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祂是一团漂浮的黑暗。
在极深极深的深渊中,某一刻,祂突然诞生了意识。
那意识如此微浅,既没有感知岁月的能力,也没有自我勃发的契机。就那样过去了许久,在丧失时间意义的深渊里,祂久久沉睡着。
有一天,从深渊上方传来了人的心跳。
——砰咚、砰咚。】
【祂被唤醒了。】
……
……
……
我亦步亦趋跟在九原记者身后,大着胆子保持低头飞快往外瞥了瞥。
大约是察觉到我的不安,九原记者回头冲我安抚的笑笑。
我们现在在商业楼的二十四层,整栋楼都是狭间教的地盘。
这是在寸土寸金市中心的商业楼,说真的,当我知道这是狭间教的传教地之一时,险些双腿一软。太豪横了,不是我一介有漫画家能相比的。尽管我有钱,但和这种在市中心拥有商业楼的有钱还是不一样。
进来之前,九原记者和我简单讲述情况。
我和九原记者的认识时间不长,可知道她是个可靠的人:为了第一手新闻跟着凶手之父半个月,差点被打到内出血。
她对真相那样执着,令我不由自主相信她的话语。
起初发现异样,是在一个论坛的帖子里。
那个帖子的楼主有个哥哥,很小的时候失踪了,母亲因此神思恍惚出了车祸,大脑受到影响。不知为何,她一直坚信是同事把儿子杀害了,报警过几次,都因没有证据、对方也拒不承认而了事。
邻居有知道这事情的,好心的、热情的为她介绍了狭间教。
不需要入教费,也没什么别的支出,连聚餐都是大家AA。除此之外,有人陪着说话,在落泪时握住自己的手鼓励肯定,母亲的神志慢慢恢复了过来。
楼主一开始认为是件好事,母亲有个寄托,总比自己孤孤单单颓败下去要好——尽管狭间教的教主是真人漫画家,吉祥物是漫画角色……充满了各种意义上的不可靠。
事情的转折发生在平常的一天。母亲不经意的笑吟吟对孩子说。
“今天天气不错,下午我去和朋友们到湖心公园散步。”
楼主大吃一惊——湖心公园是哥哥失踪的地方,以往家里根本不敢提。
而后更诡异的发生了:母亲全然忘记哥哥的事!
先是装作不经意的提了一下哥哥最喜欢的运动,然后谈起别人家的哥哥,这样之后,母亲一点神色都没变,楼主已经感到悚然,接着,他试探着在某一天说出哥哥的名字。
“那是谁啊?”母亲诧异的问。
与此同时,他家收到了母亲同事的葬礼通知。
……
“这样的事不仅一例。”九原记者和我离开医院时这样说道,“论坛、报道、小镇里的奇人异闻……用‘事故’‘意外’‘记忆丢失’之类的关键字能有许多相似的事件。”
我不寒而栗,直觉仿佛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扭转,我不知道心底下意识涌出的害怕是什么,于是克制着先问出自己关心的那件事。
“所以那位母亲失踪的儿子,和她同事有关吗?”
九原记者奇怪的看了我一眼,似乎不理解我竟然第一个在乎的是这件事,但仍然答道。
“是,确实有关。他们为同事收拾遗物时,找到了一个儿童手表,背面刻着失踪孩子的名字——在场有人是那母亲家的好友,偷偷告知了这件事,那家人又把这件事报到警方处,后面搜出了更多的线索和证据——确实,那同事是男孩失踪的罪魁祸首。”
我不安且疑惑的悄悄松了口气。
类似的事件太多,引起了九原记者的注意。
多年的记者生涯令她人脉广博,很快找到了狭间派的创始人。
……是的,尽管名义上的教主是我,但在三天以前,我对这教派可以说是一无所知。
注册资本15万,和实际身价完全不同,让人搞不懂凭这点注册资本究竟是怎么拥有市中心的商业楼(数栋)。
现在的代理人名为大桥道三,从照片看,是个胖胖的面目和蔼的中年男人。
上至高官和前华族,下至流浪汉小偷,各个行当里没有九原记者不认识的。不过她说大桥道三并没有动用关系,只报上我的名字,对方就非常殷切的同意会面。
我:“……”
现在压力来到了我这边……!
为什么会同意?!为什么殷切?!社恐对接下来的会面开始感到恐惧了!
出乎我和九原记者的意料——或者没有出乎我的意料,我们刚一进到大桥先生的办公室,后者利索的对我跪下!大喊道:“教主大人!万分感谢您的莅临!!能见到您是我毕生荣誉!”
我差点吓倒在九原记者身上,还好她不动声色的迅速扶住我,把战战兢兢的我带到沙发上坐好。
还没完全坐稳,大桥先生膝行至我面前,狂热道。
“远道而来,让您久等了,是我的失礼!一想到能见到您,实是惶恐不安,本想迎接或上门拜访。但出了那件事后,怕声势盛大再给您带来麻烦……请您一定原谅我!”
我既想立刻远远的躲开,又想请他站起来,旋即反应过来,“那件事”是指在我家里猝死的男人。
九原记者镇定的微笑着,想去扶大桥先生,被后者视而不见,便顺势收回手。
“感谢大桥先生百忙中抽出时间,您太客气了,其实……”
“没有客气,”大桥道三坚定道,“这全都是我应该做的,要不是教主大人,哪有今天的我!啊啊,说来实在惭愧,家父在交易之前曾想向您表达致谢的意愿,只是……您知道,‘那位’收走了他的记忆。不、不,不敢有责怪的意思,反而非常感激涕零,若非如此,我那可怜的孩子还不知该如何安息!”
这位负责人看我的眼光——不夸张的说,完全称得上是“孺慕”,我被看得浑身僵硬,结结巴巴不知该说什么。
九原记者接上了话,适当露出惋惜的神情。
“令爱的事确实令人遗憾……那些同学也巧合的都出了意外。以前听说令尊因悲伤过度送往医院,近日身体可还康健?”
不同于对待我时的狂热,九原记者的这句话落在空中好一会都没人接,大桥道三只看着我,像是我不开口就没有值得他回应的人。
我尴尬极了,九原记者倒是没有在意,冷静的用眼神对我示意。于是我结结巴巴的重复她的问题。
“蒙您关心!”大桥道三喜极而泣般,差点就那样跪在地上哭起来,不停用袖子去擦发红的眼眶,“家父身体好极了——再次感谢您的恩德,一个幸福平静的家谁不喜欢呢?要是没有您,我怎么能享受这样的生活!!”
……过量的情感让我下意识的感到不适。
不,我不是说他的情感虚假。当然,这世上有外向的人,可我和这位大桥先生第一次见面,他就把自家的事毫无隐瞒的说出来,态度服从到让人起疑的地步。可他看起来又是那样真挚,恨不得用额头去贴我的鞋子。
我克制自己不要往后缩,大桥先生却来了劲儿似的,扭头让秘书去唤其他人来。
很快一群西装革履的工作人员“呼啦啦”涌进来。
大桥先生还跪在我面前,虔诚又兴奋道。
“这就是我们的教主大人!!”
“哗!!”
仿佛海潮涌来,大群人像是被指挥的鸟一样齐刷刷来看,每一个人,每一个人的表情都一模一样,和大桥先生一样整齐的跪在我面前。
“教主大人!!”
他们哭嚎着大叫着,扑在地上想来亲吻我的裤脚。
我吓得魂不附体:邪/教的行事方式未免也太让人摸不着头脑了吧!!!!
“请别这样……请、请起来!”
哭声越来越大的职员们让场面逐渐失控,我手足无措,而望着这一切,九原记者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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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第二十九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