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章

地上的玉石砖倒映着人影,摇曳不定的烛火将大殿照的明亮。

十七岁的少年君王坐在殿中最高处,冷眼看着大臣们相继上前敬酒。昔日看不起他的大臣像是那谄媚的狗在讨好他。

一切景象收入他的眼中,他人的眼中充满了谄媚与讨好,与他交往皆是小心翼翼。说实话,他并不讨厌这种感觉,相反,他甚至有些享受。

但看多了,这种视觉上的快感逐渐趋于平无。

再多的快感逐渐堆积,人也终将会麻木。

“陛下,使臣到了。”侍从战战兢兢的走上前来,低声提醒。

阿格帕随意的点点头表示知道了,眼睛却不由自主看向了坐在下位的国师。他正温声细语的和坐在身旁的幼童讲话。脸上带有少见的柔情,在这吵闹的殿中显得尤为突出。

看那孩子,想必是前段时间收养的乞儿吧,阿格帕有些不屑的想着,没出息。

而旁边的侍从见阿格帕并没有理会自己的意思,转而低下头悄悄的松了一口气,正庆幸于自己躲过一劫。

但下一秒,利刃划破空间声响起。一把长剑挑破他的嘴。

他慢慢的抬起头来,阿格帕正面无表情的看着他,手上的剑还在滴血。

他不敢哭,也不敢做出任何不满的表情,身体的本能令他极为利索的跪了下去。忍着嘴角处的疼痛开始含糊不清求饶,“陛……陛下,陛下饶命。奴……奴不是故意的。”

他能感知道到嘴里的气温,不断有冷空气在嘴里流动,明白自己现在的处境了,但他还是选择了张口嘴,继续磕头求饶。

看到这人的表情动作没有任何的不满,阿格帕这才挥手示意其他人将这人拖下去。

寻找完视觉上的刺激,他仍然不觉过瘾。

眼睛咕噜一转,坐直了身体。转而笑盈盈的对身旁人开口:“阿姐,我的剑刚被被这狗奴才弄脏了。”

坐在他旁边的原栏砌听到声音转头去,一副早有预料的样子,道,“那你想怎样?”

“不想怎样阿姐。”他带有些孩子气的撒娇,眼里闪着要做坏事的得意,“要阿姐帮我擦干净。”

不等人回答,他将剑在原栏砌身上仔仔细细的擦拭着,好像没有感觉到周围人的脸色,不在乎原栏砌的衣服被弄的多狼狈。

堂堂一国长公主,应为一国贵女典范,当众仪容不整,这是在当中羞辱人啊!

大殿早在他动手挥剑的那刻变得寂静无声,所有人都在看着他的动作,他在这一刻成为了大殿上的焦点。

由于是夏季,穿的衣服布料十分轻薄,所以原栏砌可以很清晰的感受到冰冷的剑身像蛇样贴在自己皮肉上面游走。

黏糊糊的质感连着衣服带动着皮肉,感觉并不好受。但她的脸色毫无波澜。像是习惯了他时不时的闹剧。

待到人将剑收回去,她才礼仪端庄的起身,从容不迫的看向阿格帕。

“使臣接下来入场,陛下接下来万不可再胡闹。”似是话中带有深意,眼中露出意味深长的神情。

不等阿格帕有何反应,便在宫人的簇拥下施施然离场。

见到自己的恶行没有引来自己需要的反应,阿格帕无趣的撇了撇嘴,“无聊的人。”

在这时,宫人才带着姗姗来迟的使臣进场。

总共两人,一男一女,作为代表。

男人手拿一杯酒,走到殿中央,“我名丹契,久仰大周美名,今日一见,果然没有夸大其词。”他拿起刚刚斟满的酒杯,“却没想一时晃了眼,失了神,这才姗姗来迟。今日我自罚一杯,表以对贵国的歉意。”说完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然后就这么看着阿格帕。

阿格帕:“…………”算了,区区一小国,毫无礼数是正常。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面对一个小国的粗鲁无理,他竟忍了下来。

接着皮笑肉不笑的问:“那不知美名远扬的大周,最让丹契期待的为何物呢?”

这人回到:“在大周民间传闻有三美,我自知身份低微,所以只见这第三美,这第三美陛下可知?”

阿格帕:“大周人人容貌可称的上是不凡,不知你说的究竟说的是谁。”

丹契微微一笑:“沈道泉。”

当啷一声,是酒杯倒地声。

宴会上的的纷纷向着发出声的地方看去,酒杯摔倒的大臣见大家都聚焦在自己身上,尤其一道视线紧盯自己不放,他的脸色几乎可以用慌乱来形容,“最近感染风寒,刚刚手抖了下,手抖,手抖。”

额头上冒出了细细的汗珠,直到那高位上的道视线转移了位置,这才放松了下来。

“沈道泉啊!”阿格帕慢条斯理的给自己斟了壶酒。轻描淡写的说:“朝晨恐怕要失望了。”

他用手轻轻抚着酒杯,低头回忆着什么,笑容逐渐扩大。

机灵的人看懂了上位者的态度,起身,朗声回到:“使臣初访,怕是有所不知。”

丹契及身旁的女子同时饶有兴趣看向他,好奇他接下来的话。

旁人却都眼神躲闪,不敢去瞧这位出头鸟。

唯有醨南,眼神定定的看向他。

醨南身上的气质很特别,在这种场合显的尤为扎眼。旁人眼中只能瞧见他,以至于没注意醨南旁边的小孩也投去了目光。

“三年前的庆安宴上,有人当众行刺,陛下盛怒之下下令彻查此事,究竟是何人胆敢破坏如此重要的场合。”他摸了摸鼻子,眼神不敢与醨南的眼神交汇,但下一秒再次变得坚毅起来,继续回到:“此人正是沈道泉,后来在沈府发现他竟偷养私兵,意图篡位。但陛下圣心仁厚,念其旧恩,放了无关人员。”

与沈氏一族有无关系,都凭他人一张嘴来定夺。醨南有些失神的想,所以在沈府的人,全部当场斩杀。那年他在玉水门听到这则消息,立刻赶了回来,但还是晚了。沈府内当时可谓称的上是人间地域,放眼望去,尸堆成山,血流满地。沈道泉及其妻与子的头被人砍了下来,血糊了满脸,旁人只从那大小分出了谁是谁。一家三口,整整齐齐被人摆在门口。

醨南再抬眼看前,这人极为狗腿的跪在大殿中央,“陛下宅心仁厚,英明神武,属乃大周之幸。”

阿格帕不咸不淡的看向他,:“行了,就你话多。”话虽这么讲着,但嘴角含有的一丝笑意,知情者心里都心知肚明着。这是在得意于自己的杰作呢!

丹契早已被先前一声“朝晨”喊得脑袋迷迷糊糊,压根没想明白话中逻辑。

“朝晨”这称呼是对格斯纳人的最高赞誉。

阿格帕:“朝晨从哪听来的消息,如此动作卑劣之人,枉费陛下对他的栽培,竟也担得上是大周第三美。”

丹契耸耸肩,:“陛下如此说来,兴许是那坊间不入流的评比。“接着正了正脸色,:“话归正题,我们一行访来目的,正有一事相求!”

阿格帕挑了挑眉,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草原的部主已经年老,身体的状况大不如前。膝下的臣子早已对那位子虎视眈眈。部主担心此番内乱,有人会对命女下手,所以特意命我护送过来,以求得主国庇护。当然,内乱结束,我们会将命女带回。”

大殿之上的目光顿时被他的话所吸引过去,命女的传说大家都听过,但活生生的人站在面前,还是不免让人感到惊奇。

“为表感谢,当部落内乱结束,我们部主将在以后的进贡中多出两成。”

来不及再去听那使者讲了些什么,众人视线投向了那使者身旁的女子,眼中顿时或多或少带了些惊艳之色。

应是为表诚意,此女穿的是白青西子服。头发被规整的盘起,只留一只风铃花发簪在其上。

她上前一步,盈盈一拜。“在下浮民安,拜见北周大帝阿格帕。”

这是大周的礼仪,表示对主国的尊重。

如此这么说着,迎着众人打量的目光,向着上首的位子不着痕迹的扫过一遍,最后视线集中看向主位的阿格帕。

“哈哈哈,好。”阿格帕笑着,“既是部主所托,使臣便可放心吧。保护命女这事,我大周自会护她平安。”

————

夜已深,月光浓稠的照着。宾客散尽,阿格帕留在了那,许是坐太久,他现在极为懒散的倚靠着椅背,半眯着眼,坐姿是极为的狂妄。

醨南站在那,他已站了很久。宫人们早已退了下去,殿内只留下了二人。

但一个小小的身影,早在宾客散场时,溜进一张桌子下面。

长长的桌布藏住了他,没发出任何声音。

醨南知道为什么在这大半夜阿格帕要留他在这,但他不愿开口,只是一味着低头不语,等着阿格帕开口。

终是一声叹息在头顶响起,“我知你因当年的事怨我。”阿格帕悠悠叹气,似是在埋怨醨南居然不懂自己的良苦用心。

醨南抬头向上看去,正好与阿格帕的目光对上。明明还是一个少年人,却做出这幅故作老成的样子,画面着实是让人有些割裂感。

阿格帕慢慢走了下来,“我得承认,当年我是有些少年意气。好不容易才夺得的位子,凭什么,凭什么他人却妄图将我的努力去除。”

他的双手突然很用力的搭在醨南的肩上,“我从幼时便暗暗发誓,如果有天我登上了高位,我一定,一定会死死的扒在上面。谁,都不能将我拉下去。”

醨南自始至终都很冷静,完全没有被他的动作扰乱心神:“他不会对你的位子产生威胁,究竟是嫉妒心作祟,还是他人能凭嘴上的三言两语将这江山易主,你心里明清着呢。”眼睛与阿格帕对视,没有丝毫退让。

阿格帕突然笑了起来,双手不再搭在醨南肩上,慢慢走向自己高处的位子,“他沈道泉我想杀就杀了,一介平民出身,不过是个臣子而已。”

重新在位子上坐好,居高临下的看着下面的人,眼中带些轻视“你以为我难道不敢动你吗?得桑克达庇佑又如何,你终归还是个人。”他意味深长的的眼神,让人明白他的意思。

如果你再不听话,我要对你动手了。

醨南摇了摇头,“你错了。论岁数,女帝伊莱娜在位时我也在,我早已不算人。论神,祈雨只有我可以,但我只有此能力。所以我不人不鬼不是神,就算我活了近两百年,也依旧不知道我是什么。但单凭祈雨,只要你不想毁了这江山,就一定不会杀我。”他笃定道。

注意到阿格帕的手紧紧抓着把手,他嗤笑出声。阿格帕顺着他的目光,看到了自己的失态,鉴于先前狂妄的话语,此刻他并不发言。

若有若无的一声叹息响起,像是一个巴掌响亮的拍在了阿格帕的脸上。

阿格帕恼怒的站起来。一时被激的冲昏头脑。

醨南: “放心吧,我对你位子不感兴趣。我们井水不犯河水,你做你的皇帝,我做好我应该干的事。”

醨南轻飘飘的看了他一眼,“当年我不在黎明城,没有护好他。但这次,你若再对我的人动手,大可试试看。”

说完,不管身后人的反应,转身离开。

阿格帕的手紧紧握成拳头。

他竟看出来了。也是,自己今天晚上的视线,可算不上什么友善。

静默片刻,只听阿格帕长哼一声,用力甩着袖子离开了。

狂妄无知的怪物,你是对皇权还没有一个清晰的认知。

没过多久,宫人们进来,开始有序收拾着剩下的残局。

“呀!”一人抽出了桌布,惊叫了出来。

旁边打扫的人也看去,有些人走了过来。

一个孩子躺在下面。

兴许被声音所惊醒,睁开了迷蒙的眼睛。他打了个哈欠,揉着眼睛问道,:“怎么了?”

这孩子正是沈暮,宫人们认出了他,是国师带来的孩子。

心里不禁有些鄙夷,一个平民孩子,果然不知礼数,在这就睡下了。

“小公子可是在宴会上睡着才没回去?奴婢送您回去?”发现他的宫人小心翼翼的问着。

沈暮点头,带着刚睡醒的孩童音,小声道谢。“有劳姐姐操心了。”接着露出一个微笑。

周围人看完热闹,也都散去。

这等小事,也是常有发生,没有惊起任何水花。

沈暮牵着人的手,光明正大的离开了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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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将大爱与天下
连载中口衔金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