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你改变了很多。”
“为什么这样说？”
“好像冷淡了。”雷恩望着埃林的眼睛看了一会，才皱着眉说道。
“你要知道，灵魂重新回到身体的过程中需要很长的契合时间。”埃林将手伸进面前的溪流中，寒冷彻骨的水流让他下意识地颤抖了一下，手臂却丝毫没有要收回的意思。
“这方面的事连老杰克都不敢确定，你倒是说得很肯定。”
“我知道得比他清楚。”埃林不由得笑了一声。
“按你所说，你在斯特莱姆昏迷的原因就是因为灵魂被抽离，送往了过去。”
“差不多吧。”埃林扬了扬下巴，“那时候我被老师带出暗影位面之后他就找了个借口让我自己找个安全的地方待着。然后——”
“你怎么知道那时候是老杰克？”雷恩突然打断了埃林问道。
“干嘛？你怀疑我现在是在胡扯？”
“我好奇不行么。”
“你这截木头还有好奇的功能？”埃林短笑了一声，“这我之后再说。总之，那时候我不认识路撞到了帕夏丽特门口，还好被索利斯救走了。”
“罗翰·索利斯很有可能一直在监视帕夏丽特女伯爵。”雷恩耸了耸肩。
“这我不是很清楚。他把我带去了他的宅邸……我们聊了很多。”埃林的视线有些失焦，努力地回忆着对他而言无比遥远的过去。
“我知道了他是我母亲的兄弟，也知道了一些关于你的事情。”
“嗯。”雷恩叹了口气，“你知道这些没什么意义。”
“怎么没什么意义。”埃林苦笑了一声，“我那时候觉得自己挺没用的，你和桑德计划一大堆事情基本也没告诉过我。等到从索利斯公爵那里又听到你的过去，这种无力实在让我受不了。”
“秘塔的超位都认为你的提升用不了太久，你自己有什么可急的。”
“你那么拼命穿过哭泣森林，从绿茵港逃到费伦诺的时候，难道不也是抱着这样的念头吗。”
雷恩略微擦了两下身下岩石，没有回答，只是转头盯着埃林看了一会。
“也就是在那个时间点，你留在我这里的愿望之刻自然启动了。随后，我就看见了自己。”
“魔法物品大部分都需要有人操纵才能启动。”
“的确如此。愿望之刻是我操纵才运作的。”
“你刚才还说它是自然启动的。”
“我是说过。”
“你现在状态虚弱不代表你可以拿我开玩笑。”雷恩凑近埃林警告道。
“你看我像是开玩笑么？”
“你说呢？”
“有两个我。”
“……”
“我没和你开玩笑。我的灵魂被送到了过去，很久前就进入了愿望之刻，随后一直在里面待到现在。这也是为什么我知道斯特莱姆行动时是我老师伪装成了你的样子，我也知道你是从绿茵港潜进商船去了费伦诺。”
埃林伸手在空气中略微画出一道圆弧，法术结构随之飞快构造。微弱的法术波动后一道柔和却稳定的光团缓缓升起，静静悬浮在雷恩面前。
“舞光术。”埃林看向雷恩，“你觉得怎么样？”
“看上去很正常。”雷恩瞥了那团微光一眼。
“我的法术很正常，这不正常，不是吗。”
埃林略微动了动念头，这团微光便在空中旋转一周，落入了水中，如同一道灵巧游鱼一般顺着河床远去。
“我长久以来法术不稳定的根本原因就在于世界上同时存在着两个我。这是一种悖论，它在世界的物质表层上不会有太多扰动……因为我始终小心地将自己隐藏在愿望之刻深处，避免与同一时间线上的过去自己产生任何联系。但魔法是世界的底层规律，它还是不可避免地遭到了干扰，以至于我的任何法术都会变得严重不稳定。即便魔力是属于法师个人，但用法术改造世界的过程终究是源于底层。现在这种悖论终于在循环完整后解除，我的法术也就变得正常了。”
雷恩有些无奈：“就当你说的是真的。如果你一直在愿望之刻当中，那不就代表你能了解过去曾经拥有过它的人全部的经历。”
“是啊。”埃林看着雷恩耸了耸肩，“我说过了，我全都知道。”
雷恩笑了一声，低头在地面上找了一片扁平的石头，一边询问一边随口将石头朝着水面丢去：“我在找到过去的埃林·弗格斯皇子前向愿望之刻提出的愿望是什么？”
“埃特纳的未来君主。
石片脱手而出，但只在水面碰撞了两声便沉入水中。他没有去看埃林，只是直着胸口说道：
“我的目标是复辟家族，能做到这一点的当然是君主。凭逻辑足够推断出这一点了。”
“你做事情谨慎得要命，一共朝着愿望之刻提出了三句话。除了未来君主，还有‘能复辟红叶家族的人’，以及最后一句，‘告诉我我究竟该去哪’。”
雷恩原本又捡了一块石片准备往外丢，手一抖捏成了碎片。他缓缓转身，端视着埃林沉默良久。
埃林对上雷恩的视线，神色之间没有太多变化，随和地笑着：“干什么。我不是说了么，没骗你。”
“距离我们回到斯特莱姆也只不过半个月，可是我觉得自己有点不认识你了。”
“我认识你就足够了。”
雷恩揉了揉额角，叹气道：
“好吧，我可以相信你是被送到了过去。你去到了多久之前？”
“一万多年前吧。纪元前一千多年，总共应该是一万四千多年前。”
“你是不是骑士小说看多了。如果真有那么久远，你怎么还记得清楚时间？”
“你说呢。”埃林失笑道，“我当了一万多年的怀表，记录时间是我的本职工作。”
只经过这么短的时间，雷恩便已经开始觉得头痛。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又吐出，转过身再抄起一块石片平抛出去。
水流并不算平稳，然而石片还是在水面不停跳动着飘向远处，留下了连串愈发激烈的涟漪。
埃林伸手在雷恩肩上随手拍了一下，也转头看向河面：“太久之前的事情和你说了你也很难理解，我觉得我还是从更近的时代说起吧。”
“你怎么知道我理解不了。”
“我经历过的最久远时代被我称为光人时代。那时现在的人类还是野蛮的动物，在那个时代自称为‘人’的是一群完全由魔法和灵魂组成的生命。他们用法术当作语言，用魔法阵当作建筑……”
“我对魔法师的事情没兴趣。”雷恩啧了一声，“换一个。”
埃林扯了扯嘴角，没多说，继续叙述道：
“之后是精灵的时代。”
“精灵存在在纪元前的几千年内，第一纪元也还有零散与精灵交流的记载，直到第一纪元末精灵才完全销声匿迹。你的时间跨度是不是有点大。”
“我有什么办法。我抵达的是光人时代的末期，他们正面临能将魔法彻底毁灭的自然灾难，你的这块怀表就是他们制造的。为了让我能够继续存在，我被送进怀表进入休眠，持续了数千年——直到被那群精灵弄醒。这期间究竟发生了什么我完全无法可知。”
“灾难？”
“也是光人消失的原因。魔法的基本规则产生了变化，所有过去的法术结构全部都不再适用，自行崩解。”
“怎么可能。”雷恩摆了摆手，“我虽然是骑士但对法术也不是一窍不通，法术基本规则从元素系到星象系都始终适用，即便天体运动也能够经由法术规则推断出来。如果这样的基本规则都能产生问题，秘塔法师追求一生的真理还有什么意义。”
埃林的目光忽然暗了一些，笑着摇了摇头：
“没意义。”
“既然你觉得自己懂的很多，我问你一个基本的问题你应该答得上来。”
雷恩把新找到的片状石头捏在手里，随意地点了点头：“你问吧。”
“现在的魔法理论中最常用的形状是什么？”
“嗤。”雷恩摇了摇头，手中略微摩挲了两下后递到埃林面前。原本不规则的片石已经变成了一个规整的三角。
“三角形，还有圆形。”
“光人时代最常用的是二分律图案。”埃林伸手在空中略微比划，地面的土壤悄然间开始逐渐分离，勾勒出一道纤细的线。这条线在延伸一段距离后，两端各自呈垂直角度分开，出现了两段与最初直线垂直，各自平行的新线段。经过一定距离，这样的变化再次重复，出现了新的四段。
“这种图案才是光人时代的基本魔法结构。当然，也有圆形，但圆不仅仅是魔法的基础，也是许多其他领域的基础图形，不如二分律纯粹。”
“这样的几何结构可以无限延伸，并不稳固。三角形之所以是法术基本图形就在于它的稳定性，3也是现在的法术基本常数，你作为法师应该比我更清楚。”
“所以那个时代的法术其威力强大得难以想象。”随手一挥抹去了地面的纹路，“那时最强大的法师能够用一句‘话’瞬间抹去一整个广场的法术，能在天外建造永久居所。法术的效用只取决于想象与魔法阵的复杂程度，他们就如同神明一样能做到无数匪夷所思的事。不过等我在精灵时代苏醒，一切都已经消失了，就像没存在过一样。然后在精灵时代，基础法术图形变成了等边矩形。”
“方形？”
雷恩的脑海中掠过剃刀之峰内部普林尼特栖身的遗迹巨大的中空方柱。
“是啊。正方形。”
埃林低头看着雷恩随手制造出的三角形石块，略带无奈地说道。
po这几周基本没怎么休息，实在太忙，人也很焦虑，头有点疼，实在不大能写。所以只有两章捏。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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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6章 方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