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阳光明媚，冰凉的空气透过窗沿扑在胡缨的脸上。她眨了眨眼睛，在床榻上翻了个身。
“该出发了。”右陶趴在窗前，有些不耐烦的催促胡缨。
胡缨嗯了一声，这几年右陶身形高大了不少，可惜逆光下她看不清右陶此时的神色。
“李先生和那个楚桐订亲，对我们来说也算是好事。”右陶手压在木栏上，借力一跃进了房间，对胡缨说道：“我们可以进一步调查下楚建。”
胡缨懒洋洋说道：“我已经惹恼了李商，怕是最近不能互通信件了。”
见胡缨这般丧气，右陶似乎不太理解：“你怎么还当真了？昨夜他那句话不就是故意说给那个季小哥听的？”
胡缨看向床边的帷幔，纱影重重，摸起来纤薄无形，像那云朵一般。
李商说早就和楚桐订下终生了，是在什么时候？
临安？楚家？还是在其他地方？
胡缨眼前一黑，拿起来一看，是自己出门常披的外袍。
右陶扔过去外袍之后，一句又一句的开始催促：“快点吧，去那同泰寺路上还要花段时间，你再晚些我就要挨骂了。”
胡缨的动作慢吞吞的，攥着外袍从床榻上支起身子：“和原来一样，你帮我多雇一辆马车，不要声张。”
明明春天来了，早晨还是这般冰凉，胡缨刚站起来就打了个喷嚏，坐在梳妆镜面前，取了木梳和胭脂，一下没一下的打理着镜中的女儿，
右陶看她依旧想再去楚家一趟，急道：“我们都看得出来，那季家小公子也发觉出楚家有些不对劲了，你昨夜要他助你混进楚家还不够？再闹腾他下一个要查的就是你了。”
昨夜，胡缨与李商会面后，季忠急着将她和右陶送出楚家，胡缨右陶两人都注意到季忠心不在焉的模样，这季小公子早早灌醉楚南年将其安顿在后院，又急忙送他们离开楚家，三月前的十二家失窃案在京城传得沸沸扬扬，莫非近日之事与楚家有关？
右陶不停的念叨：“听说十二家失窃案邪门，京兆府尹拉了侍卫亲军司协助调查，保不齐就是那个季小哥。”
这个时候，胡缨已经点完了唇上的胭脂，镜里的女儿气色好了些许，她拿起帕子擦了擦手上的胭脂，抬眼看向右陶，肯定了他的想法：“我问过三舅，就是他。”
右陶没料到胡缨会是这般反应。
之前与李商来信中，李商曾与胡缨提及此事，并再三对胡缨强调，事情结束前，尽量避免接触季忠此人。
右陶更生气了，差点大声喊出来：“十二家失窃又与我们无关，李先生怕我们被这件事掺进去，你不仅不听他的，怎么还把自己掺和上了？”
这会儿胡缨已经盘好了发髻，乌发顺滑，如同流动的墨汁一般。
胡缨浅浅一笑，看来已经精神了些许，她仍旧面对着镜子淡淡道：“右陶啊，我和你不一样，你什么都听李商的，他让你去哪就去哪，我从未听你质疑过他。”
右陶哼了一声：“那是因为我从未怀疑过李先生的为人。”
胡缨眉头锁了锁又舒展开，回头看向佩剑侍从：“右陶，我也相信李商为人，也从不怀疑他的初衷。但是论头脑的话，我更相信我自己的理解和判断。”
谢家前往同泰寺的马车已经出发了，侍女小桃目送车队走远，抱着矮凳拍了拍身上的尘土，一旁看热闹的大娘凑到小桃身边，拿手肘捅了捅小侍女：“姑娘，谢府又送人去同泰寺啊。”
小桃警惕后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瞪着这位大娘：“你怎么知道是去同泰寺？”
小桃一惊一乍的模样十分可爱，四周看热闹的人都笑了起来，众人有一句没一句调笑起小桃。
“这小丫头跟个兔子似的，谢家不是每月都送人过去吗？”
“很多高官家里不也常去同泰寺吗？”
“这种事，京城没谁不知道吧。”
“说起来，上次我去寺里上香，还碰见了谢家的姑娘。”
一个挎着菜篮的大娘上前一步问小桃：“你们谢家的这个姑娘，很是虔诚哦，我看每次都是她去，是宰辅大人的女儿吗？”
这时人群里冒出一句：“那姑娘年轻得很，谢宰辅哪会有这个年龄的女儿？”
大娘疑惑：“难道也是个小侍女？”
“差不多吧，毕竟山上潮湿寒冷，谁家会忍心每个月都把亲女儿送上去住几天啊。”
“听说是宰辅外甥女啊，好像叫胡缨。”
“唉，还是大户人家孩子多。”
“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有点想吃胡麻饼了。”
人们继续你一言我一语的讨论，小桃紧张的咽了咽口水，抱紧怀里的小矮凳，扭身跑回了谢府。
小桃刚进谢家偏门，疾步匆匆的，便撞到了谢家三公子谢寄书。
谢寄书生得白嫩，又带了双勾人桃花眼，身形高挑，说话也和气，很是讨谢家小侍女们喜欢。不过谢家上下都知三公子的夫人是个暴脾气，也没什么丫头敢去主动撩拨谢三公子。
小桃脸蛋嘭一下红了起来，饶是谢寄书脾气再好，她这没头脑的冲撞被人瞧见了也少不得一顿骂，站在那支支吾吾又不敢大声说话：“三…三公子。”
谢寄书摆手笑笑，宽慰小桃：“无妨无妨。胡缨已经出发了？”
小桃点点头，阳光下半透明的耳朵泛起微微红色。
谢寄书哦了一声，又问：“没说什么时候回来？”
小桃不敢看谢三公子，低头盯着自己的鞋尖，小声道：“两日后的午饭前后就回。”
小桃低头仍旧盯着地面，头顶上谢寄书的话既像是感叹，又像在自言自语：“都要倒春寒了，非要走这么一趟，这丫头的婚事要抓紧一些啊……”
两日后的正午时分，胡缨坐着马车回了谢家。来回奔波，让胡缨午饭后已然疲惫之极，正要回自己的院子躺一躺，就听见有人在外面通报。
“胡缨姑娘，胡缨姑娘，季家小公子在府外，说是要见胡缨姑娘，等了有一会了。”
右陶挑眉，一脸“被我说中了吧”的表情，胡缨并未慌乱，吸了口气，长长的呼了出来，对着院外喊道：“让小桃引季公子去水榭，我梳洗一番就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