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微凉的手蓦地握住暨宁腕间，她被惊得迅速回头，才发现握住她手的人，是苏若晨。
暨宁：？？
封旭延意料未及，懵了一瞬，下意识回望暨宁。
暨宁不着痕迹地挣开苏若晨的手，道：“这么巧，苏宗主也在阿延的幻境里。”
苏若晨表情顿了顿，有些失落地收了手，低道：“不巧，我上次入虚渺霭后，也是入的这样的幻境。”
暨宁蹙了蹙眉，思忖片刻，又道：“大抵是虚渺霭感知到你们过去最难忘的事情是同一个时期的，就顺手结合了吧。”
封旭延默了默，应道：“那它还挺省事。”
暨宁笑了下：“对啊，还懂得最大利用化呢。”毕竟虚渺霭造幻境也需要灵力，若两人在同一个幻境里，就意味着虚渺霭不必耗费灵力去还原同一个背景。
苏若晨不知道该接什么，只好干巴巴地应了声：“不愧是虚渺霭啊。”
封旭延和暨宁默了默，实在是接不下去，便抿了抿嘴，不语。
三人之间沉寂下来，便觉得有些尴尬。
那边的少年封旭延刚站了起来，直接挥拳朝苏明霁砸去，苏明霁一动不动，站在封旭延的面前，垂着眸，神情复杂。
三人：……
目睹这一幕的暨宁觑了一眼封旭延，封旭延忙道：“先出去吧。”说罢，不敢去看暨宁的脸色，匆匆转身，朝着他发现的阵眼快步走去。
阵眼就在不远处，封旭延的身形上跟少年时的他有些不同，但五官没什么大变化，故而猫着身，饶过正在争执的二人，直走到阵眼。
他低头端详了半晌，暨宁走到他身边，根本没有过多犹豫，反手将却冥直嵌入阵眼处。
幻境迅速退散。
三人站在原地，因着暨宁解的只有他们入的幻境，故而出阵之时，阵外也是一片白茫茫，白雾缭绕，近乎迷了眼。
于满眼蒙雾间，忽地传来一声闷哼。
许是失了视线，暨宁和封旭延只觉声音自很远很远传来，竟有些模糊不清，辨不出是谁，心下一惊，唯恐出阵者是冥君。
那可真是白干一场了。
幸而发出闷哼的人慢慢走了过来，伴随着低语：“可惜了。”语音间有些含糊，但没有冥君独特的沙哑之声，暨宁推测来者是冥寞。
此时封旭延倏忽轻轻推了一把暨宁，低声道：“你先行。”他说的是进入冥君的幻境。
暨宁愣了一下，却也知幻境内数时辰，于现世中也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再耽搁，只怕会失了时机，故咬了咬牙，召出却冥。
却冥划破经久不散的烟雾间，带着一道白光。
虚渺霭会将人拉进幻境内，同时阵石便会落地而生，旁人接近不得，碰不得，唯独落阵之人是例外。
却冥的剑气凝着白光，循地而寻，不多时就找到了冥君所在的幻境所凝出的阵石。却冥就地发出铮鸣，暨宁将要循声而去，封旭延不假思索，再次分出一道灵识，淡淡道：“且让他随你去吧。”
暨宁满眼白茫，刚想再问，有人便拽着她直往阵石而去。
暨宁感觉自己仿佛被雾裹挟着前行，站在阵石前，她不由自主地将手覆于其上，掌心温热难掩，一股强大的拉扯之力，将她与身旁的人一同拉了进去，腕间的温凉依旧。
……
三人同时落在看上去俨然是某个小镇的街道旁。
暨宁本能先打量四周，觉得此地有些陌生，她曾于沧溟大陆上四处奔波，基本上只要有人烟的地方，在冥族作乱的那几年，她都曾走过。要是脸皮厚点，自诩一句走遍沧溟大陆也不为过。
但暨宁对于此地却是全然没有印象，不免觉得有些惭愧。
苏若晨倏忽提醒道：“先看下去吧。”
暨宁似是想起他来，才发觉拽着她手的人就是苏若晨。
暨宁：……
她微微蹙了蹙眉，挣开他的手，道：“暨宁不习惯与旁人如此接触，苏宗主下次还是当心点好。”
说罢，看了眼封旭延分出来的那道灵识。
那道灵识的外表与封旭延当真无异，却不知为何表情看上去有些怔怔愣愣的，不似本人灵动。
暨宁没与封旭延的驱灵分出来的灵识面对面过，只觉正常，便将心思放在了他们此行的目的。
他们所伫立的长街旁周围皆为店铺，街上有人来来往往，但是不及沧溟城或故安城热闹。
此时远处有一名少年牵着一个小女孩悠然地往三人的方向走过来。
少年一身白衣，看上去十分年轻，虽然那张脸还未长开，都眉眼间已然有了后来的绝艳，只不过要细究起来，后来的他美得更有攻击性且带有阴郁，而眼前的他青涩却带着少年不识愁滋味的清净，一举一动间都带着温文尔雅的气质，要用人族的话来说，就是像个读书人。
正是冥君。
或者准确来说，是还未成为冥君之前的他。
那张脸实在太有标志性了，暨宁心想，冥君应当离这里差不了太远才是，便开始仔细观察周围。
“曜哥哥，我想吃冰糖葫芦。”小女孩声音糯糯的，拉着少年的手，轻轻地摇了摇。
少年蹲下身，轻轻捏了一下小姑娘嫩嫩的脸颊，亲昵地轻声道：“晓晓真是个小馋猫啊。”语气间毫无责怪之意，倒像是逗着小姑娘。
“不过晓晓得答应哥哥，回去要乖乖喝水，不可以耍赖。”
小姑娘一听有得吃，哪管什么条件，直乖乖地点头如捣蒜，看上去十分可爱。
少年眼角笑得微弯，起身拉着小姑娘朝着在街上卖着冰糖葫芦的小贩走去。
暨宁虽然被小姑娘的模样逗得心下柔软，却还没忘了正事。
说起来，她一直有件耿耿于怀的事。虚渺霭应阵而生之时，冥君话语间带的欣喜，不似她的错觉，也不似作假。
封旭延忽尔道：“他也许一直在等一个这样的机会。”
暨宁只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劲，思忖间，不觉喃喃自语道：“寻常人提起虚渺霭皆有惧意，如果他曾经听闻过此阵，应当知晓这阵所生的幻境说是难忘的，但也分了放不下的，忘不了的，开心的，痛苦的，想不通的……随着年龄增长，虚渺霭所凝的幻境皆有可能会随之改变，他如何肯定他想入的跟虚渺霭所生的是一样的呢？”
苏若晨忽然搭话道：“如果他的放不下，忘不了，开心痛苦，想不通皆为同一段过去呢？”
暨宁一怔，蓦然抬眸，就见远处有一道白色的身影飞掠而过，当即顾不得去细想苏若晨所言，立马追了上去。
在越过少年和小姑娘的时候，暨宁依稀听见微风将小姑娘的絮语吹到她耳边。
“曜哥哥，你最好了，你是全世界最好最棒的哥哥。”
暨宁极快地追了上去，低喝道：“冥君！”
前面白色的身影应声而停，他回身回望，眼尾带了一抹薄红，似是怒然：“不要叫我冥君！”
暨宁蹙眉：“可你就是冥君。”
冥君懒得再辩，只丢下一句：“懒得跟你们废话，你们不要再跟着本君了。”随即转身再次飞奔离去。
暨宁正要去追，封旭延拉住了她，低声道：“别追，先去看接下去会发生什么事吧，这不正是我们入阵的目的么？”
苏若晨却不赞同：“他明显是有备而来，有意要入这个幻境的，若不跟着他，只怕幻境内徒生变数。”
封旭延默了默，冷道：“本来我们便对他的过去全然不熟悉，谈何变数。”
暨宁无奈道：“再说下去，就追不上冥君了。”
苏若晨怔了怔：“反正我必然是要跟着他的，你们随意。”话毕，疾奔而去，身影几个上下，便不见他的踪迹了。
暨宁顿了顿，疑道：“苏宗主怎地脾气如此急躁。”
封旭延瞟了她一眼，随即眼观鼻鼻观心，闭口不言。
暨宁：？
暨宁和封旭延并肩返回那条街，只见少年和小姑娘正巧准备归家，两人躲在暗处跟了他们一路。
走出长街便走到了镇外，路边的花草树木生得茂盛，一片葱郁，看得人心旷神怡。
小姑娘早就消灭了少年买的冰糖葫芦，一路上蹦蹦跳跳，一边靠近路边的花草，轻快道：“小花花早上好啊！”
少年眼里含笑，看着小姑娘笑得嫣然，上扬的嘴角就没下来过。
暨宁只当小姑娘年纪小爱跟花花草草说话，但封旭延眸光却不由得一凝。
小姑娘又道：“好好好，对不起嘛~下次不这么叫你啦。”
暨宁微怔，似是想起什么。
少年轻声道：“晓晓，来，回去啦。”他朝小姑娘张开手，小姑娘乖巧地走了过来，牵上少年的手。
小姑娘嘟嘴道：“花姐姐刚刚念晓晓啦。”
少年笑了一下：“当然啊，花姐姐都活那么久啦，晓晓还整天喊她小花花。如果是晓晓长大了，别人还喊你小孩，晓晓是不是也会不高兴啊？”跟小姑娘讲话的时候，少年说话的方式都更偏向跟小孩子说话的腔调。
虽然他也还是个少年，但顶着那张以后做事心狠手辣的冥君之脸这么说话，暨宁真有些受不了。
小姑娘思索了一下：“晓晓会长大的吗？”
少年哑然失笑：“当然会啊，晓晓吃多多的米饭，就能长大了。”
小姑娘抬手比了一下：“会长到像曜哥哥这样大吗？”
少年微笑：“会哦，可能还会长得比曜哥哥还要大。”
小姑娘笑得更开怀：“啊那晓晓回去要吃多多米饭，晓晓要快快长大！”
少年笑道：“晓晓真乖。”
小姑娘那双黑眸转来转去，像是想到什么，又道：“曜哥哥，为什么今天小凌子没有来找晓晓玩啊？它是不是不喜欢晓晓啊？”
小孩子都这般，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少年想了一下，蹲下身问她：“晓晓喜欢跟小凌子玩么？”
小姑娘没有多想，笑着道：“喜欢啊，别的小朋友都不想跟晓晓玩，只有小凌子会跟晓晓玩。”
少年眸光一顿，脸上的神情似乎掠过一丝难过，才抬手摸了一下小姑娘的脸：“但是别人不想跟小凌子玩呢，我们以后就在院子跟小凌子玩好不好？”
小姑娘情绪有一瞬间的低落：“小凌子也没有别人跟它玩吗？”转瞬又笑道：“没关系啦，小凌子以后有晓晓啦。”
少年摸了摸小姑娘的头：“是啊，小凌子以后有晓晓啦，曜哥哥也是。”说罢，拉着小姑娘的手继续前行。
两人行至距离小镇极远处，那里孤零零地建了一所宅子。
暨宁眯了眯眼，才看见那门口处挂了个简陋的牌匾。
——凌府。
少年舌尖微卷，轻轻吹出一声长哨后，林间岑寂，隐隐有风吹过树梢，远处响起细碎的声响。
一只全身雪白的妖兽探了个头，看到小姑娘的时候，乌黑黑的眼珠子竟看上去生了几分熠熠生辉。
暨宁却不禁呼吸一顿。
这是乌犰，上古妖兽之一。
因着早些年有修行者喜猎妖兽，根据妖兽行径划分狩猎难度，而乌犰正被划分在极凶的等级内。
虽说是极凶，但不少人都想猎下乌犰，皆因乌犰的名字占了个乌字，却有着一身雪白的毛发，还是极好的毛皮。
就见那只妖兽冲向小姑娘，然后……
蹭了蹭小姑娘。
暨宁：……嗯，怎么说呢，一点都不意外呢。
乌犰（qiu 二声）跟犰狳没有关系。要认真说起来更像白狐白豹这一类的毛茸茸生物。当然这是我胡诌的物种。（应当没有这样的生物。）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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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冥君少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