滨河公园的夜风带着水腥气和一丝若有若无的**甜腻。
临时架起的探照灯将现场切割成一片惨白刺目的光域,周围是浓得化不开的黑暗。
警戒带外,闻讯赶来的记者像闻到血腥味的鬣狗,长枪短炮对准了中心,闪光灯此起彼伏,映着一张张或惊恐或猎奇的脸。
警笛的呜咽被刻意压低,却更添几分窒息的压抑。
陈疏意推开围观的人群,出示证件,弯腰钻过警戒带。
老张像一座铁塔般立在现场边缘,脸色阴沉得能拧出水,眼袋在强光下显得更加沉重。
他身边站着林巍,正戴着口罩和手套,脸色比身上的白大褂还要难看。
“张队。”陈疏意快步走到近前,声音低沉发紧。
老张没回头,只是抬起夹着烟的手指,重重戳向被白色帐篷遮盖的核心区域,烟灰簌簌落下:“自己看。”
一股浓烈到令人作呕的血腥味混合着泥土和河水的湿气扑面而来,像一记重拳砸在脸上。
陈疏意接过林巍递来的口罩和鞋套,深吸一口气压下胃里的翻搅,弯腰钻进了帐篷。
光线被帐篷过滤,惨淡阴森。
地面被防水布覆盖,中心位置,一个年轻的女性躯体以一种极不自然的姿态呈现在眼前。
她仰面躺着,浅色连衣裙已被暗红发黑的血迹浸透大半。
最刺目的是她的脸——惨白如纸,双眼圆睁,瞳孔里冻结着死前极致的惊恐。
而她的双手,被以一种近乎虔诚的姿态,交叠着放在平坦的小腹上,十指僵硬地伸展着,指甲缝里塞满了暗红色的泥垢。
手腕处,两道深可见骨的切口皮肉翻卷,边缘被河水泡得发白,像两张无声狞笑的嘴。
死者的颈间,用一根粗糙的麻绳系着一块巴掌大小、形状不规则的扁平石头。
石头表面沾满了凝固的血污,显得格外沉重而诡异。
林巍的声音在帐篷里响起,带着法医特有的冷静,却绷着一根弦:“死者,女性,初步判断年龄20-22岁。
致命伤是颈动脉割裂,失血性休克死亡。
死亡时间大约在昨晚10点到凌晨1点之间。
现场未发现凶器。
死者身上无抵抗伤,指甲里提取到的泥垢和微量植物纤维与河岸边泥土样本初步吻合,推测第一现场就是这里,死后未被移动。
□□……没有性侵痕迹。”
他顿了顿,指向死者交叠在小腹上的双手和颈间那块石头。
“这些……是死后被刻意摆放的。双手交叠姿势非常规整,石头……像是某种标记或者……‘祭品’?”
“祭品……”陈疏意盯着那块沾满血污的石头,喉咙发紧,像被砂纸磨过。
方栩冰冷的声音仿佛又在耳边响起——“仪式感”、“掌控核心”、“升级”……
眼前这残忍而刻意的场景,像是对那个警告最血腥、最直接的印证!
那个在大学城后街以恐惧为食的猎手,胃口果然被养大了!
他不再满足于短暂的恐惧和微薄的财物,他需要更彻底的掌控,更绝对的终结,甚至……开始布置他的“祭坛”。
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瞬间冻僵了他的四肢百骸。
他强迫自己移开视线,目光扫过死者那双凝固着极致惊恐的眼睛。
那空洞的、失去焦距的瞳孔,像两面冰冷的镜子,映出帐篷顶惨白的光,也映出陈疏意自己骤然绷紧的下颌线。
一股尖锐的刺痛毫无预兆地刺穿太阳穴,耳边不是河水的呜咽,而是骤然炸响的、模糊不清的枪声。
紧接着,是手机听筒里传来的、刺耳到令人心脏骤停的忙音——“嘟……嘟……嘟……” 那声音冰冷而执着,敲打着记忆的鼓膜,与眼前这双死寂的眼睛重叠在一起!
“操……” 他猛地抬手按紧太阳穴,身体晃了一下,踉跄着退后半步,后背重重撞在帐篷支架上,发出一声闷响。
冷汗瞬间浸透了里层的衬衫。
“疏意?” 林巍立刻察觉不对,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声音急切,“怎么回事?脸白得跟纸似的!”
陈疏意用力甩开林巍的手,像甩开什么脏东西,站直身体,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嘶哑,带着一种近乎凶狠的压制:
“没事!他妈的低血糖犯了!”
他深吸几口带着浓重血腥味的空气,强迫自己将注意力拉回现场,“还有什么发现?身份确认了吗?”
“身上没有证件,手机也不见了。”
林巍担忧地看了他一眼,继续道,“已提取DNA送检,面部特征也拍了照,正在通过系统比对失踪人口。
另外,”他指向死者连衣裙的领口内侧,“这里,发现了一个非常小的、手工刺绣的图案。”
他递过一个物证袋。
陈疏意凑近看。
在惨白的光线下,布片边缘是粗糙的剪痕,领口内侧靠近锁骨的位置,用深蓝色的丝线绣着一个图案。
一个极其简洁的、由两个相交的圆弧组成的符号,像一只抽象的眼睛,又像一个未闭合的圆环。
“什么玩意儿?” 陈疏意拧紧眉头。
“不清楚,很独特,像是某种个人标记或者……组织的符号?” 林巍摇头,“得查。”
陈疏意盯着那个小小的符号,总觉得有些莫名的熟悉感,却又抓不住源头。
他拿出手机,对着物证袋咔嚓咔嚓拍了几张清晰的照片。
“保护好现场!一寸寸给我筛!”
老张压抑着怒火的声音从帐篷外传来,像闷雷滚动,“通知技侦,扩大搜索范围!尤其是河岸上下游!凶器!手机!
任何可疑物品都不能放过!通知各分局,所有巡逻警力,重点排查公园周边监控!
把昨晚10点到凌晨1点进出公园的所有车辆、人员,给我筛出来!快!”
命令一道道砸下,现场的气氛绷得像拉满的弓弦。
陈疏意钻出帐篷,河边的冷风刀子似的刮在脸上,让他打了个激灵,头脑却清醒了几分。
他走到老张身边,声音压得很低:“张队,并案吧。手法变了,但根子没变。就是他!方栩说对了……他升级了!”
老张狠狠吸了一口烟,烟雾从他鼻孔喷出,眼神锐利如鹰隼:“老子知道!这狗娘养的!”
他扔掉烟头,用脚碾碎,“方栩那边怎么说?这新现场……他那套东西,还能不能挖出点骨头渣子?”
“我马上联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