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三天,林默活在一种极度焦虑的状态里。
他把自己关在校长室,一边疯狂恶补关于邓布利多的记忆碎片,一边试图模仿这具身体的言行举止。可越是刻意模仿,越容易出错——他会在走路时被过长的袍子绊倒,会对着画像里的前任校长叫错名字,甚至在尝试用魔杖点燃壁炉时,差点把地毯烧了个洞。
“梅林的胡子啊……”林默看着地毯上焦黑的窟窿,欲哭无泪。这魔法也太难操控了!记忆里邓布利多挥挥魔杖就能搞定的事,到他手里怎么就变成了灾难现场?
画像里的邓布利多(没错,这里甚至挂着前任校长的自画像)捋着胡子,笑眯眯地说:“别紧张,孩子。魔法需要耐心,尤其是在情绪不稳的时候。”
“孩子?”林默嘴角抽搐。他这具身体都一百一十岁了好吗!
更让他头疼的是福克斯。自从波特夫妇的死讯传来,这只凤凰就一直蔫蔫的,羽毛掉得更厉害了,原本华丽的尾羽秃了好大一块。林默试着用记忆里的方法安抚它,给它喂特制的凤凰食,甚至笨拙地哼唱起据说凤凰喜欢的调子,结果福克斯只是用那双金色的眼睛冷冷地盯着他,仿佛在看一个冒牌货。
“我知道你不喜欢我,”林默对着凤凰叹气,“但现在我就是‘他’,你忍忍?等我找到回去的方法,一定把身体还给你真正的主人。”
福克斯歪了歪头,突然扑棱着翅膀飞起来,在他头顶盘旋两圈,丢下一根脱落的金色尾羽,然后又落回栖枝,把头埋进翅膀里装死。
林默捡起那根闪着微光的尾羽,哭笑不得。这算是……妥协?还是鄙视?
焦虑感像潮水般反复冲刷着他,唯一能让他稍微平静的,只有柠檬雪宝。他几乎是把糖当饭吃,口袋里、桌子上、睡袍袖子里,到处都塞着柠檬糖。麦格每天来汇报葬礼准备情况时,总能看到他偷偷往嘴里塞糖,眼神里的疑惑越来越深。
“阿不思,你最近吃糖是不是太多了?”这天早上,麦格看着他又剥开一颗柠檬雪宝,终于忍不住开口,“庞弗雷夫人说甜食吃多了对牙齿不好,尤其是您这个年纪……”
“咳咳,”林默差点把糖吞下去,慌忙掩饰,“这不是……缓解压力嘛。葬礼的事,都准备好了?”
提到葬礼,麦格的表情立刻沉了下去:“都准备好了。海格会去接哈利,带他来葬礼现场。韦斯莱一家、卢平教授、还有……斯内普,他们都会来。”
斯内普。林默的心又提了一下。那个爱着莉莉、又间接导致她死亡的双面间谍。想到要面对那个阴沉刻薄的男人,林默就觉得头皮发麻。
“好,”他点点头,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沉稳,“我们下午出发。”
下午,当林默穿上那身更正式的、绣着复杂花纹的校长长袍,跟着麦格走进壁炉时,心脏还在疯狂跳动。他按照记忆里的方法,抓起一把绿色的飞路粉,深吸一口气:“戈德里克山谷!”
脚下的火焰瞬间窜起,包裹住他的身体。天旋地转的眩晕感袭来,比坐过山车还刺激。林默死死闭着眼,感觉自己像被扔进了滚筒洗衣机,等再次脚踏实地时,已经站在了一片寒风呼啸的山谷里。
戈德里克山谷比他想象中更安静,也更悲伤。天空阴沉得像是要下雨,空气中弥漫着泥土和松针的气息,混杂着若有若无的、属于悲伤的魔法波动。远处的小山坡上,已经聚集了不少人,黑色的身影在寒风中沉默地站立,像一群哀悼的乌鸦。
林默一眼就看到了海格。那个高大的混血巨人抱着一个襁褓,正笨拙地用大手护着怀里的婴儿,眼眶通红。那一定是哈利。
他走过去,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揪紧了。襁褓里的婴儿睡得很熟,小小的脸上还带着泪痕,额头上那道闪电形的伤疤在阴沉的光线下格外清晰。
“校长。”海格瓮声瓮气地打招呼,声音哽咽,“这是哈利。”
林默伸出手,轻轻碰了碰哈利柔软的头发。婴儿似乎感受到了什么,小嘴动了动,发出微弱的呓语。这一刻,他突然明白了邓布利多的责任。无论他是不是真正的邓布利多,保护这个孩子,已经成了他无法推卸的使命。
“我们去那边吧。”林默收回手,声音低沉。
葬礼简单而沉重。没有华丽的辞藻,没有复杂的仪式,只有亲友们压抑的啜泣和寒风的呼啸。林默站在墓前,看着墓碑上詹姆和莉莉的名字,喉咙发紧。他该说些什么?作为邓布利多,他应该有一场感人至深的悼词才对。
可脑子里的记忆碎片混乱不堪,那些合适的词句像是被堵住了,怎么也挤不出来。他只能攥紧口袋里的柠檬雪宝,任由那股酸甜味在舌尖蔓延,试图压下喉咙里的哽咽。
“詹姆和莉莉……”他终于开口,声音在寒风中微微颤抖,“他们是勇敢的人,是忠诚的朋友,是……伟大的父母。”
简单的话语,却让周围的啜泣声更响了。林默看到卢平教授低下头,肩膀微微颤抖;韦斯莱夫人用手帕捂着脸,哭得几乎喘不过气;而站在人群边缘的斯内普,背对着所有人,黑色的长袍在风中猎猎作响,看不清表情。
他继续说着,努力回忆着记忆里关于詹姆和莉莉的故事,说着他们的爱情,他们的勇气,他们为了保护儿子做出的牺牲。越说,心里的悲伤越浓,不仅仅是属于邓布利多的,更是属于他自己的——为这对年轻夫妇的悲剧,为这个婴儿失去的未来。
当说到“他们的爱会永远保护哈利”时,林默再也忍不住,眼泪突然夺眶而出。
他狼狈地想抬手擦眼泪,却忘了鼻梁上的眼镜。镜片被泪水模糊,他下意识地摘下眼镜,弯腰去擦——就在这时,一阵风吹过,掀起了他胸前的胡须,露出了下颌线到脖颈的皮肤。
那片皮肤虽然依旧带着老人的松弛,却在泪水冲刷下显得异常光洁,甚至能看到一丝与这具身体年龄不符的、淡淡的红晕。更诡异的是,当他低头时,额前散落的银发被风吹开,露出的眼角皮肤竟没有预想中深重的皱纹,反而带着一种奇异的、近乎年轻的光泽。
“阿不思?”麦格就站在他身侧,这一幕恰好落入她眼中。她原本悲伤的眼神骤然凝固,瞳孔微微收缩,像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景象。
林默完全没察觉异常,擦干净眼镜重新戴上,才发现麦格正死死盯着自己的脸,眼神里的疑惑几乎要变成实质。他心里咯噔一下,顺着她的目光摸向自己的下巴,才惊觉胡须被风吹乱了!
“怎么了,米勒娃?”他慌忙捋顺胡须,试图遮住刚才暴露的皮肤,心脏狂跳得像要炸开。
“没、没什么,”麦格迅速移开视线,声音却有些发飘,“只是觉得……您刚才的样子有点奇怪。或许是风太大了。”
她嘴上这么说,眼神却再也没离开过他的脸,像是要透过那层银白胡须和眼镜,看穿什么隐藏的秘密。
林默后背瞬间沁出冷汗。刚才那一下,绝对被她看到了!这具身体到底怎么回事?难道因为情绪波动太大,连外貌都开始不稳定了?
葬礼的后半段,他如坐针毡。麦格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时不时扫过来,让他浑身不自在。他只能尽量低着头,用胡须挡住脸,连安慰哈利时都显得格外僵硬。
当海格抱着哈利准备离开,要把他送往德思礼家时,林默看着那个小小的婴儿,心里五味杂陈。他走上前,轻轻拍了拍海格的胳膊:“路上小心,鲁伯。记住,不要停留,直接送到女贞路四号。”
“放心吧,校长!”海格用力点头,粗糙的大手小心翼翼地护着襁褓,“我会看好小哈利的!”
看着海格巨大的身影消失在小路尽头,林默长长地叹了口气。属于哈利的苦难童年开始了,而他这个“邓布利多”,却只能站在这里,什么也做不了。
葬礼结束后,人们陆续散去。斯内普走得最早,自始至终没说一句话,只在转身时,林默似乎看到他用袖口飞快地擦了下眼睛。卢平和韦斯莱一家留下来帮忙整理现场,低声交谈着,话语里满是对未来的担忧。
“伏地魔消失了,”韦斯莱先生忧心忡忡地说,“但他的那些食死徒还在暗处,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等,”林默听到自己说,声音里带着一种连他自己都惊讶的镇定,“我们需要时间哀悼,也需要时间准备。霍格沃茨会是最后的堡垒,我们必须守住它。”
这番话似乎稳住了大家的情绪。卢平点了点头:“您说得对,校长。凤凰社随时待命。”
等人都走光了,山谷里只剩下他和麦格。寒风卷起地上的落叶,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是无声的哀悼。
“阿不思,”麦格突然开口,语气异常严肃,“你刚才在墓前……为什么会突然摘眼镜?”
林默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来了!该怎么解释?
“眼镜模糊了,”他硬着头皮扯谎,“眼泪把镜片弄花了。”
“是吗?”麦格步步紧逼,“可我看到你的皮肤……比平时光滑很多,甚至没有皱纹。阿不思,你今年一百一十岁了,这正常吗?”
“可能是光线问题!”林默的声音开始发虚,“山谷里的光线太暗了,你看错了。”
麦格却摇了摇头,眼神锐利得像鹰:“我没有看错,阿不思。你的眼睛也是,刚才摘眼镜的瞬间,我看到你的眼神……太亮了,不像一个刚失去挚友的老人该有的眼神,反而像……像个年轻人。”
她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你到底怎么了?是被什么魔法影响了?还是……”
她没说下去,但那未尽的话语里的怀疑,像冰锥一样刺向林默。
林默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总不能告诉她,你认识的那个邓布利多已经不在了,现在这具身体里是个来自异世界的社畜吧?
“米勒娃,”他深吸一口气,决定用邓布利多的身份压她,“有些事情,现在还不能告诉你。但请相信我,我还是我,我会保护好霍格沃茨,保护好所有人。”
麦格定定地看了他很久,久到林默以为她会继续追问,她却突然叹了口气:“好吧,我相信你。但如果你遇到了麻烦,一定要告诉我,阿不思。我们是朋友,也是战友。”
“……好。”林默心里一阵复杂。他欺骗了这个忠诚的女巫,可他别无选择。
离开戈德里克山谷时,天色已经暗了。坐飞路粉返回霍格沃茨的路上,林默一路沉默。麦格也没再说话,但他能感觉到,她的怀疑并没有消失,只是暂时被压了下去。
回到校长室,林默疲惫地瘫坐在椅子上。壁炉里的火焰跳跃着,映得墙上的画像忽明忽暗。他摘下眼镜,揉了揉酸涩的眼睛,无意间瞥见镜子里的自己——
镜中的白胡子老头,眼角的皱纹果然变浅了,皮肤也透着种不自然的红润,像是被施了什么返老还童的魔法。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林默喃喃自语,伸手摸向自己的脸。穿越到邓布利多身上已经够离谱了,现在居然还出现“返童”现象?这具身体里,到底还藏着多少秘密?
窗外的风越来越大,吹得城堡的窗户呜呜作响,像是有什么不祥的阴影,正在黑暗中悄然凝聚。林默握紧口袋里的柠檬雪宝,突然有种强烈的预感:这场葬礼,只是他麻烦的开始。
麦格的怀疑,身体的异常,还有那个消失在黑暗中、不知何时会卷土重来的伏地魔……他这个“冒牌校长”的日子,恐怕会越来越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