栾罪觉得自己运气好极了，居然能找到这么一个洞天福地。
当然，他觉得的洞天福地，是别人眼里的破败山洞。
地上有不少碎石，需要收拾一下才能作为临时住所。
想到这里，他眉头一蹙，“你怎么还跟着我。”边说边扭头。
果然见一人哼哧哼哧跟上。
“阁下救命之恩，我无以为报，只能……”
“打住！”栾罪还在太徽宗的时候因为小师妹的影响，看过不少话本，知道接下来的故事，他会说什么。
但那不该是话本里的女子说吗？
为什么现在是个大老爷们跟着他啊！
栾罪感到一阵恶寒。
小少年被打断也不气馁，只简单说一句：“我会跟着你的，直到报答完你的恩情！”
栾罪听他最后一句，灵机一动，有了！
他声音低哑，“不是想报答我吗？去，限你半个时辰之内，把地上的碎石清理干净。”
“这样，也就当你报答完了。”
栾罪觉得自己想了个好点子，他要快点把人支走，虽然凡人应该感受不到自己的魔气，可万一这人有灵根呢？
到时候他打坐，魔气泄露，这么小的孩子，灵根沾上他的魔气，就完蛋了。
他见人从自己随身带的包裹里取出一块布，一声不吭就开始打扫起来，很满意。
自己也从芥子空间里拿出一本仙草药的书开始温习。
当他双目疲惫，魔气在经脉中四处碰壁时，终于抬头去看人走没走。
然后就发现小少年打扫到一半自己睡着了。
地上还有扫到一起的碎石堆堆。
栾罪：……
很好，小子，这是你逼我的！
他不管小少年了，直接开始打坐，刹那间，滔天的魔气淹没山洞。
当他刚放出魔气的同时，小少年醒过来。
“……唔。”
睡眼惺忪地看着他。
“恩人，怎么还不睡啊？”
栾罪怀疑这人是不是能感受到他的魔气。
“你也睡不着吗？是不是也在想下个月中旬的招新大会啊。”
下一秒，栾罪就打散了这个念头，“招新大会，哪里招新？”
他怎么没听说过？
送上门的情报，不要白不要。
“啊，恩人，你不知道吗？”小少年瞪大白兔般的眼睛看着他，不敢置信，“止渊门啊。”
“咳，我最近才来冀州，并不知晓。”
少年面露欣喜，似乎又找到了留下来的理由，“冀州，我熟啊，恩人要去哪，我可以指路。”
见栾罪面露质疑，他又加一句，“打水烧柴，洗衣做饭我都可以！”
栾罪面露无语，不过有黑布蒙着，少年应该看不见。
这人刚刚还干着干着睡着了，是哪来的脸说这话啊！
少年似乎才看到自己打扫到一半的地，看着几团堆起来的碎石，他还没清出去，面露羞赧之色。
等将碎石彻底清出去，自己要铺床睡觉的时候，看栾罪还裹得严严实实。
疑惑地问：“恩人，你怎么还裹着布啊，这怎么睡？”
栾罪也蛮不舒服的，但魔界衣服袒露，自己来人间是临时起意，还没来得及置办新衣物。
他看小孩身形比他略矮，便也没有借人衣服的想法，想着大不了明天上裁缝铺置办几套。
他继续调息，却见少年摸到他旁边，玉白的手扯了扯他盘腿坐着铺到地上的黑布，“恩人，睡在洞口好冷啊，我能睡你旁边吗？”
刚刚少年确实睡在洞口，这洞不大，外面有夜风呼呼灌进来。
栾罪没说话，毕竟少年都摸到这了。
少年却像是没理解他的意思，又一扯，栾罪并无预料，这遮身的黑布居然真的被人扯了下来！
栾罪以为少年看到自己脸上的魔纹，大概会远离自己。
结果这少年关注点与众不同。
“啊！姑娘，恕在下失礼！！”
栾罪：……
他咬牙切齿：“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是女子？”
莹白的肌肤袒露在点燃的篝火旁，一双凤眸满含怒意，薄唇说完话后下意识抿紧。
可能被闷得热了，脸上透着薄红，胸膛被气得微微起伏，像在风霜中傲雪飘摇的梅花。
胸腹上的魔纹却如同盛放的牡丹，从小腹一直延伸到右半边脸，绕过眸子，顺着鼻梁到眉心，似是给人贴了花钿。
身上穿着暗红色的破布烂衫勉强起到遮羞作用，却还是可以依稀看清亮眼的茱萸。
下面布料也聊胜于无。
端的是一番人间殊色。
少年长那么大，也是第一次见这般活色生香的大场面，一时间愣住。
反应过来时已经双颊赤红。
良久后才移开视线，喃喃细语：“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栾罪见人已经发现，他就不裹那么严实，再次将自己身体遮蔽后，脸终于能像正常人一样漏出来了。
面颊被闷热蒸出的薄红未消，晕染开一片醉玉颓山般的美感。
暗红的魔纹在焰火的炙烤下，泛出妖异的光芒。
以正常人的脑回路，看到魔族这时候应该已经跑了。
很可惜少年显然不是正常人。
他见人又把黑布裹好，视线下移，迟迟不敢跟栾罪对上，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
“恩人，你的衣服呢，怎么这般……这般袒露？”少年眼神飘忽。
栾罪长久无言，暗想这人是真傻还是假傻？
“你还未看出吗？我是魔族。”
少年像是才反应过来，“啊！魔族。”
“是话本里讲的那些魔族吗？”他就要去翻包裹里带的话本。
栾罪不知道话本里怎么写，但无非就是什么无恶不作，罪孽滔天，面貌凶狠，可止小儿夜啼云云。
于是他点头，沉声答：“是的。”
少年把话本翻出来，听到他这一句，脸色似乎更古怪了。
栾罪视力惊人，一眼便能看清，话本书封上题字——魅人心魄魔女降世，娇俏郎君哪里逃？
还有几本，“误入魔窟状元郎，惨遭魔物……”后面几个字被挡住。
等少年把本子翻开递到他眼前，他才看清这里面究竟是何内容。
魔力不受控制地翻涌，直接失手烧了那些话本。
栾罪羞愤至极，这人界究竟是怎么回事！
简直是误人子弟！！
他见少年尚小，端着师长模样，语重心长教导：“不准再看这些本子，魔族是很危险的物种，见到了要快点逃！”
少年把手上的书本碎片丢掉，反驳道：“可是恩人看起来不危险啊，恩人还救了我。”
栾罪绷不住，努力装出凶狠的样子，怒目圆瞪，“危、险。”
少年表面看起来若无其事，小声道：“好吧，就依你。”
内心默默腹诽。
栾罪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走到少年给他铺的床那里，默默睡下。
就当他要睡着的时候，一道清亮的声音自另一边而来，“恩人，我还没问你叫什么名字呢。”
栾罪眉头紧锁，“寂墟。”
这是他的刀名。
那边少年复述一遍，“哦，季虚，好名字！”
“我叫洛临琛。”
听到这熟悉的姓氏，栾罪恍神。
第二天清晨，栾罪想趁洛临琛还没醒来，自己先走，甩掉他。
刚迈出洞口，迎面就撞上从外面回来的少年。
洛临琛面露欣喜，“恩人，要去洗漱吗？”
“我找到了一处山泉哦！”
修行者可以使用除尘诀清理自身，但栾罪不忍心说自己是要抛下他。
于是跟随前往。
路上洛临琛还把摘来的果子递到他嘴边，“恩人，吃。”
栾罪皱眉，让他不要再叫自己恩人，听着怪别扭的。
修行者辟谷，他堕魔之后，在魔界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已经很久没吃过新鲜果子。
虽然果子递到嘴边，他还是用手接过，咬了一小口。
下一秒就吐了出来。
看向洛临琛面露怀疑，“这果子你自己吃了吗？”
果然见人不好意思的挠头，“就摘了这几个，想留给恩人吃。”
栾罪要被毒死了，他忙席地而坐，运行魔气通至全身经脉，试图把毒逼出来。
“恩人，你怎么了！”
洛临琛见人嫣红的唇瓣微微发紫。
喊叫的声音带着哭腔。
栾罪额角有冷汗滴落，听着叫喊声听得心烦。
暗想：以防性命之忧，我早晚要甩掉他！
澜清镇。
“季虚，你走慢点，我要追不上你了！”身后洛临琛气喘吁吁。
栾罪脚下生风，其实他暗自动用身法，寻常情况早把人甩掉了，并且刚刚他也见洛临琛跟丢几次，但不知为何，没过一会儿，洛临琛总能准确无误知道他的方位，跑过来拉着他。
栾罪实在捱不住了，找个人少的小巷子，把人拽进去。
这巷子实在狭隘，他用手抵着前面的墙，看着面前的小少年，厉声质问：“你是谁派来的？靠近我，有何目的？！”
却不曾想这身前人面红耳赤，顺着洛临琛的目光去看，可以见自己蔽体的黑布随着动作向下掉，衣襟大敞，春光乍现。
少年目光不知道放哪，但就是不闭上眼睛，嗫嚅开口，“……不是谁派来的。”
“那你为何每次跟丢，都能准确无误找到我？”栾罪不信。
洛临琛面露委屈，一张小脸皱得跟包子一样，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来，“我有一只小鸟，他能闻到恩人的气味，”声音已经带着哭腔。
“恩人在哪里，它都能找出来。”
误会解开，栾罪将人放开，见少年指缝间果然有只指甲盖大小的鸟雀。
他感到阵阵愧疚，刚要同人道歉，谁料，比少年眼泪更先落下来的是鼻血。
栾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