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疏意立刻掏出手机,拇指划开屏幕拨通方栩的号码,同时将刚才拍下的死者双手摆放姿势、颈间石头以及那个领口刺绣符号的照片发了过去。
电话很快接通。
方栩的声音传来,带着一丝熬夜的沙哑,但依旧平稳:“陈警官?”
“方教授,滨河公园,命案。女性,20岁左右,颈动脉割裂致死。
重点:死后双手被刻意交叠放在小腹,颈间系了一块沾血的石头。
法医初步判断无性侵,但有明显的……仪式化布置。照片发你了。”
陈疏意语速飞快,言简意赅,没有任何多余的废话。
电话那头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陈疏意几乎能想象出方栩此刻盯着手机屏幕,镜片后的眼神是如何变得凝重而锐利。
几秒钟后,他的声音再次响起,低沉而清晰,带着一种穿透性的力量:
“双手交叠于小腹,象征‘安息’或‘回归本源’,是对生命终结的绝对掌控仪式化表达,试图赋予死亡一种‘秩序感’和‘完成感’。
颈间石头,沉重、原始、带有‘镇压’或‘标记领地’的强烈象征,是凶手宣示‘所有权’和‘力量’的图腾。
这两者结合,显示出凶手掌控欲的爆炸性膨胀。
他已不满足于制造恐惧,他需要彻底‘拥有’和‘定义’死亡本身。
受害者年轻女性,无性侵,说明其核心驱动力依旧是权力感的绝对满足,而非□□。
仪式更加复杂、更具象征意义,这是典型的、危险度极高的升级信号!”
他的分析像冰冷的钢针,精准地刺穿了现场血腥迷雾的核心。
陈疏意握着手机的手指关节微微泛白:“领口内侧发现一个手工刺绣的小符号,照片也发你了,像只抽象的眼睛或者未闭合的圆环。这是什么?”
方栩那边又沉默了片刻,似乎在仔细辨认。
“……这个符号……我暂时没有明确对应。
但出现在如此私密的位置,且是手工刺绣,极有可能是受害者个人非常珍视的标记,或者……
是凶手在受害者死后刻意留下的某种‘签名’!如果是后者……” 他的声音陡然变得更加凝重。
“这意味着凶手开始追求更强烈的个人标识和与警方或社会的‘对话’!
他的‘仪式’不仅服务于自身快感,还开始带有表演性和挑衅性!
这是极其危险的下一步!必须尽快查明符号来源!”
“挑衅……” 陈疏意咀嚼着这个词,看着警戒线外闪烁的闪光灯和记者们亢奋的脸,一股冰冷的怒意和火烧火燎的紧迫感攥紧了他的心脏。
“知道了。有新线索立刻同步。”
他挂了电话,看向老张,下颌线绷紧,“方栩确认是同一人,仪式升级,掌控欲爆炸,并且……”
他顿了顿,声音像淬了冰,“那杂种可能在通过这个符号跟我们‘叫阵’。”
老张的眼神瞬间变得无比锋利,像淬了火的刀。
“挑衅?好啊!老子奉陪到底!” 他猛地一挥手,“通知下去!成立‘滨河公园杀人案’专案组!和大学城抢劫案并案侦查!代号‘捕猎者’!
疏意,你任副组长,主抓线索!林巍,尸检和现场物证给我挖到最细!还有那个符号!
动用所有资源,给我查!查它的来源!查它代表什么!掘地三尺也要把这条疯狗给我揪出来!”
整个江市刑侦系统像一台被点燃的庞大机器,轰然运转起来。
陈疏意被巨大的压力和紧迫感推着,像一颗被抽打的陀螺,高速旋转。
调取公园及周边所有监控录像,排查死者社会关系,梳理近期失踪人口报案,组织警力对公园周边进行地毯式搜索,协调网警排查网络线索……
每一项工作都千头万绪,时间却一分一秒在死亡的气息中无情流逝。
办公室的白板很快被各种照片、时间线、关系图爬满,像一张巨大的蛛网。
死者身份在案发后六小时确认:苏晚,21岁,江市艺术学院舞蹈系大三学生。
性格文静,社会关系简单,无不良嗜好,也无明显仇家。
失踪时间是昨晚9点左右离开学校宿舍,对室友说去滨河公园散心,那里是她常去练早功的地方。
手机信号最后消失的位置就在公园内,时间与死亡时间吻合。
苏晚的宿舍被仔细搜查。
在她的一个带锁的日记本扉页,警方发现了一个用深蓝色墨水手绘的、与领口刺绣一模一样的符号。
旁边还有一行娟秀的小字:“光之所向,心之所安。——‘微光’”
“微光?”陈疏意盯着照片,眉头拧成一个死结。这像是一个……组织的名字?或者某种信仰团体的标识?
线索被迅速汇总到专案组。
第一次案情分析会的气氛凝重得如同灌了铅。
投影仪上,苏晚生前的照片、现场血腥的画面、那个诡异的符号、以及“微光”的字样交替出现,刺眼又压抑。
负责排查的民警汇报着进展:公园附近监控条件差,夜间画面糊成一片,未发现明显可疑人员。
苏晚的社会关系网干净得像张白纸,查不出任何污点。
对“微光”符号的初步排查——纹身店、宗教团体、小众艺术符号库——像石沉大海,暂无结果。
“也就是说,忙活一天一夜,除了知道这姑娘是谁、怎么死的、还知道她有个叫‘微光’的小爱好,其他屁都没捞着?”
一个资历较老的刑警王猛忍不住拍了下桌子,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和焦躁。
“凶手呢?那王八蛋是隐身了还是飞了?我们这么多人,就被他当猴耍?”
会议室里弥漫着一股浓得化不开的挫败和焦虑。
无形的压力像座大山,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肩上。
老张坐在主位,眉头拧成了死疙瘩,一言不发地抽着烟,烟雾缭绕中脸色铁青。
就在这时,会议室的门被轻轻敲响。
方栩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依旧穿着那件米白色薄毛衣,脸色有些疲惫,但眼神依旧沉静如深潭。
是老张特意请他过来旁听分析会的。
“方教授,你来得正好。”
老张掐灭烟头,声音带着熬夜的沙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