噼啪。
一种仿佛冰块破碎的声音开始悉索响起，佩莱尔周围的空气仿佛是破碎的水晶板一样开始出现裂纹。
这是太阳之手独有的变化系法术“凝结术”，将“凝固”的状态强行赋予给其他物质。对大气施放的结果就是使得施法范围内的一切如同被瞬间冰封，无法运动。然而这些裂纹却不是法术的一部分，而是佩莱尔周围的法术抗性自然抵抗魔法反映出的现象。
凝结术本身没有什么伤害作用，真正有杀伤作用的自然是“太阳之手”已经在准备的另一个法术。然而佩莱尔自然不会放弃等死，噼啪碎裂声接连响起，而一道锐利恐怖的剑光已经抢在这些声音真正传递出之前亮起。
只需要能够吐出半个法术单词足矣。不仅仅是“太阳之手”在暗中准备魔法，佩莱尔同样早有计划。他的身影已经在这瞬间消失在了冻结的大气中，刹那间出现在太阳之手背后，银白的长剑毫不留情地刺向这位年老魔法师的后颈。他手中的剑刃上闪烁着奇异的微光，被剑刃刺中等同于被施放“解除法术”，法术制造的护盾同样难以生效。
太阳之手并不擅长星象系的法术，不像佩莱尔精通其中从古代魔法一直传承、来源于对超自然力量的模仿而施放的传送、闪现术等。
太阳之手的后颈陡然转化成了银白色的结晶，硬度本该比拟钢铁，然而长剑却没有受到任何阻碍，径直刺中了他的颈椎，穿喉而过，但避开了动脉。佩莱尔打算让他失去除了默发法术以外的全部施法能力，从而将他控制住。
“时间应该差不多了。”
一张嘴突然从太阳之手的脑后冒了出来，宽阔带有尖锐利齿，看上去丝毫不像是人类应该拥有的，一张一合，继续毫不在意地说着。
“还有谁来了卡塔林？秘塔里不可能有其他支持你的人。”佩莱尔英武粗豪的双眉皱起，神色厚重。
太阳之手的后背突然鼓胀了起来，随后这凸起猛地撑裂了长袍，爆发成数条生长着倒刺、深绿色如同植物藤蔓的触手。佩莱尔神情不变，一侧长剑画出一道圆弧，几条藤蔓瞬间断裂破碎。然而裂口瞬间迸发出惨绿色的浓雾，汹涌而来。
他不得已，左手伸出，爆发出一片震荡，短暂阻碍了这团显然带有剧毒的雾气，控制着飞行术向后退出。
“你对你建造的这座象牙塔还真有信心。”太阳之手回过身，喉咙处一道细而窄的伤口正流淌下一道浅棕色的血液，无法愈合。他的嘴唇没有任何动作，声音恐怕是从脑后的那张嘴中发出的。他手中汇聚的魔力同样没有消散，似乎佩莱尔的一剑对他的施法没有造成任何影响。
“你在等什么？”佩莱尔没有理会太阳之手的话，直白问道。
“等她。”
凯恩·特拉尔伸手指了指下方被摧毁的建筑中一团陡然亮起的浅蓝色光芒，“传送”这一高位魔法师标志性法术的光芒。
佩莱尔直到此时才神情变化，露出一丝愤怒，抬手便抛出了手中长剑。银白直剑如同一道璀璨光束，自上而下直刺入了蓝色光芒所在的位置。但即便是他出手也已经来不及了，“传送”的确是需要大约五秒的准备时间，并且会散发明确的浅蓝微光，但只有在法术完成的瞬间才会爆发这样间距数十米外都能看清的光亮。佩莱尔抛出的一剑几乎是擦着这团蓝色光芒落下，但终究没能阻止。
“提斯妮丝是高位魔法师，不可能不声不响就被你控制、替你做事，至少能发出消息让我察觉。”佩莱尔压抑着愤怒说道，“你在她身上早就有布置。她可是你的学生。”
“本不该用到的。我很遗憾。”太阳之手依然语气平淡地回答着，“既然事情已经完成，我也该走了。”
他手中的法术光芒陡然爆发。一团深红色的云雾飘往空中，随后瞬间扩散，覆盖了周围近百米的庞大区域，以佩莱尔提前附加了观测法术的视野可以看见其中包含的庞大魔力正在不断扭曲大气中的水分性质。
他瞳孔略微收缩，余光扫过下方建筑周围正因为这夜晚突如其来的动乱而聚集起来、查看情况的人群。
“现在你应该已经下决心要杀我了吧。幸好这是在卡塔林，否则我的确是再也无法离开。”太阳之手深邃暗沉的目光掠过佩莱尔，又随手向前一挥，在自身周围的空气中制造了“凝结术”，将他自身包裹在内。这作为他的标志性法术之一被刻画进灵魂的，随时可以瞬发。
这本来等同于自杀，他要么解除法术再飞行离开，要么依靠闪现术、传送之类的法术离开，对于太阳之手而言只能是传送——但佩莱尔只需要不到三秒就能够摧毁凝滞的区域，再一剑要了他的命。然而此时他不能这么做，因为天空中还有那团不断扩散的血红云雾。
“只要我想，你躲不了多久。”佩莱尔最终放出一句威胁，但这也说明他已经别无选择了。他没有再看已经在准备“传送”的太阳之手，双手向上推出，嗓音低沉地吐出了几个法术词语。
“解除魔法”这一本该只能作用于小片区域或是个体的法术在他手中如同无形的波纹一般扩散开，伴随着奇异晦暗的光芒，飞快消融着那散发着不祥气息的云层。这一法术并不需要多少时间成型，已经有不少云层中落下猩红雨水。大部分法术已经被佩莱尔解除，但剩余无比稀疏的雨滴依然多多少少落入了建筑之上，以及下方的人群之间。
被雨滴淋中的圣仙花藤蔓就像是被烈火焚烧过一般瞬间蜷缩、枯萎，最终拧成一团，仿佛突然有人赋予了它们痛觉，又随即进行最为残酷的折磨。
一声尖叫突然撕裂了夜色，声嘶力竭如同将自己的喉咙挠开，将声带撕扯压迫，逼迫它发出人类能发出的最为痛苦绝望的喊声。随后是第二声、第三声，逐渐扩散开，仿佛只是转瞬之间下方便已经突然变成了地狱。
佩莱尔已经完全解除了法术，但太阳之手的传送也接近完成。逐渐变得璀璨明亮的蓝色光芒之中，他目光暗沉，没有丝毫情绪显露。佩莱尔带着愠怒看向这位外形衰老的法师，一言不发，似乎已经放弃阻止他的离开。
然而正是在这瞬间，一道人影毫无预兆地在太阳之手背后勾勒而出，逐渐凝实。特拉尔的神情第一次出现了惊讶，随后陡然定格。传送的蓝色光芒瞬间熄灭，只残留微弱的法术余波。
锋锐无匹的气息陡然出现，四散扩散、切割，太阳之手法术下定格的空气似乎被无形的利刃撕扯，逐渐破碎。速度并不算太快，并且此时也已经不再重要。老法师的眼瞳中凝聚的晦暗、平淡、惊讶，此时尽然消散，化为了空洞的死寂。飞行术结束，已无生命的躯壳从空中飞快坠落，在空中不断翻转，暴露出了脑后那一道自上而下，将头颅连同那张怪异巨口深深劈开、将大部分脏器尽数撕碎，并且还附带着锐利斗气，四散肆虐、摧毁生机的的狰狞伤痕。
雷恩神色平静地止住长剑的去势，他不知什么时候劈斩出的这一剑，特拉尔感知不到，远处的佩莱尔同样不足以看清。唯一能见到的只有他止住长剑在挥出后的剩余惯性，剑刃依然清亮，不曾沾染任何血污。但只是这短暂的瞬间，一位超位魔法师、整片艾尔芙拉用两只手便能数清的大人物之一丧命。不论他有什么谋划打算，都在这一道冷漠如同休止符、未能被任何人见到的沉默一剑之下烟消云散。
似乎如此。
佩莱尔略一挥手，一道“羽落术”加在了雷恩身上。他好整以暇地收剑入鞘，缓缓落下。
一道闷响，特拉尔的尸体落在了地面，忽然开始萎缩、溶解，最终渗入卡塔林以砖石铺就的街道，散发出刺鼻的气味，略微腐蚀了地面。雷恩至此才回到地面，见到这一幕，略微皱了皱眉。
“他大概还有别的准备。变化系的魔法师一向难以彻底杀死。”
微光闪过，佩莱尔的身影在一阵扭曲之中瞬间从空中消失，出现在了雷恩面前。他向着身侧伸出手，银光闪烁而来，长剑翻转呼啸着落入他的手中，再由他缓缓入鞘，“但你的这一剑也足以令人记忆深刻了。”
“我没有潜入暗影的能力，这是借助了一件魔法物品。”雷恩偏过头望向佩莱尔，他知道佩莱尔身为法师，毫无疑问会考虑到这样的能力如果被用来对付其他秘塔法师会有什么后果，于是干脆利落地解释了一声。他又随即点出问题：“开拓者阁下，你应该是预想到我会出现在这里偷袭才会放任他使用传送。”
“他的法术动静很大，我想你必定会注意到。凯恩不知道你也在这座城市，这一关键信息的缺失足以致命。”
四下的惨叫正在缓缓消散，不知是死了还是被救下了。
“并不能改变什么。他的计划好像已经成功了。”雷恩望着那座破碎的方塔，拧着眉头说道，“他的目的是什么？为什么提斯妮丝会被他控制？”
“斯提罗法师协会得到了一批从法蒙的遗迹中得到的遗物，里面夹杂了一只拟态怪，运送到卡塔林后才发现。随后它被法师控制，研究了数年。他应该是为了那只生物。但还不知道他能用它做出什么来。”
“它今天刚刚逃出来，撞上了我和埃林。看样子不是偶然。”
“这件事提斯妮丝和我提过。”佩莱尔点了点头，“她说你们今天在外约会。”
雷恩脖颈不易察觉地一梗，转头看向佩莱尔，发觉老杰克似乎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的，随即也假装无事发生。但提及提斯妮丝，他又眉头皱起：“提斯妮丝现在是什么状况？”
“他也许在很久前就已经在提斯妮丝身体中布置了某些法术，秘塔记载过不少类似情况，再次激活就会使得提斯妮丝失去自我，在保留思考能力的情况下由他控制。”佩莱尔略微叹了口气，“你刚刚‘杀掉’了他，或许在他再次复活的过程中这种控制会失效。但也不能确定，这类法术极其稀少，除了凯恩本人，其他魔法师往往没有太多了解。”
“我会尝试追踪传送，但我想他应该做过反占卜的提前准备，希望不大。但提斯妮丝也不是未经历练，未必找不到机会脱离。”
“嗯。”雷恩点头，随即说道：“既然‘太阳之手’阁下做出这件事，想必是决定趁阿林努斯掀起的风波离开奥秘之塔了。”
“他和分裂派有所关联，事情看来比明面上更为复杂。秘塔叛离一名超位魔法师，教会就未必不会有堕落一位主教的可能。”佩莱尔神情严肃，“战争在所难免了。我现在需要去和卡塔林的法师谈谈，解释这次的情况。毕竟凯恩目前还是被人认为是奥秘之塔的法师，这可能会导致更严重的矛盾。”
忽然，他皱了皱眉。
“雷恩骑士，你离开之前，没有嘱咐埃林不要离开宅邸么？我想以你的性格，应该不至于疏漏。幸好事情结束，否则他出现在这里恐怕相当危险。”
雷恩的神情闪过一丝茫然，随即额头略微一跳。
“我很确定我说过了。”
之前忙了好一阵子，完全没有心情写文。已经没有存稿啦！！！！
不过写了好大一片雷恩和埃林聊来聊去的内容，好爽。
大家春节快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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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第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