手腕下方,又伸出三指轻轻搭在了他的脉上,闭目凝神,细细聆听。
片刻之后,金大夫不疾不徐地放下楚修晏的手,缓缓睁眼,收拾起他腕下道小枕,心中似已有七八分把握,问道:“这公子,近日可吃了或碰了什么新奇之物?”
新奇之物?倒也不曾有什么新添的物件。
“难道是......鱼籽?”林雨猛的想起,昨夜他说自己还是第一次尝到鱼籽,只觉鲜美可口,还吃了许多。
“此前从未用过?”
林雨点了点头。
“那便对了,公子的脉象细微,通体发热,身上又有团状红疹,应是此物所致。”
听他这描述,应该就是过敏了,世界之大,居然还有人对着鱼籽过敏,只是过敏就过敏,怎么还晕了。
她还未开口,被一通医经绕得云山雾罩的邢昊,早已迫不及待地问:“可他怎么会晕过去呢?”
“原得此症的少数患者,就会出现轻微的呼吸困难,但这公子并非重症,只是瞧他面色通红,大汗淋漓,想来之所以会晕厥,是因为突受刺激,急火攻心,外加疲乏,体力不支所致。”金大夫稍加思索,娓娓道来。
这金大夫着实厉害,短短数眼便瞧出了症结,所述所言,无一不像是从旁亲历的。
“两位也不必忧心,只要服了药,稍加休息便可无碍。”他稍作停顿,又开口叮嘱,“只是有一样,切切不可再用冷水帮他擦拭,此法看似可缓解症状,实则反而会导致红疹扩散。若他实在体热难耐,不如用扇子替他降温。”
林雨在旁不敢懈怠,一一记下。事毕,又请金大夫去瞧了吴伯。
金大夫帮吴伯开了些伤药,又道虽都是些皮外伤,可吴伯上了年纪,需要多花些时日调养恢复,其他的倒无甚大碍。
时日长些倒不是什么要紧事,只怕吴伯年纪大了,要是被那群人折腾出什么隐疾倒是不好,如今听大夫如此说,她便松了口气儿。
林雨自觉来到绿林镖局后,遇到的这些人,虽与自己全无血脉关联,可待自己却远胜亲人,投桃报李,自己也必得好好对他们才行。
【宿主,恭喜你还清债务,摆脱炮灰命运,导航系统全程为你保驾护航,特赠庆贺礼包一份,请注意查收。】
家中损兵折将,林雨原对这庆贺礼包实在提不起兴致。
却实耐不住系统的再三催促,点开一看,【镖局等级晋升为11级,银子 10两,知名度 20,抽奖次数 1】
林雨不解,知名度怎么多了这许多?
【宿主,如今你还清了巨债,又一战成名,接下来便需要拓展镖局规模,急需知名度加持,招兵买马,导航系统特赠送翻倍奖励。】
招兵买马?
林雨怎么听怎么觉得不像是开镖局的,倒像是拉帮结派去起义的。
眼下楚修晏虽用了药,却一直未醒,吴伯伤了眼睛,也无法出门用膳,本应是还清债务后欢喜热闹的庆功宴,却只剩下了寥寥三人。
林雨根本无暇他顾,系统后头叽里咕噜地又说了一长串儿,她也并未听进去。
饭桌上,邢昊从翠云口中得知了白日之事,气得七窍生烟,一下子拍案而起,只道要去找那张员外寻仇。
林雨赶紧一把拉他坐下,他这火爆的性子,与自己相较,真是有过之无不及。
这世道,人人都知民不与官斗。
张员外这官虽是捐来的,拧一把水分比料更多些,但总归还是有几斤分量握在手中的,若真把他逼急了,大家都落不得好处。眼下这账只能默默记下,待来日方长,细细盘算便是。
楚修晏说是无碍,可却是一直昏迷不醒,自然也不能吃喝。
这古代中暑都能死人,医疗条件着实差了些,也没个体征监测仪,能时刻观察情况,是以大夫一走,他们便只能两眼一抹黑地干等着着急。
林雨几番思索,还是决定熬些清粥送去,万一他醒了,也能填填肚子,不至于饥肠辘辘又寻不得吃食。
如此想着,她端了粥去了楚修晏房中,还未走近,便瞧见屋内燃着盈盈烛光。
屋内的人,竟不知何时已然醒了。
见林雨进来,楚修晏一把扯起被子,将自己的头罩在其中。
林雨暗想,这正是生病畏热之时,依着大夫的吩咐,降温都还来不及,这家伙竟还无知无畏地拿被子捂着自己。
“你是想活活闷死自己不成?”她将手中的那碗清粥轻轻放在床边的小几上,腾出手来去拉被子。
一拉,没扯动,二拉,还是没扯动。林雨揪着被角,暗暗使了些劲儿,这次被子总算有所松动,不料,却被楚修晏又一把抢了回去。
林雨不解,这哪是刚昏迷醒来的人啊,力气大的都能去拔河了。
“姐姐,你转过去,别看我,我脸上都是疹子,太丑了,你别看。”他躲在被子里头,传出闷闷沉沉的声音。
“不丑不丑,跟往日并无差别呀。”林雨轻声安抚着,又去拉他的被子。
“什么?你的意思是,我往日就这么丑?”
这话听得林雨有些苦笑不得,她见好话说尽仍不管用,只好佯装威胁道:“你若再不出来,我可走了。”
楚修晏闻言,这才稍稍拉下了被角,露出一双带水的清眸,十分可怜地望着林雨。
林雨见他额角眉梢红疹未退,一副惨兮兮的模样,顿时有些心软了,可面上仍装得毫无波澜,指了指小几上的粥,厉声道:“把粥喝了。”
楚修晏诺诺点头,乖乖起身,端着粥碗吃了起来。许是饿急了,一碗清粥,竟被他吃出了饕餮盛宴的美味。
“你慢点,又没人跟你抢。”林雨俯下身,凑近了去瞧他脸上的疹子,淡了许多,但还留着淡淡的粉印子,像是片片粉嫩的桃花瓣,倒是真的一点也不丑。
“活这么大,居然连自己鱼籽过敏都不知道。”林雨半是埋怨道。
“我以前又没吃过鱼籽,我以为鱼籽就是鱼肉嘛,吃鱼肉又不会过敏......”楚修晏喝着粥,含糊不清地回应。
满口的鱼籽鱼肉鱼籽,念得跟绕口令似的,林雨并为听清,现在一听到“鱼”字,她就觉得脑仁发疼。
时过许久,她方知晓,这个时代,贵人食鱼绝不食籽,他们将鱼籽于其他鱼脏一同归为腌臢之物。
林雨不想听他继续,伸手捏住他上下开合,又吐字不清的嘴,道:“你好好喝粥,早点休息。”
见她要走,楚修晏立刻放下粥碗,不喝了,直嚷嚷热得难受。
起初,林雨也只是轻巧一瞥,并不相信,明明上一刻还好好的,又怎会突然不适。
但见他东抓西挠的模样,倒真像那么回事儿,又不得不信了几分。
“你别挠了,一会儿又该严重了,这么晚了,也不可再去请大夫了。”她黛眉微蹙,无奈转身坐在床边,拿起边上的扇子,轻轻扇着帮他缓解。
楚修晏目不转睛地看着眼前的人,浓密卷翘的睫毛,在她脸上投下好看的阴影,忽有一屡细柔的碎发,自她耳畔垂落下来,他十分自然地伸出修长的手指,想要帮她挽到耳后。
林雨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一震,身子本能地往后一仰,顿了顿才反应过来,伸手将自己松散的发丝,重新别回了耳后。
连着奔波了两日,又与那群恶霸斗智斗勇,林雨累得连连打了好几个哈欠,不知何时竟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睡梦恍惚中,仿佛有人软身声凑近,问她,“若是我一辈子都这么丑,你还会像从前那样待我好吗?”
那声音并不真切,像是从梦境的水面飘来的,又渐渐在耳廓中荡漾开启后。
林雨再次睁开眼睛时,她的身体并没有想象之中那种被床沿膈应的酸痛,反之,一张俊美无瑕的脸,在眼前慢慢放大。
甜睡的楚修晏,肤白若雪,长睫微曲,墨发三千,安静得像是合眼休憩的神明,不染人世烟火,让人不自觉地盯着细看。
白净的额、英挺的鼻、微翘的唇、喉间清晰的凸起,而下......林雨突感羞赧。
这么一看,他身上的疹子已全然消散,看似大好。
林雨正想移开自己的视线,眼前的人却猛然睁眼,一把擒住她的手腕,将她狠狠反压在床上,眸中是道不明的凛冽,片刻清醒后,他方恢复了平静。
“楚修晏,你醒了没?我进来啦!”门外突然响起的声音,让人慌了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