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修晏望着俩人离开的方向,双眸掠过一丝若有似无的寒光,林雨知晓这下自己必然有麻烦,赶紧弓着腰,蹑手蹑脚的转身,想要神鬼不知地溜之大吉。
不料,却被楚修晏抢先一步,拦住了去路,“姐姐这么着急,是想去哪儿呀?可是心中对我有愧?”他的目光如鹰隼般狠狠盯着眼前的人,不容闪躲。
林雨呼吸不由得加促,内心万马奔腾,张了张口,却不知该说什么才能将方才之事圆过去,想着好汉不吃眼前亏,往后退了两步,企图侧身绕开眼前这座巨山。
两人擦肩时,楚修晏斜睨着,一把抓起她的手,突然厉声问道:“你方才为何不救我,任凭我被那对母女纠缠,你就那么想同我划清界限,这么急着将我推给别人?”
“我哪儿知道,你那是向我求救啊,我......我还以为,你很享受呢。”林雨被问的发懵,下意识地为自己开脱。
“我享受?你没看出我向你求救,反而觉得我很享受......”楚修晏几乎被气得气绝,手上的力道也不由得加重。
林雨轻嘶了一声,抬起另一只手,企图去掰开他抓在自己手腕上的手指。
这小傻子,刚捡回来时,明明浑身冒着股傻气,软糯温顺的像只小奶狗,如今这才养了几日,怎么养得越发狂躁,对她不是动口便是上手,宛若患了狂犬之症,最气人的是,自己竟还次次都被他狠准拿捏。
“你再不松手,我可就咬了,我真咬了。”林雨气呼呼地对上他的眸子。
可即便她作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清脆甜软的声音,瞬间将她的底气暴露无遗,落在楚修晏耳里,非但丝毫没有震慑力,还觉得很有意思。
见他仍是不松手,林雨气急了,索性真的歪头张嘴,朝着他的手腕一口咬了下去。
“小姐,你们这是?”翠云送完货刚跨进大门,见两人这举止,惊得下巴都快掉了,自家小姐虽称不上什么文静的大家闺秀,可也从未如此啊。
翠云下意识地想要退出门去,结果一下踩在了跟在后头的邢昊的脚上,疼得他五官拧作了一团,可他手中还拉着镖车,不能抱起自己脚,只能疼得缩起了那只脚,单脚独立在了原地。
见他们回来了,林雨立刻直起了身子,收起眉眼间的怒气,扯着嘴角尴尬地笑道:“没事,我们这是在比手力呢。”
为了让人信服,她还朝楚修晏使了个眼色,望他能跟着附和一二,可结果嘛,不但未能如愿,反而被他狠狠回踩了一下。
“才不像她说的那样,她分明是在咬我。”他看了眼自己腕上浅浅的齿印,又可怜巴巴的望着院门口的翠云和邢昊。
瞧他这无辜小白莲的模样,竟丝毫不提自己先动的手,转瞬反成了受害者,林雨目瞪口呆。
“你俩......要真......闲得慌,就赶紧......来帮忙,别尽扎堆瞎胡闹。”邢昊累得气喘如牛,话都说不利索。
趁楚修晏被分散了精力,林雨飞速甩开他的手,跑到门外,去帮忙推车。
见押着花车的只有邢昊和学徒,有些奇怪,她开口道:“花林村的村民,没跟着一块来吗?”
此刻刚过辰时,时间尚早,气温也不似正午那般,热得人无法喘息,可邢昊早已满头大汗,衣衫尽湿,唇干舌燥的说不出话,只抬手轻轻摆了摆,表示没有。
进了院内,他放下镖车便冲进堂屋,一口气饮了好几盏茶,又深喘了口气儿,才缓过劲来。
“花林村的好些个村民都病了,连阿大他娘也病了,大伙儿都要留在家中照顾老弱,实在腾不出手。”他顿了顿,又继续道,“所以今日的花,托我们帮忙售卖,村民说卖亏卖赢都不要紧,全权由我们做主。”
托售倒不是什么问题,今日的包裹也都已送出,也有这时间,只是村民集体患病,该不会有什么隐情吧?
“村里有没有什么异样?不会是出现疫症了吧?”林雨怀疑道,表情也跟着凝重了几分。
邢昊神情一滞,而后笑着摇头,“不会,不会,前几日刚见过大家,个个神清气朗的,这疫症哪是说来就来的,许是近日天气炎热多变,这才让人生了病,应是无碍。”
林雨虽还有几分担忧,可听了这话,也觉有理,确实安心了不少。
鲜花娇贵,经不起耽搁,花林村又全指着这花过日子,既答应了帮忙售卖,自然不敢有丝毫懈怠,家中的几口人,连带着小学徒,都出来帮忙,他们坐在院中,学着平日村民处理鲜花的模样,修剪花枝,整理花束。
不多时,院内已铺满了剪下的枝叶。
吴伯正要动手清理,将这些无用的花枝,拉去花圃做肥料,林雨急忙上前制止。
这古人买花,实诚的很,几乎要求薅秃了所有绿叶,单取花枝购买。
虽然说卖得是花,可鲜花总需绿叶配呀,单售花枝,不仅刺手,而且也失去了绿叶相衬的灵动。
思忖片刻,林雨让翠云收集摘下的绿叶,用杵棒石臼捣碎,自己又跑进库房,取来了经年泛黄无法使用的麻纸,裁成大小不一的纸片。将绿叶浆汁倒入盆内,加了少许水,又将麻纸浸在其中,加入了少量食盐固色,不过一会,便从盆中取出,挂了一院的绿纸。
有个小学徒见了好奇,凑近去闻,立刻露出欣喜之色,“林雨姐,你好厉害,我还是头一次见绿色的纸,闻着上面还带着股绿叶的清香呢。”
剩余几人听了,也纷纷凑上前去闻,都跟着赞不绝口。
趁着晾晒绿纸的功夫,林雨又寻来了两块无用的旧布料,将它们裁成手指粗细的布条。
简单收拾后,邢昊便提出时辰不早,要带着她和翠云一同上街去卖花了。
到了集上,林雨不慌不忙地找了块往来人多的地方,摆好摊子,扯开嗓子一阵要喝。
“卖花啦!卖花啦!亏本卖花!买一送一,最新鲜的花啊!来往的叔婶哥嫂,都不要错过啦!卖花啦!卖花啦......”
邢昊一听她这词儿,脸绿了一半,赶紧揪了下她的袖子,低声道:“虽然,村民都说盈亏不计,可你这买一送一,是不是也太过分了些?”
“我心中有数,你别管。”她一把抖开邢昊的手,又冲着走来的一对男女,甜声道:“这位大哥,瞧你身边的嫂子如此美丽动人,不如买束鲜花相赠啊。”
那嫂子连连摆手,扯着身旁的男子想走,林雨赶忙拿了朵花,抓起一张绿纸和一根布条,在手中翻转了几下随意一扎,递到她面前,“嫂子闻闻,若是不喜欢,不买也无碍。”
见她表情松动,甚至有些陶醉了,林雨又继续道:“古来美人都爱花,哪有女子不喜欢,两位不如到我们摊前细瞧瞧?”
“今日我们亏本售卖,买一送一,一支只卖八十文。”她将他们引至摊前,为他们一一介绍。
“八十文?”那男子听了惊得合不上下巴,“平日这样的花也只卖三十文,你这兜了一圈,反卖得更贵了?”
林雨听了,扑哧一笑,“大哥说笑了,这些花,都是经过祖传技术保鲜的,普通的花摆上半日就恹了,我们的花却可保两日不败。买一朵便相当于有了四朵,如今又是买一送一,仔细算来,岂不就是白送不要钱。”
转头看了眼他身旁的女子,她又继续道:“何况嫂子若喜欢,千金亦值,不是嘛?”
听了这话,男子没再说二话,开口便要了五朵,林雨喜滋滋地拿绿纸包上了十朵,又用布条系好,递给他们。
待他们走后,翠云好奇地问:“小姐,你刚用布条系的,那是什么花样?看起来简单漂亮,又随手可解。”
“花样?”林雨恍然大悟,“你说蝴蝶结啊,它呀,又叫福蝶结,状如彩蝶,翩翩欲飞,又象征着福气安康,好看吗?”说着,她又随手系了个蝴蝶结,递给翠云。
“从哪儿学来的这花里胡哨的玩意。”邢昊说得有些嫌弃,却忍不住拿眼偷偷瞥着。
翠云得了蝴蝶结,满心欢喜的直道好看。
“小姐,我觉得你变了,你比从前待人和善多了,也不爱胡作非为了。”惊觉失言,她赶紧捂着嘴,含糊不清的说,“我的意思......我的意思是......”
这小丫头说的也没错,原主确实爱胡闹折腾人。
林雨拉下她捂嘴的手,安抚道:“没事儿,你又没说错,从前我确实年少轻狂不懂事,让我爹和大伙儿都跟着操了不少心,如今我也该懂事了不是。你既然喜欢这花样,待回到家中,我再寻些好看的布料,为你做双层蝴蝶结,配在身上可好?”
看着眼前这个比原主还小上一岁的姑娘,一直任劳任怨跟着自己送包裹,林雨有些歉意。
“姑娘,听说你们这花,买一送一?”
“是啊,您随便瞧瞧,今天我们亏本卖,可不能错过了。”
眼见着刚送走一位客人,又迎面走来两人。
“听说你们这花束,拿绿叶纸包的?闻着还有股叶子的清香?”
“是啊,我们这绿纸,便是拿叶子的汁液染的,放在家中,味道经久不散,颇有雅趣呢。”
“那给我来两束,就要栀子花和这香乃菊。”
渐渐地,闻风而来的客人越聚越多,更有附庸风雅之士,专为购买绿纸而来。
不出一个时辰,他们的花和绿纸都被售卖一空,连一直板着脸的邢昊,都不得不由衷的惊叹,“平日我见他们卖这些花都需用上半日的,没想到你这主意,卖的倒还挺快。”
“那是,也不看看是谁的主意。”林雨毫不谦虚道。
提前完成了售卖,拿着沉甸甸的钱袋,三人心满意足地往清水镇去。
刚到镖局门口,就瞧见远远走来个彪形体肥,长相凶狠的壮汉,肩上还挑着两个巨大的水桶,一下掷在了他们跟前,桶中还漾出不少水花。
“这不是镇东豆腐铺的李老板吗?”邢昊一眼便认出了来人。
“李老板?”林雨侧着头问,“李西施她爹?”
邢昊点了点头,林雨觉着不妙,这壮汉莫不是嫁女不成,上门寻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