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炼名称〗：问心
〖类型〗：未知
〖任务提示〗：直面你最终的执念。
〖主线探索〗：无
〖通关方式〗：未知
〖任务时限〗：无
顾晓梦缓缓睁开眼，入目是一张餐桌，身前摆着一碗粥与一盘面包。
猛然间，从褪色的记忆里翻找出亘久的熟悉，她瞳孔急缩着倏而抬头，不等细瞧，先听到从一侧传来的低沉声音。
“是啊，人去楼空，二位女士多愁善感，我担心你们会触景生情，专门下来陪二位美人共进早餐。”
她一寸寸缓慢地转过头，将那张她一辈子都忘不了的脸纳入眼底，眸间瞬而迸发出强烈的杀意。
却又在下一刻迅速低眸敛起，不留一丝痕迹。
心中的震撼被快速压制下去，顾晓梦不至于在此时还会犯情绪失控的低级错误。
暗暗瞟了眼身侧的李宁玉，可却没如愿与她默契地对上视线，顾晓梦不着痕迹地蹙了下眉，察觉到一丝不对劲儿。
李宁玉不理她，可眼下状况不明，这戏还得接着往下演。
“那就不必了，大佐不如赶快把案子调查清楚，早点放我们离开，总比在这陪吃陪喝强。”
顾晓梦弹了弹碗里的汤勺，压下心中的不安。
多亏了她记性不错，又对这段时日记忆格外深刻，还能把曾经说过的话复述个差不离。
“看来顾上尉着急了。”龙川笑了笑，望着她似意有所指：“不光你着急，鸡鸣寺那边也着急了，一大早我就接到了军部司令部的电话，据说是汪主席的情面。”
他顿了顿，又意味深长地笑道：“听说顾副会长，跟汪主席的交情颇深哪。”
“他的交情是深，不过汪主席的面子还是不够大呀。”顾晓梦淡笑着睨他，挑衅般拿汤匙敲了敲碗沿，“否则，我现在就不该是在这里吃这顿早饭了。”
“执行特殊任务，以顾副会长严格的家教，不应该如此担心吧。”龙川皮笑肉不笑，试探怀疑之意明显。
顾晓梦弯眸轻哼一声，浑不在意地移开眼。比起生前被惹恼后的口不择言，此时她的态度更像是玩味般的傲慢，漫不经心地捏着勺子搅着碗里的粥，平静道：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和我父亲做贼心虚。这好办，把我和我父亲也抓进你的审讯室也好好审一审。目前为止，也就我顾晓梦没进过你那间审讯室了吧。”
龙川哼笑：“那倒不敢…”
然话未说完却见顾晓梦忽然伸手，像是脑侧长了眼睛似的，一把按住了李宁玉欲要往口中送面包的手。
李宁玉动作一顿，终于转眸肯看她一眼，蹙着眉不解中含着丝怒气，用力将手腕从她的掌下挣了出来。
顾晓梦毫不躲闪地与她对视，不但未顾忌她不大好看的脸色，反而阴恻恻地扬起唇角，笑得比龙川还瘆人，吐出威胁似的二字：
“你敢。”
她尚不清楚眼前这人到底是不是她的玉姐，至少表面上看起来她是完全没有试炼场中的记忆的，方才抽空在脑中唤了她几声她也没反应。
但无论如何，她都没法在这时候眼看着李宁玉吃下涂了辣椒酱的面包，再经历一遍胃痛的苦。
场面直接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打乱，不光李宁玉愣住，连龙川面上也滑过一丝茫然，还在思考她这二字到底是不是一语双关。
“顾上尉，你这是何意啊？”
“没什么，我看她吃了不少，怕她撑破了肚子。”
顾晓梦表情若无其事，手上却干脆利落地将李宁玉手里的面包夺过来狠狠按进了盘子里，随后站起身攥住她的胳膊硬把人拽了起来，对龙川勾唇假笑了下。
“大佐，玉姐身体不适，我先带她回去休息了。”
言罢直接将茫然的女人强行拖走。
两人都没料到这一茬接一茬的变故，龙川不知出于什么目的，瞥了眼桌上的面包，并没有阻止她们离开。李宁玉本想挣脱，又意识到她们正处在龙川眼皮子底下，硬生生忍了下来。
任她如何聪慧，也实在想不明白顾晓梦怎么忽然像变了个人似的，行事如此霸道又莫名其妙。
计划被打乱，加上顾晓梦先前的莽撞之举，回了房间后李宁玉也没给她好脸色，走到桌边拿起半杯水往下灌，浇一浇心底乱窜的火气。
顾晓梦走到她旁边往桌边一靠，目光毫不掩饰地上下打量着她。
清隽眉眼，五官淡雅秀气，身形体态亦与她所熟悉的李宁玉没有任何差别。
许是这明晃晃的视线真把人惹毛了，李宁玉深吸一口气，咚的一声重重将杯子放回桌上，转过身面对她探究的眼神，无奈中强压着怒气：
“你到底要干什么？”
“没干什么啊，不想让你吃辣椒酱。”顾晓梦无辜地挑眉，后又在她微怔后转为愕然的目光下淡淡敛下眸。
她到底是不是李宁玉？这场试炼…又是什么意思。
李宁玉面色有些复杂，隐藏的意图竟这般轻易便被她点破，看着眼前这张并未有变化的脸，却觉得自己忽然看不透她了。
沉默片刻，她转身出了门。
“我出去晒晒太阳，你休息吧。”
恰好顾晓梦也需要空间检查和仔细思索现今的状况，也就没有强留，望着她单薄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心中忽地莫名一空。
她再次尝试着以脑中的连接线呼唤李宁玉，始终没能等来回音。
即便是失忆，声音也是一定能传达过去的，可那个李宁玉毫无反应，要么是第九场试炼真的特殊到这个地步，连无视任何限制的道具都能被禁用。
要么，是这个人真的不是玉姐，并且…李宁玉很可能根本不在这个副本中。
第一次独自一人面对一场试炼，可笑她这个杀人不眨眼的，竟会觉得有些害怕。
若那人确实不是李宁玉，若这次她没能顺利通关，那么临进入副本前与爱人的那个拥抱，恐怕就要成了永别。
顾晓梦拉开椅子，泄了浑身气力般沉重地坐下，长长地叹了口气，拉开板面查看任务和技能道具。
这任务是没什么可说的了，简简单单一句话，除了知道与执念有关，起不到任何提示作用，连通关方式都是未知，真是这么多场试炼中的独一份。
还有道具，全部暗下去无法取出，技能倒是还有几个攻击类能用，但也无法造成大范围的杀伤。
到底该如何通关，直面自身的执念，又是怎么个直面法儿？
她进入个人信息板面，发现之前一直隐藏的执念内容已经显现了，只有简单的两个字：
［救她。］
乍一看到，顾晓梦还怔了下，心中升起丝细微的异样感，转瞬即逝。
她当然知道这个“她”指的是谁，所以…想通关是要她将这个李宁玉救出去吗？
可现在这个时间点，未免有些太迟了，任她有通天之能，也无法改变李宁玉的必死之局啊。哪怕她硬将嫌疑往自己身上扯，最终的结果也只是将自己搭进去，照样救不了李宁玉。
难得第九场试炼就仅有一条死路？
顾晓梦抬手按了按蹙紧的眉心，却无法驱散眼底的烦躁。玉姐不在身边，任务又毫无头绪，心情简直跌到谷底。
脑中杂七杂八晃过去不少，每一条都是无用的思路；呆坐了半晌，她突然意识到称自己出去晒太阳的李宁玉一直没有回来。
心中蓦而一慌，顾晓梦猛地站起身冲向窗边，透过窗户却未能寻见院中有那道清瘦的身影，立刻转身跑向门外寻找。
她不知这个李宁玉是谁，但她仍是不希望那个与玉姐一模一样的人遇到什么危险。
快速下了楼梯，不料大厅中早饭的食物竟是还在餐桌上摆着，尤其是那上头还多了两杯酒，涂了辣椒酱被她按扁的面包也缺了一角。
顾晓梦呼吸一滞，眼神陡然暗下来，胸腔噌噌直冒火，抬腿就往对面那栋楼走去。
巧的是还不等她进去，就见到李宁玉手捂着腹部从内慢吞吞走了出来。
她条件反射地冲上去扶住她，感受到对方身体下意识地放松，压过来几分力。熟悉的信任令她心脏软了软，又生出闷闷的疼。
这种时候，她宁愿这人真的不是李宁玉。
半搀半搂着人走了几步，李宁玉又想往食人鱼池旁边走去，但刚过去一秒便被顾晓梦察觉意图强硬地搂了回来。
“你就这么急着想死？”她凑近女人耳边，声音轻得只余气音，可仍是掩不住暗藏的咬牙切齿。
李宁玉微怔了瞬，目光躲闪地移到另一边，只当没听到她在说什么，虚弱地轻声道：“你先上去吧，我有些冷，想在外面待一会。”
王田香跟在她身后出来，闻言有些急，大步走到二人前面，“诶诶李科长，大佐吩咐了，我得亲自送您回房间里，别让我难做。”
顾晓梦深吸了口吸，额角突突地发疼，转头定定瞧了李宁玉一秒，心里清楚她的意图，决定暂时顺着她的计划走下去。
她松开李宁玉，挡在她前面与王田香交涉，强硬地赶着他一起回房倒水。
房间内，顾晓梦坐在桌旁，已经没什么心思去接王田香的话，敷衍地应几声，听着他与上一世相差无几的说辞，眼皮敛下的眸底尽是淡漠。
将生前的路再走一遍，末路仍旧是末路。
想在此时救下李宁玉，简直天方夜谭。
以至于当外面的李宁玉回来，王田香麻溜滚蛋，顾晓梦也懒得去回应李宁玉的问题。
眼看着她同生前一样将那张纸条拿出来放到桌子上，顾晓梦扯了扯嘴角，瞧都没瞧一眼就伸手将它一指头弹开。
李宁玉蹙了下眉，立刻将其捡回来，捏着这张还没来得及展开的纸条，对她如今的转变感到极为困惑，“晓梦？”
“我不需要你救，玉姐。”
顾晓梦不再等她的解释，直起身靠在椅背上，干脆地表明自己的态度。
“你能不能救救自己。”
“你救了自己，才是在救我。”
她抬头仰视着她，像在看着一株即将干枯萎碎成尘的花；半弯起眼尾仿佛是在笑，眼里却透着异常的疲惫。
这裘庄，生前囚了她四年。死后她以为自己早已飞离这里很远很远，可如今再一次回到这里，她才恍然惊觉——
她好像…一直都没能彻底放下。
心底某一处，永远有一只受困于裘庄的蝴蝶。无论她走出多远，飞出多高，蝴蝶都在其中徘徊。隐晦而微小，却又如此鲜明。
所以她的执念一直没能显现，因为它自始至终都被困在裘庄，一旦她离开这里，这份执念再也不可能被达成。就连她自己也难以具体地意识到这件事。
简而言之，她永远不可能在裘庄之外，去救下死在裘庄里的那个李宁玉。
而现在，试炼场是要她回来，去放走心底的那只蝴蝶。
李宁玉当真看不明白，也听不明白，蹙着眉与她对视半晌，低头望向手中的纸条，仍是将它拆了开。
“晓梦，我救不了自己。”
她眼里滑过一丝苦笑，转瞬又被掩埋；将纸条展开略显强硬地按在她桌前，态度不容置喙，“但是至少，我要让你活着出去。”
“你本来可以的…”
顾晓梦望着纸上熟悉的字迹，目光恍惚了瞬，旋即却又忽而改口，声音压得更低，沉闷而微沙哑：
“是…你救不了，活在这个世道，谁都救不了自己。”
“我也救不了，所以你得救我啊，玉姐。”
李宁玉眸光轻烁了烁，显露出几丝复杂。她听得出顾晓梦此言所指并非是救她的性命，可她还能救她什么？
顾晓梦抬眸望着她，隔着亘久蒙灰的时光扬起一抹笑，恍然缥缈。看得李宁玉心中忽感惶然，抿紧了唇。
“我活着，可我还有些东西丢在了你那儿。玉姐，你能不能把它还给我。”话语顿了顿，她笑容中多了丝苦涩，又轻声道：
“或者，告诉我究竟该如何放下。”
李宁玉喉咙微堵，强咽下满腔涩苦，往前走了半步，弯身牵起她的手与她对视，一字一句：“晓梦…我教过你，要学会忘记。”
她的眸中溢出水光，顾晓梦沉默一瞬，唇角的弧度反而再次上扬几分，低头攥紧她的手，分明是笑着，却尽透着悲凉。
“你叫我如何忘。”
“我必须达成我的愿望，要是达不成，我就忘不了，也活不了了。”
“玉姐，你教教我，该怎么办呢。”
“那就换一个愿望。”
李宁玉唇色泛着些白，气息细得有丝微弱。
她心中惶惑不安，对顾晓梦所言其实半懂不懂。但为了那即将被抛下的哀伤，便顺着她柔声道：“我们换一个，好不好？”
“换一个…？”
顾晓梦神色恍惚一瞬，目光落到板面中执念一栏简洁的二字，精神稍微松懈下来，似有所觉，动了动唇淡声道：
“好啊。”
“那我希望，你再也不要丢下我。”
轻飘的尾音刚落，那二字便被一行新的小字所覆盖，化成另一道执念。
“早该改了。”
“我都离这座牢那么远了，它困不住我了，对吧。”
顾晓梦在李宁玉迷茫的注视下喃喃自语，忽地站起身拉起她往外走，直奔对面的西楼。
“玉姐，我得去找她了！”
在那之前，就再杀一次龙川吧。
看守的士兵被她轻易夺了枪，子弹射入龙川胸腔的瞬间，铺天盖地的枪响也随之将二人淹没。
顾晓梦转头看到李宁玉惊愕的双眸，伸手将她护进怀中，哪怕在无数颗子弹下只是徒劳。
血液顺着唇角滑下，顾晓梦却轻笑了笑，眼看着周边的一切与身体的痛感渐渐化作虚无，如同吹散一片轻盈的雾，余下满目漆黑。
［叮，恭喜试炼者顾晓梦达成执念：生相守，死相随。］
［叮，恭喜试炼者已通关第九场试炼，神可以实现你的任何愿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