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PC学生们闻言皆低下头去看数学书，动作间都有种机械程序化的感觉，这样一来试炼者们正常的行为举止在其中就很显眼了。
司嘉在底下偷偷摸摸地朝她挥手，又指了指顾晓梦的方向，眼里是憋不住的笑意，仿佛在提醒她什么。
李宁玉挑了下眉有些不明所以，朝顾晓梦的位置看去，依旧只能看到一个毛茸茸的脑袋瓜，窗外的吹进来拂过发丝，扬起了她的一小撮头发，立在头顶晃晃悠悠。
心头忽升起一阵嫩芽冒尖般的轻柔痒意，李宁玉眸光软了软，脚下不受控地走到顾晓梦身旁。
顾晓梦自然清楚她的靠近，但仍没有抬头，盯着桌上的数学书却一个字都没看进去，因为心中莫名的紧张，面色绷得有些臭。
李宁玉犹豫几息，伸手覆上她的发顶按下那撮呆毛，感受到搔刮过五指间的细软触感，又没忍住“胆大包天”地揉了两下。
这下顾晓梦终于忍不了了，一把拂开她的手，抬起头板着脸恶狠狠地瞪向她。
可却见李宁玉先是一愣，旋即眸中遽而攀上细碎的笑意，唇角刻意压了压，最终还是没忍住，眉眼都笑弯了起来。
好可爱，连发狠都是软乎乎的样子，本就不小的桃花眼被短发衬得更圆更大，脸蛋嫩生生的白白净净，加上这身学生装，就像个装凶吓唬人的乖小孩。
原来发型能将一个人的气质改变这么多，将人直接从看起来就脾气不好的漂亮女人变成甜酷高中生？
李宁玉手蠢蠢欲动，很想揉一揉小姑娘看起来就软嫩的脸蛋。
然顾晓梦一见她这反应就想起先前司嘉憋不住笑的样子，脸色霎时一黑，下意识想抬手拨弄一下头发，但又因其太过刻意强行按捺住，只余手指不太自然地动了两下。
笑什么笑！有什么好笑的！！短发而已，有那么奇怪吗！？
要不是怕在探索清楚之前又触到什么莫名其妙的规矩，她可要骂人了！
在她磨着后槽牙忍耐到极限之前，上课铃声兀而响起，可算打破了二人间无法言明的气氛。
李宁玉要回讲台上讲课，心尖的痒意却还没得到疏解，犹豫着磨蹭一秒，旋即心下一横，右手快速伸向顾晓梦的脸颊捏了两下。
趁其震惊地睁大眼眸呆滞住，她又倾身凑到她耳边轻轻吐出一句：
“真可爱。”
“！！！”顾晓梦后槽牙都要磨碎了，瞪着李宁玉利落转身走上讲台的背影，万分后悔自己选了个限制极多的学生阵营。
等下课你就完蛋了李宁玉！！
李宁玉忽觉鼻子一痒，抬手轻轻蹭了蹭，站到讲桌前一眼都没敢再往顾晓梦那瞟，目不斜视地拿起教科书开始讲课。
这所学校似乎没有学期之分，甚至没有寒暑假，书籍只是一本接一本依次学，她接替之前转到了其他班的数学老师，继续讲第三课时。
生前在外留学时，她也曾有过授课的经验，所以这任务对她而言还算轻车熟路，但这些学生的反应却令她有些无奈。
偶尔叫起学生来回答问题，总是表现的战战兢兢，卡了个壳就直冒冷汗，若是答不上来嘴唇唰的一下就白了。在她看不过眼令其坐下后，竟还是一副满脸惊诧不敢置信的样子。
这所学校到底对这些学生做了些什么？磨灭天性，以恐惧威吓控制，难不成是在豢养奴仆吗？
几次之后她便不忍心再向他们提问了，尽量忽略学生们的反应讲自己的，只是无法确认他们的水平，和究竟听没听懂了。
课程过半，先前做出越距之事后的微慌感渐渐散去，李宁玉的视线再次偷偷飘向顾晓梦的方向，却见其连黑板都没瞧，正望着前方神游天外。
咻——
一小块粉笔头沿着抛物线精准地砸到了顾晓梦的额头上，哒的一声轻响，将人唤回了神。
她拉着一张脸木然转头盯向李宁玉，并没有露出意外的表情。
在那粉笔将至时，对攻击的防御本能就已将她唤醒，只是那么个小玩意，她也懒得躲闪，否则岂不是显得她很大惊小怪。
“顾同学，我刚才讲了什么？”
李宁玉双手撑着讲桌，含笑望着她，气场带着一种温和的强势。
但顾晓梦心知这强势感纯粹是身份加持，等下了课四周无人后，她又要变回道歉熟练度百分百的李宁玉小可怜了。
“不知道。”她靠在椅背上，掀起眼皮眸光淡淡地扫她一眼，“但我知道，现在距离下课还有不足二十分钟。”
好好珍惜你现在能逞威风的时间吧。
李宁玉一怔，不等说什么却先一步瞧见其他NPC学生们陡然惊骇起来的表情，心情顿时有些复杂。
是顾晓梦说的话触犯到了什么禁忌？放在师生的关系中她的态度确实显得有些不够尊重，但也不至于令他们这么害怕吧。
这所学校太怪了，老师对学生是绝对压制绝不允其反抗的统治地位吗？
谨慎起见，她没有做出过于背离学生对老师固有印象的举动，怔愣一瞬后面色沉下了些，对顾晓梦点点头：
“不错，但你的课间没有了，下课后跟我到办公室去。”
学校时间不太自由，这样还能顺带着把人带走，第二节课后有半个小时的大课间，刚好可以交流互换一下两个阵营不同的信息。
顾晓梦闻言便猜到了她的意图，垂下眼没再说话，懒懒散散地托着腮随手翻过一页书。
李宁玉略为无奈地暗叹了口气，收回视线继续讲课，后又提问了两个问题，借这个方法将回答不上的司嘉和假装回答不上的程新一并课后留堂了。
其他NPC望向这三人的眼神渐渐转为了带着丝麻木的同情。
下课铃响，其余学生陆续出去跑步做课间操，留下的四人慢了一步，没急着到办公室去，主要原因是司嘉憋得久了忍不住吐槽欲，人刚一走空趴在桌子上就开始抱怨。
“宁姐我可真羡慕你，我怎么就没选教师阵营呢，当学生也太折磨了，上个课战战兢兢一不留神就要挨揍，疼死我了阿西！”
说到最后没忍住暴躁地爆了句脏话，司嘉不自觉地望了眼程新，未见其有异色才安下心，又撸起袖子给李宁玉展示还没消下去的肿痕。
李宁玉当即蹙眉，搁下书走过去，瞧了眼她胳膊上的伤，“怎么回事？”
“这里的老师简直是变态杀人魔啊！”司嘉义愤填膺地拍桌而起，叉着腰绘声绘色地给她重现起之前的场景。
虽然讲的画面有些血腥残忍，但程新瞧着她手舞足蹈的样子，唇边不自觉扬起丝笑。
李宁玉却是眉头越皱越深，且在听到司嘉描绘完的下一句话后心脏重重一跳。
“也就梦姐胆子大，她还敢挑衅那个老师啊！估计伤得也比我重。”
司嘉顺嘴说完才意识到不对，当场被顾晓梦黑着脸丢了个眼刀子，捂住嘴悄咪咪蹭到了程新身边蹲下，和她一起安静如鸡，看着李宁玉匆匆忙忙朝顾晓梦走去。
“你受伤了？擦过药没有，让我看看。”
李宁玉拧着眉满目担忧，伸手欲去拉她的胳膊，却被她躲开。
顾晓梦将人推开，从椅子上站起身转又坐上了桌子，在身高上便不再有明显弱势，垂着眸语气漫不经心：“我没事。”
李宁玉无措地呆站片刻，有些不死心，恳求一般低声唤她：“晓梦，你让我看一眼好不好，我不放心。”
“不放心什么？我就在你面前站着，你看我像身受重伤命不久矣的样子吗。”
顾晓梦抿起唇别开眼望向窗外，不太乐意把伤给她瞧见，又有些受不了她这可怜样。
“晓梦...”
无言以对又不肯罢休，李宁玉目光哀切似的低眸去盯她的胳膊，悄悄探出一只手小心地圈住她细瘦的腕骨，摩挲两下，蠢蠢欲动又没胆子硬来。
顾晓梦嘴角抽了抽，略感哭笑不得，实在拿她没办法，“好了，你要看就看，又不是什么严重的伤。”
她抽回自己的胳膊，随手将袖子撸起来，露出两道肿胀淤痕，这才发现一节课没管那伤，现一看竟都变成深紫色了，表皮渗出的血珠蹭在校服上一部分，剩下的凝固在了手臂上。
顾晓梦有些傻眼，当时瞧着还没这么严重的，这视觉冲击比之前强了不止一星半点；她当即就想把袖子拽下去挡住，可惜没来得及，李宁玉显然已经看了个清楚。
“你别动！”
她拧眉呵斥一声，一把挡下顾晓梦的手，攥着她腕骨的手细微地颤了颤，匆忙从道具栏取出一罐药膏，拧开盖子的指尖用力到泛白。
顾晓梦却看那药罐子有些不对，蹙起眉一细瞧，“高级治疗药？”
她登时就想抽回手腕制止她，“用不着你的药，我自己有！”
“别动！”李宁玉难得硬气一回，许是真急切，拍开她的手将药拧开，面色冷凝毫不心疼地险一下子倒出来小半罐药膏，在伤处糊了一大坨。
“诶诶诶，多了多了，李宁玉！”顾晓梦顿感心急，神色罕见的焦急，感觉那一串串积分就这么哗哗流出去了。
手臂上残留的灼痛感在飞速消失，等顾晓梦将那些药膏仔仔细细一丝不剩地弄回罐子里时，那两道略显骇人的伤处已经只剩下不太明显的淤青，若是她速度再慢一点，那淤青许也要没了，还得是和药膏一块儿没的。
就那么几瞬的功夫，药膏少说得被吸收走近三毫米的厚度，这个败家的，救命的玩意都浪费在这点小伤上了！
顾晓梦面色不好看，李宁玉望着那残留的淤青也不太满意，但迫于淫威还是收起了剩下的药，伸手摸了摸那处伤，又在顾晓梦气性未消之下被躲开，便低下眸弱气地抿起唇不说话，罚站思过一般。
亲眼见到和耳朵听到终是不一样的，那伤痕忽而唤起了她于上个副本在记忆世界中的所见；仅是两道淤紫的伤都如此令她难忍，曾经那鞭刑又该是何种情形。
那刑罚她也受过，体会过皮开肉绽烈火舔舐般的剧痛，但那些人不打算要她的命，便因哮喘发作令她少受了些刑。
而晓梦又该如何捱过，在曾经漫长无望的黑铁时代中...
“傻站着做什么呢，不是要去办公室吗。”
顾晓梦不明白她怎么情绪突然就低落下来，总归是舍不得在这时候训她了，抬手捏了捏她的脸颊当作报复，力道却轻得仿佛**。
“嗯...”李宁玉睫羽颤了颤，将那些不合时宜的思绪压下去，抬眸温温顺顺地望她一眼，玩笑道：“真记仇。”
“呵。”
顾晓梦冷笑一声，见她是回忆起先前的事了，也不再客气，用力戳了戳她腮边的比常人明显些软肉，语气意有所指：“真可爱。”
李宁玉表情滞了滞，旋即偏过头拨了拨鬓边的碎发，逃也似的转身朝外走。
“我们去办公室了。”
与晓梦暂时的短发不同，她这消不掉的婴儿肥可是伴随了她一生，现今还得继续伴随她直到意识层面的消亡...真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顾晓梦勾了下唇得意轻哼，抬脚跟了上去，步履轻快。
真可爱。
挤在一块的两个姑娘看够了戏，见人走了才起身跟上，隔着几米距离走在二人后头。
司嘉忍耐般紧紧抿着唇，硬生生憋出了一个小酒窝，手握住程新的胳膊激动得直晃，一整个是想姬叫的状态。
太！甜！了！啊啊啊啊啊她嗑到好大一颗糖！
程新生前没时间常常上网，和现代网络潮流有些脱节了，不太明白司嘉在激动什么，被她晃得有些迷茫。
“你怎么了？”她疑惑得问。
司嘉拨浪鼓似的摇头，神神秘秘地伸出一根手指在唇上比了下，唤出板面偷偷和她私聊：
［你知道她们俩的关系吧？］
她们都进入过顾晓梦的记忆世界，想看出这两人的关系应该很容易。
可程新却是更茫然了，虽不懂她为何用这种方式交流，但下意识也起用私聊回复：
［什么关系？］
司嘉一愣，还以为这人是故意逗弄她想让她说明白，转头一瞧却见到她眼底真切的不解，顿时眼角一抽。
好一个大直女！
都明显到这份上了她居然还看不出来？就算那个吻乌漆墨黑的她没瞧见，也不像自己能脑补出来，那其他的记忆碎片总该能看出点什么来吧！还是这人压根就不懂女孩子之间可以有超越友情的感情啊？
［你真不知道宁姐和梦姐是什么关系？］司嘉有些抓狂，不死心地又问了一遍。
［...不是朋友和战友吗？］程新真切地迷茫了。
她并不熟悉那两人，凭那些记忆碎片，她瞧着应当是...感情很深的...乱世生死之交？
司嘉两眼一黑，扶额崩溃般长叹。
完了，她真的爱上了一个直女，还是个钢管直，连脑筋都转不过弯的那种。
［什么朋友，她们是爱情啊！］司嘉卖不起关子了，索性摊开直说，心中还有些忐忑。
本想拉着人一起嗑cp，顺便试探一下她对同性恋的态度，没想到啊...
［！］
程新似是极为震惊，发过一个短促的感叹号，转头盯着司嘉，表情恍恍惚惚，仿佛打开了什么新世界的大门。
［怎么这么惊讶？这也不是什么很稀罕的事啊。］
司嘉瞧着她这模样有些失笑，连心底的郁气都散了些。
这人平时总是温温柔柔的，明明与她同龄，却年轻老成，稳重得像三十好几了，少有表情这么鲜明的时候，现今配上这头短发倒是青春活泼了不少。
但幸好自己未从她眼中瞧见厌恶，起码她不恐同，至于究竟能不能抱得美人归，她也没把握。
女同爱上直女，这是什么人间疾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