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出来了？”
裴曳摊开手，掌心一团黑气。
“不知是什么毒，不发作也逼不出。”
松山寒凝神看他掌心，眼睛半阖着，“是蛇毒，我中过招……袭击你的是条红蟒？”
得到肯定后，松山寒眼底闪过一丝惊诧，问：“你见过那人？她是不是戴着轻纱，眼尾上挑，尖下巴，笑起来眼睛弯弯的？”
裴曳皱着眉，道：“你认识？”
松山寒大惊，“果然是，她竟敢对你出手，我明明千叮万嘱……唉！老裴，你等着我去找解药。”
松山寒匆忙离去。
裴曳收回目光，摇了摇头，指尖滑过书名大字，挑开翻了几页。
片刻后，书本飞上空中啪地落地，裴曳神色慌乱呼出口气。
果然是乱七八糟的东西！
就在这时，房门突然大开。
他猛地抬头。
眼尾上挑，戴轻纱，尖下巴……
“宣娇？”
“想不到你竟然还记得我的名字。”伪装下，夙眠咬牙切齿地说。
“你与山寒是什么关系？”
她来之前调查了松山寒的身份，但还真不知道他跟宣娇有什么关系。这都不是她的真正目的，夙眠缓步走近，逐渐皱起眉头。
但她还不想承认，深吸口气，问：“你认得我，我是宣娇，一个蛇族。”
裴曳从她眼中看出怒火，有些莫名其妙：“你不是来送解药的？”
如今她以宣娇的身份出现，却依然能够闻到他身上的酒香。
夙眠意识到，他引诱的是整个蛇族，不是她一个。
可恨！
可恨！
霎时间，屋内蟒气横生。
这是裴曳第一次在白日里看到那条红蟒的原身，他屏住呼吸，握紧拳头。
她知道自己的命脉所在，但这次他不打算妥协。
须臾间，光海一现，一人一蛇进入了无限平原的异空间。
裴曳右手掌心持光而生，数道光柱化为利刃，冲锋而出！
夙眠仗着皮厚，根本不想闪躲。她量裴曳只有五成灵力，打不出多少伤害。
但当光剑划过皮肉时，她差点疼得爬不起来。
面对裴曳的修为，她并无胜算。能坚持到现在，只因为他是蛇栖树，要命的攻法中全是育蛇的灵力。
她早年修炼了一本秘籍，其中有一招就叫做险象求生。
乘着光剑逼近，从冲击中剥取神树灵力。
一边死，一边活。
这样的打法闻所未闻，也让裴曳感到一丝诡异，他隐约察觉到有什么力量支撑着眼前这条不要命的红蟒。
就在他错愣之时，忽然身体一晃，眼前的视线慢慢变得模糊不清。黑暗来得非常突然，他抬手在眼前挥了挥，只看见模糊的残影。
就在这时，夙眠迅速向前，蛇尾绕踝将人缠上。
还好撑到了毒发。
她注视裴曳的眼睛，嚣张地吐着蛇信。那双眼睛虽然失了焦点，但依旧很迷人。双眼的无神让他看起来有些迷茫，却更好亲近。
裴曳闭上眼，估计了一下现在的局面，只能暂且压制杀意，用谈判的语气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这是一条成精的蟒，她应该能想得到长远的利益，比当下吃掉他更划算。
只是蛇族贪婪，说不准她还想从他这里得到除了灵源之外的什么东西。
夙眠靠近，蛇语在耳边低哑嘶鸣，“双修吧。”
裴曳：……
岐山下雪了。
而他，又遇到一条不冬眠的蛇。
虽然看不见，却能感受到头发在一寸寸变白。在没有破天镜的修为之前，万物修成人形，都将受到本体的影响。
他盯着眼前的残影：“你们化蟒后，都不冬眠吗？”
夙眠怔怔地看着忽然间更加清冷的裴曳，脑海中的想法开始天花乱坠。
她想起，自己还从未与蛇交缠过。
但是殿下，他可不清白了啊。
她缓缓滑动，逆鳞勾开腰带，忽然看到一截蛇皮。
她扯出蛇皮。那皮早已褪色，但被保存得完好。
夙眠化为一半人身，捏着蛇皮半天说不出话。
裴曳现在也看不见，她没有用宣娇的脸，但用着宣娇的声音，克制着颤抖地说：“原来魔族殿下藏着我族的蛇皮，难怪寻常小蛇不敢接近你。”
裴曳看不清她的样子，但她的尾巴还缠着自己的脚踝，压制着根脉。
“能驱蛇就是好东西，你不怕它吗？”
“怕？”夙眠大笑，“当然不怕。”
她竟然忘了，当年在殿下原身上挂满了她每年褪下的皮，以震慑方圆百里的小蛇不敢靠近。
殿下居然把她的皮随身携带，难怪魔渊的族人那么安分。
搞得她本尊在不在场都不重要似的。
毁了它，看他以后还敢不敢轻易离开。
哼。
夙眠吹散掌心的灰烬。
裴曳看向了她，准确的说，是她的方向，眼底并无波澜，却逐渐让夙眠冷血升温。
“你……你看着我干什么？”她舌头打结，偏偏要迎着他的目光。
裴曳道：“你既然知道我的身份，就应该想到，若是敢对我做什么，将来魔渊一定会被夷为平地。”
夙眠勾住他的脖子，捻起一缕白发在指尖摩擦，“啧，你越是威胁我，我就……越兴奋。”
说这话时，脑海中突然闪过某些自不量力威胁她而被她送去西天的小妖。
“你不怕夙眠？”
她一愣。
“？”
搞什么，明明是他先弃她而去，现在却拿自己威胁自己？
她不能不给自己面子，要不然真让裴曳觉得她是废物。
她贴近裴曳的脸，耳语道：“她又不在这儿。我们二人世界，提她做什么。”
“你方才若是用她的脸出现，说不定我会更配合你。”
她脱口而出：“真的？额……我难道不好看吗？”
裴曳嘴唇动了动，含糊不清地说了什么，她凑近，忽见他脸色一变。
“蛇……”
她一愣，“哪里？”
“身上……在我腰上。”
“不可能。”有她在，寻常小蛇怎么敢见缝插针。
他抿着唇，神色有些凝重，“我动不了，你帮帮我。”
“我……怎么帮？”
她一定脑子生锈了，根本不可能有蛇，就算有，她怎么可能察觉不到，但还是问出了口。
“伸手。”裴曳低语道，“伸进来。”
此刻的裴曳比她先前见到的任何一面都要迷人。虽然能够猜到，甚至有预感，他大概是在诱引她想要达到某种目的。可她还是伸出了手，拨开松松垮垮的衣服，探向他的腰间。
什么也没有摸到，只记得掌心温热的细腻。
然后一阵巨浪震地，将她打出了异空间。
她最后看到裴曳的嘴角，仍旧是冰冷无情的弧度。
坠地时被人扶了一下，夙眠捂住胸口吐出口血，抬头看到好友朔白。
朔白一脸惊诧，看看她又看看天，“你从哪来的？谁伤了你？”
他刚刚看到天空裂开一道口子，随后一个黑影从裂缝中被扔出来，便好心接了一下。
夙眠屈指擦掉嘴角血迹，抬头看着天，又看朔白：“你怎么在这里？”
“我收到消息说你在这附近，来给你送两身皮。”朔白道，“你没事吧？刚刚到底怎么回事？”
夙眠挥了挥手，“别说了。”
色字头上一把刀。
刚刚中计误触了裴曳设下的结界，被震了出来。
尽管知道他的邀请不怀好意，但夙眠完全没想到他会把异空间排斥外敌的触发点放在腰上。触点是保命的关键，夙眠越想越不明白。
该死，他怎么放在腰上。这要是遇到别人，谁没事会摸他的腰？
朔白道：“听说你和殿下闹了矛盾，我这次来是与你们同行。”
夙眠不再看他，打坐调息。
还好来的是朔白，他小子对化蟒化龙可没兴趣，要不然又得操心了。
.
裴曳伤了眼睛，正在运气逼毒。耳边不时响起蛇鸣声，没了蛇皮震慑，但凡有些修为的小蛇都想来碰碰运气。
赤渊封他五成灵力也封不住蛇栖树天然的灵香，他生来注定要与蛇族纠缠。
柏桑神树自生灵力，供万灵栖息，三界之内无数灵物心向往之。成年后神树选择自己的灵侍结契，以此契保全自己，和灵侍齐修共进。
那些小蛇只是远远的探头，不靠近，也足以得到蛇栖树的荫蔽。
阿悄破壳而出，发现身边是记忆中的熟悉气息，它正窝在裴曳的胸口。
“醒了？”裴曳摸了摸它的头。
阿悄轻啄着他的手心，歪着头看他拿出一纸信封。
阿悄扑哧着翅膀，踩到信纸上，叽里呱啦“啾啾”半天，读出了信的内容。
母亲在信中又提起灵侍一事。
只是谈何容易，他不想找蛇族，却好像只能找蛇族。
裴曳将信纸化去。
有人来了，阿悄跳进他怀里躲起来。
朔白推开门，望见一头白发的男子，瞪大了眼睛。蛇性本能让他生出一丝奇怪的念头。
这是殿下没错。
但为什么……有点迷人。
夙眠拨开他走进来，站在门边没往前，闷声道：“殿下走得潇洒，可让我们好找。”
朔白发现了不对劲，拍拍夙眠，道：“殿下好像中毒了，像是宣娇的……”
他还要说什么，却被夙眠推出门外。
朔白站在门口挠头。像是宣娇的断魂馥，可断魂馥是宣娇研制的致命毒药，就算不死，也会变得全身发黑。
但殿下看起来，只是伤了眼睛。
夙眠走到床边，双手抱臂，道：“殿下中毒了？需要帮忙吗？”
“需要。”
竟然没拒绝。她扭捏地摸了摸鼻子，伸手运功，“为什么扔下我先走了？”
“你不是来了吗？”
“……”
她后悔了，这样冷漠无情的人，瞎着也罢！
“小人没什么本事，这毒解不了。殿下还是另请高明吧。”
眼前的黑露出几分清明，但止于残影，他能够看清其中一个方向有夙眠的影子，侧着头看过去，垂下眼眸，“扶我一下。”
夙眠不情不愿伸出手，扶他站起了身。
裴曳方才便注意到，这两人来时，周围的小蛇一哄而散。
打开房门，朔白慢慢吞吞进来了，裴曳对二人说：“给我一身蛇皮。”
朔白大惊，双手交叉护住自己，“殿下，我的皮……可不给男人啊。”
裴曳顿了顿，看向夙眠，正欲开口。
“她就更不可能了，”朔白好心提醒，“殿下，这赠蛇皮是我族只有心上人…和铁哥们儿之间才会做的事。”
夙眠深吸口气，“殿下只是想要我们的皮驱赶蛇族吗？”
原来她还没自己那身皮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