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去的路上，乔森若有所思。
穆别宴看他站在车外毫无动静，伸出手指轻轻敲了敲车门，“在想什么？”
乔森一边系上安全带，一边笑着地说：“还好，我们就不会这样，不会吵架。”
“嗯。”穆别宴说：“只要你不骗我。”
两个人都在后排，坐得很近，听到这句话，乔森心脏却像漏掉了一拍，连看都不敢侧头看一眼。
他只能强迫自己扯出一个笑：“你说什么呢，我怎么会骗你。”
穆别宴的表情一如往常，“嗯，顺口一说。”
乔森嗯了一声，心里却心乱如麻，他转过头看着一晃而过的风景，这个城市变化可真快，这条路他一段时间没走过，居然都忘了来过了。
直到看见刚才熟悉的路标他才愣愣地想起来。
穆别宴的声音再次响起，“对了，明天我有个会，没办法陪你吃晚餐了，你可以出去吃，或者约顾风陪你，刷我的卡。”
乔森点点头，说：“那我还是自己吃吧，他们俩刚和好，肯定不希望我去打扰。”
穆别宴也轻笑一声，“也好。”
“那你早点回来。”
次日晚上，乔森已经准备联系楼下餐厅送饭上来了，却看见他妈陈女士的电话打了过来。
他看着上面的备注，犹豫两秒，接通它。
陈女士似乎已经忘了前几日的不愉快，很平静地问他今天家里有宴会，会有几个很熟悉的叔伯过来，问他有没有空回去。
他妈的话语中没有丝毫逼迫，却让他更加愧疚，于是他应下来，反正今晚穆别宴回来晚，他回去一趟也好，至少可以陪陪他妈。
“好，我马上回来。”
他去车库选了辆车，是之前穆别宴送他的那辆玛莎。
开到御水湾门口的时候，鲜红的车身在一众豪车里也格外扎眼。
他出门的时候换了套深紫色的西装，私人剪裁勾勒出高挑却并不单薄的身材，他走进去，遇上好几个同辈的好友。
太久没见过，他印象已经很模糊了，别人对他估计也是这种感觉，但寒暄起来放佛是阔别多年的好友，客套吹捧着。
“乔少终于赏脸来了，哟，最近怎么喜欢上玛莎了？”
乔森微笑着，也丝毫不见尴尬，“最近觉得这颜色不错，怎么？不好看？”
“哪能啊，乔少的眼光怎么会有错，快进去吧，今天人可不少。”
“行。”乔森用拳头撞了一下对方的肩膀，嘴角带着随意的笑意，“我待会再去找你啊。”尽管他连这人名字都不记得。
乔森进去打量了一圈，看样子不算是家宴，还有些生意上的伙伴，所有人端着酒杯，言笑晏晏，乔菲菲被穿上公主裙围聚在一群小女孩里面。
看到他的时候眼睛一亮，叫了声坏哥哥，乔森揉了揉她的头发。
“怎么就坏哥哥了？”
“你上回说过经常回来陪我玩，你没回来，你说给我带会自己动的洋娃娃，也没给我。”
乔森确实是个不太称职的哥哥，说实话，他完全忘了，此刻对妹妹又有些歉疚了。
他语气有些抱歉：“最近太忙了，哥哥给你道歉，哥哥保证，娃娃这一周就能到。”
乔菲菲似乎还在生气，噘着嘴背对着他，即使乔森承诺她将会得到三个大娃娃之后，她也没能原谅他。
后来陈女士穿着一身浅紫色的长裙走过来，她身上还配着低调大气的钻饰，头发盘起来，看样子也就三十出头。
她让乔菲菲先自已玩去，对乔森点点头，眼中有些复杂。
乔森只以为她还在生气，本来这次回来有个大原因就是为了哄她，他笑着把陈女士的首饰摆正，说：“我妈就是好看，整个厅里所有女孩都不如你美。”
“你啊，一天没个正形，你妈都什么年纪了，哪能跟她们比。”陈女士嘴角勾起弧度，看着他似乎有些无奈。
“本来就是，实话还不让说了？”乔森又凑近她耳边，笑嘻嘻地说：“我刚刚看见有人擦的粉都快一尺厚了，还是不如我妈皮肤又白又嫩，都不需要修饰。”
没有女人不愿意听到别人夸自己漂亮。即使心里高兴，陈女士也只一副拿他没办法的样子，推开他，呵斥了一句。
她也能感觉到今天的乔森格外配合，无论是让他做什么，以往她和乔正国带着他参加这种聚会他顶多待二十分钟，但今天，已经连续带着他拜访了三五个乔家生意上的伙伴，乔森也没不耐烦，一直笑呵呵的。
他嘴甜又懂得察言观色，只要他想，能把许多长辈哄得开心得不得了，有好几个世交几句话之内就想把自家的女儿孙女介绍给他。
乔森看了他妈一眼，还是严肃的拒绝了，“不好意思，我有对象了。”
“啊，这……”对方看了一眼陈女士，有些尴尬地说：“你母亲倒是没提过。”
在乔森再次开口之际，陈女士打断他，“小孩子家，不懂事的。”
一锤定音，仿佛他刚刚说的只是小孩子的玩笑话。
乔森脸色一僵，但当场也不好说什么。
等那个世交见完之后，陈女士没有继续带着他见人，而是拉着乔森走到宴会大厅一边，他看到宴会墙壁上挂上一副画，陈女士很喜欢看画展，经常买些回来，这在他们家中很正常。
但那幅画，越看越让他觉得不安，那是达摩克里斯之剑，上面是国王在下享乐，美食美女环绕，却没注意到王位上方悬挂一柄利剑。
它出自希腊神话，意思是即使在享受之中也要注意末日的降临，因为那把剑很可能已经悬在你脖子上。
莫名其妙的，乔森感觉到心慌了，他很少有这样的感觉。
后来回想，也许那种感觉就是给他的提醒。
陈蓉很平静，扫视一圈场内的女孩子们，柔声对乔森说：“这些女孩子你有喜欢的吗？”
乔森这才明白陈蓉的意思，“妈，我说过我是认真的。”乔森无法理解为什么要这样。
陈蓉不理会他，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语气却带着点强硬。
乔森咬着牙不再说话，两个人僵持了一会。
最后陈蓉开口道：“我只是觉得，也许你可以回到正轨。”
乔森努力地压低声音，“这不是歧途，妈，你能理解吗，我就是喜欢男人，不是他也会是另外一个男人。”
陈蓉深深看了他许久，似乎很伤心，乔森不忍，但也无可奈何，他总不能真的娶一个女孩子放在家里。
很久之后，陈蓉才叹口气，“知道了。”
乔森眼睛也不敢看她，咬着牙说：“对不起。”
“算了，我不逼你了，走吧，还有最后一个合作伙伴需要见见，到时候可能有项目需要你来负责。”
乔森敏锐抓住她口里的字眼，说：“我爸怎么了？”
“没事，只是一个小手术。”
穆别宴在接到乔家的请帖时其实犹豫了一下，他要在H城造全球性乐园，那对于建材和相关技术的要求绝对是非常高的。
纵观周围辐射的城市，最合适的合作对象就是乔家，乔家主要涉及娱乐行业，不仅包括国内好几家大型游乐场，还包括其中食品，地产等多方面，可以说，如果和乔家合作，那么他将得到国内最先进的经验，也能最大程度上降低差错。
乔正国笑起来有些慈祥，正在和穆别宴攀谈，“没想到穆总如此年少有为。。”
“乔董才是老当益壮，我们小辈不过盘门弄斧而已。”
乔正国哈哈大笑，眼神上下打量对方，说实在的，要不是自己儿子那层关系，他挺看得上这个年轻人的，博学多识知进退，举手投足是与生俱来的贵气，但交谈中不带一点骄矜，让他这个几乎是白手起家的人有些刮目相看。
“说真的，我觉得我们俩性格还挺合得来的，唉，要是我那不省心的大儿子像穆总这样就好了。”
穆别宴轻笑着否认，他其实总觉得这家有些熟悉，但又实在想不起来什么时候来过。
对方继续说：“穆总有女朋友了吗？其实今天这宴会啊，还有个原因，就是让我儿子留意下自己喜欢的女孩子，他现在也大了，我和他妈都怕他把性子玩野了。”
穆别宴看对方认真的表情，点头，“有了。”
“那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穆别宴并不喜在这种地方讨论这样私人的事情，但看对方期待的眼神，还是说：“他很聪明，也是个勤奋的……”
他话还没说完，陈女士已经拉着乔森来到他们附近，笑着和穆别宴打招呼，“森森，这位是京城穆别宴，穆总，来打个招呼。”
乔森站在三尺之外，几乎是全身冰冷的，霎时间，他感觉到了，感觉到了头顶上悬挂着的那一柄剑已经插进了他的脖子。
他的血在往外流了。
穆别宴看着他，从来平静如海的眼神中也闪过不可置信，他看了看周围的乔正过和陈蓉，嘴角多了一丝可笑和失望。
原来，他是乔家大少爷？脑海中突然闪过一副画面，他终于知道他刚才的熟悉感从何而来了，前一段时间他给穆老爷子的好友送东西，曾经在这遇见过乔森。
当时他牵着一个小女孩正要出去吃饭，他骗他自己是在这里做家教的，细细想来，当时那小女孩还叫了他哥哥，一副依赖的样子，更何况，这样的家庭，都会找经验丰富的老师，怎么可能有人请刚毕业的大学生做家教，其实漏洞太多太多，只是他从没怀疑。
他一直提起的嘴角终于放了下去，耳边似有风声，它在嘲讽他是个傻子。
陈女士还在身边，似乎像什么都不知道一样，低声催促他：“森森，礼貌。”
乔森不可置信地看向他们，他爸眼神躲闪地离开了，陈女士唇线抿得很直，眼中是不容置疑的坚定。
他现在如何还能不清楚情况，原来今天至始至终都是一个局，不仅是他，连穆别宴也是那个猎物。
他觉得现在整个人的胸膛都被抽空了，现在呼啦呼啦地透着风，耳边还有许多人的交谈声，可是他早已充耳不闻了。
他用尽力气开口，“穆总……你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