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之前从来没这个意识，生活环境中普遍都是男女结合，加上平时总是忙于生计，恋爱方面的事不太懂，也没深想过。］
程新发觉自己似乎有些大惊小怪了，指尖掩饰般挠了挠泛起粉意的耳廓，神色有些窘迫，心中却弥漫起一丝复杂。
她撒了谎。
其实她并非全然没听过同性恋之说。先前的确没想到，但被司嘉挑明之后，她便回忆起了一些久远往事。
曾经在她们县城的一所高中有两个女孩跳了楼，事情很快被封锁了，但毕竟是小地方，流言传播得很快，虽传不到外面去，县里这一片却几乎都知道了。
这件事也曾被他们家搬到饭桌上讨论，她听着父母你一言我一句的话，大致也明白了事情原委。
那两个女孩谈恋爱，不知被哪个同学举报给了老师，之后找家长闹大了，逼迫她们分手，还要准备转学。
其中一个女孩的家长想将她送进矫正机构，被她不小心听到了，偷跑出去找她的恋人。她们都不想彼此分开，但假装顺从会被送去矫正，想反抗又没有能力，绝望之下两人携手去学校天台跳楼了，留下的遗书满腔怨恨，句句诅咒。那一阵子那所学校还流传了许久的闹鬼传闻。
她的父母，不用细想也能猜得出是何想法，总之是怪罪两个孩子不懂事，白瞎她们父母养她们那么大了，同性恋是有病，是怪物，就是要治疗的。
那是她年龄尚小，还没能形成自己的三观，听了也没什么意识，时间一长就淡忘了。但当时那些对同性恋所有的厌恶诅咒还是遗留在了她的潜意识中，被司嘉如此轻松而光明正大的言语态度唤醒。
当年那件事并没有令她把同性之爱规划到爱情之中，在父母口中，那是一种精神疾病，她便也只当其是一场病酿成的惨剧，直到此时听到这平平常常的讲述，才陡而将她脑中那常规的恋爱观打破，以致她有些失态。
而她能如此轻易地接受这件打破她观念的事，并未因曾经的所闻生出厌恶之心，一半是因司嘉稀疏平常的态度，一半或是因为...
既能在她父母那样最恶毒的怪物口中被评为怪物，那同性恋必定就是正常的了。
莫名其妙的，她忽然又感受到了某种思想精神上的脱困与自由，好似她产生一个笃定的与父母的观念相悖的想法，他们对自己的束缚便要少上一分。
司嘉不知这几息间她想到了多少事，正因听到了好消息而心中振奋，为她的追妻计划摩拳擦掌。
既然程新是因为没谈过恋爱亦没听说过同性恋才会如此迟钝，那么也不能全认定她就是直女吧！
想追妻，就得先给人启蒙，为她加深对同性恋的印象。至于启蒙第一步嘛，那当然是...拉她一起嗑cp！
唤出板面快速地发过一条消息：
［嗐，不知道没关系，现在不是知道了嘛，你瞧瞧前头那两人，刚才互动超甜的好吧！嗑不到太可惜了！］
程新眨眨眼，转头瞧着这人满脸真诚，一副真情实感地想要拉她一起快乐的样子，眸中不自觉染上些笑意。
［看别人谈恋爱这么开心吗？］
司嘉顿时睁圆眼非常肯定地对她点头，试图让她看清自己真诚的小眼神，咧出一个灿笑发过消息：
［开心啊，特别开心！所以你看我这么喜欢你，可不得带你一起开心开心嘛。］
程新忽感心尖一颤，表面却只不动声色地挑了下眉，点点头似觉有理的样子。
［好啊，那你带带我。］
司嘉这可就来劲儿了，瞟了眼前面的二人，在板面刷刷刷大段大段地输入，试图事无巨细地从头到尾把所有糖点都发给她。
而前面二人对她们的交流却是浑然不觉，顾晓梦突然想起自己好像忘了什么，慢下脚步转头望向她：
“你是怎么跟进来的？”
李宁玉犹豫地瞄她一眼，抿了下唇道：“我接了司嘉的雇佣，支付的积分等出去后转回给她就好。”
不知这做法合不合她的意，李宁玉几乎有些杯弓蛇影了，分明已经得到了允许，却还是下意识担心顾晓梦会不满。
所以...她也没敢说自己为了表示诚意，在这场试炼前还带着她们两人过了第三场试炼。
“哦。”顾晓梦倒是没多想，淡淡应了一声，走到办公室门口顺手开了门，动作自然到仿佛她才是那个老师。
然在她走进办公室的瞬间，目光却陡然注意到中间工作位旁坐着两个似正在对峙的男人，一人穿教师西装一人穿黑白校服，气氛有些剑拔弩张。
尚来不及诧异潘汉卿怎会在此，顾晓梦盯着那个坐在他对面侧对着自己的男人，眸光遽然一凛，强烈的危机感与杀意迸发而起。
半秒不曾犹豫，顾晓梦骤而暴起直冲过去，在无一人反应过来之时，一巴掌甩在男人脸上，四秒眩晕技能生效，旋即随手从桌上拿了根钢笔朝男人捅去，嗤的一声尽数没入其脖颈。
男人瞪大眼睛顷刻间毙命，瘫软在椅子上，无一滴血液溅出。
动作之迅速，令其余人愣了半晌才回过神。
她时机把握地太过恰好，男人与潘汉卿对峙时降低了对周边环境的警戒，加之并未一开始便用杀招，极大降低了对方于攻击的本能防御，眩晕后一击毙命。
“哦呦，你身手又进步了。”潘汉卿放松下肩脊向后靠在椅背上，望着煞气腾腾的奶酷女“高中生”，眼里含着丝调侃。
顾晓梦冷哼了声没有理会，正欲问他怎么也来了这里，却见李宁玉迟疑地走近。
“晓梦？”她蹙着眉看向尸体满目困惑，“这人是谁，为什么突然动手？”
这里学生阵营似乎受限颇多，还不知动手杀人不知会不会有什么影响，太危险了。
“生前有些仇怨。”顾晓梦轻飘飘一句带过，双手抱臂靠着办公桌，漫不经心般：“毕竟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未雨绸缪罢了。”
“未雨绸缪？！”李宁玉眼眸难以置信地睁大一瞬，恼火到顾不得其他，厉声质问：“你知不知道在不清楚规则的情况下动手杀人风险有多大！一点仇怨为什么要冒这个险？”
顾晓梦却似混不在意，低着眸视有若无般弹了弹指甲道：“想杀就杀咯。”
态度堪称轻慢，仿佛对性命的极度轻视，又似全然未将她的担心愤怒放在心上。
李宁玉牙关蓦地一紧，额角突突直跳，心脏几乎被酸涩的悲哀填满，气愤之下几乎要口不择言说出些训斥的话来了，却突然被潘汉卿刻意中带着丝匆忙地截断。
“他是军统的人，我以前的同事，也是生前刺杀你的那群人中的头领，对吧？”
先前他隔着窗户看到混在学生中的一张眼熟的脸，便用教师身份把人叫进来了，毕竟死后也没有立场之分，本想着叙叙旧，却没聊两句就出现了分歧。
终究是顾晓梦这人果断心狠，上来就把人杀了，一点都不犹豫啊。
话落，潘汉卿瞧见妹妹的表情微怔后有所缓和，险险阻止了一场争端，顿时暗松了口气，望向顾晓梦无奈道：
“有什么不能直说呢，非得这样，你也别装了，你的那些事我都和宁玉说过了，再怎么装也没用，谁会信...”
“你闭嘴！”顾晓梦狠狠剜了他一眼，打断他的啰里啰嗦，低下眸无所谓道：“触犯规则又能怎么样，最多不过再死一次而已。”
刚缓和的气氛瞬时再次紧张起来。李宁玉呼吸一滞，声音激越至有些颤抖：“顾晓梦！”
“急什么，我说错了吗。”
顾晓梦扬起下巴睨她，仍是嘴硬，但语气还算平和；随后却忽瞧见李宁玉眸中隐有压抑的水光，神色顿时僵了僵，偏过头开口解释：
“你还当我是以前那个冲动无知的大小姐吗，我出手自然大致估过后果，按照正常学校的规则推测，打老师会被开除，学生斗殴只是记过，放在这里就是攻击老师会死，但攻击学生惩罚必然会轻一些。”
李宁玉滚了滚喉咙，声音微涩又轻飘，混着情绪的压抑，“可你何止是攻击，你这是直接将人杀了。”
“在这个死亡游戏里，这两种有区别吗？”顾晓梦不以为意。
她也查了许多资料的，知道死亡触发条件是攻击即会触发，不存在攻击后没杀死就不触发的；同理，也不会有一定把人杀死后才触发的死亡条件，如果对方是NPC到有可能，但对方是试炼者。
试炼者之间的打斗残杀，是很少有副本会禁止的。
而此时遇见有仇的熟人，当然要先下手为强，否则之后岂不是要时刻防备，没完没了了。
“自己赴死的时候那么干脆，怎么到我这就这么生气，你有什么资格生气。”她没忍住又阴阳怪气了一句。
本还想说点什么的李宁玉这下彻底哑口，无言以对般低下头。
顾晓梦瞥她一眼，见其敛着眉眼稍稍低头，颊边的软肉又明显了些，就好像受了委屈后脸颊无意识地鼓起，显得憋憋屈屈的。
潘汉卿从未见过自己妹妹这么弱势，这是理亏到只有被欺负的份啊，没忍住提醒了一句：“你们有话好好说，别吵架啊。”
顾晓梦见她这模样心里也不大舒坦，心尖泛软又是心疼，偏偏只能强迫自己硬着心肠，郁闷之下闻言干脆将火顺势撒出去了，没好气地丢过去一个眼刀子道：
“闭嘴，没你说话的份。”
潘汉卿眼角一抽，当真闭了嘴转头望向窗外，暗骂自己瞎掺和什么，顾晓梦这女人生起气那可是无差别扫射，迁怒的一把子好手啊。
而跟来的程新和司嘉二人一直都在门口附近的墙边站着，离得老远，安安静静不敢掺和民国大佬间的修罗场。
司嘉见她们又吵架还借此偷偷给程新讲起了之前两人别别扭扭的关系，一边说一边抱紧了程新的胳膊，借口是那边有死人她害怕，得来程新纵容而无奈地嗔视。
办公室一时安静下来，气氛有些尴尬。
顾晓梦亦闭口沉默，逃避般走到窗边背对着李宁玉，面无表情地往楼下望，底下的学生们在跑步，时不时会有人因动作不规范或节奏不均匀而挨打。
李宁玉抿抿唇，强行将情绪囫囵咽下去，像是极快便忘了难堪与疼，也跟着凑到窗边。
踌躇着与顾晓梦隔了一小段距离，手搭在窗台边缘，指尖无意识用力至泛白，面上却镇定，强迫着自己凝神观察下方的景象而忽略其他。
试炼者应当不是只有一个班级有的，这整个学校四个班，大概还不足两百人；看向操场上的学生们，很容易区分开试炼者和NPC，乍看去学生阵营的试炼者有三十人左右。
教师阵营的便不太好分辨了，大课间除班主任必须下楼外，其他任课老师是可以不下去的，但下方的教师人数很明显超过了四个，且全部是一副拎着教鞭凶神恶煞的样子。
也不知是教师阵营的试炼者都没有下楼，还是都伪装成了这里教师的样子。
跑步路程近半，许是挨打太多次，有个莽撞的试炼者忍不住脾气，拿出道具还手试图杀死那老师，却不想那武器竟在顷刻间消失了！试炼者也在下一刻被一铁棍削断了脖子。
“这是...”李宁玉蹙了下眉，尝试着从道具栏拿出一柄小水果刀，然其也在一息之间消失不见。瞧了眼板面，发现它已经回了道具栏里。
“这里的规则是不允许持武器吗。”顾晓梦懒散地靠在窗台上，将道具栏的东西除那张照片外全部拿出来一遍，最后发现只有非攻击性的道具能用。
又试探出一条对众人不太有利的新规则，李宁玉往下看到那老师拖着试炼者的尸体正在往教学楼方向走，忽有所觉。
她转头望着椅子上的尸体，沉思片刻，走过去欲将尸体拖走。
“你干嘛？”顾晓梦见状蹙起眉。
“楼下可能有容纳尸体的地方，把他挪过去，总不能一直就这样放在这。”
李宁玉拖着尸体的手臂试图把人拽到地上，细胳膊细腿的和五大三粗的尸体形成鲜明对比，纤瘦得过头，瞧着竟给人一种她的胳膊会在尸体落地前先断掉的错觉。
顾晓梦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开口就想骂人，潘汉卿见状心一激灵，赶紧先她一步起身接过差事，“停停停，我来吧，你拖不动。”
他这个倒霉妹妹，怎么不会看人眼色呢，诚心找骂嘛这不是。
李宁玉不明所以地松手看着尸体被抢走，抬眸一见顾晓梦黑成锅底的脸，更茫然了。
她全然没察觉到有什么问题，搬具尸体而已，还没到可能有危险的时候吧，这是怎么了...？
门边站着的两个小菜鸟挤在一起，表情是同样带着种荒谬的木然。
若放在生前，她们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自己某一天还能看到有人因抢着搬尸体而发生争执。
一具尸体，在这个时候仿佛没有了任何象征着死亡恐怖一类的意义，只是一个普通的物件，与麻袋无甚区别。
司嘉在记忆世界中已经亲手杀过人，虽然出去之后连做了一周的噩梦，却也因此大概适应了这里杀人如屠狗的环境。程新表面看上去柔弱，但实际心里承受能力与适应能力都不差，不至于对此有什么过激反应。
想在试炼场里活下去，她们似乎必须适应这种转变，直面自己的手上必然会染血的事实，无论是NPC的，还是同为试炼者的。
跟在这些人身边，虽时时刻刻可能被刷新三观，但却能令她们更迅速的成长，毕竟大腿能抱上一时，却不可能抱一世。
这里的危险总有会让她们也自顾不暇的时候，自身实力不提升，倒时帮不上忙不说，还得给人拖后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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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51、完美校园（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