栾罪叛逃宗门的第九年,在魔宫昭告天下,自封十方谛灭魔尊。
同年,太初剑尊的小弟子洛云盏,修得大道,渡过九九八十一重雷劫后,天道降下万丈金光,凝成封号——霜谶。
偶然有仙界中人,私闯魔域,正巧碰上百年一次的魔界寿典,见那八瓣莲理花上恣意侧躺的魔尊,一时被迷了心智,回去后好长一段时间,才清醒过来,恼羞成怒,给十方谛灭魔尊取了个诨号——红莲业劫魅主。
在仙界广为流传。
※
黑黢黢的魔宫大殿内,殿门被打开,一丝天光透过缝隙漏了进来。
来人身着绿色罗裳,一扭一摆,自殿外款款而来。
不等他问安,一股强大吸力吸住他的胸腹,将他狠狠甩在空中,重重摔在地上。
全身骨头都松了松。
他暗骂这魔头不解风情。
随后稍作调整,起身落座。
“谛灭魔尊近来可好。”合欢教主先是问候。
上面人“啧”一声,他就知道那人等不耐烦了。
忙把东西拿出来,是一只墨绿色的珠子。
一只黑鹞把它叼走,送到上面人的手里。
就当他以为这关过了,魔头不会再追究的时候,寂静的大厅内,珠子碎裂的声音非常清晰地传入他耳内。
他暗道不好,施法要走。
巨大的威压自上方以雷霆之势碾在他身上,他坐不住凳子,从上面滚下去。
狼狈滚到地上。
“谁给你的胆子,”上面人终于开口,语气冷得像冰,“敢打着我的名号办事?”
他还能说话,慌忙解释,“奴家不敢,不敢!这事必有蹊跷,请给奴家时间查清啊!!”
额头上豆大的汗砸到地上,魔气阻塞,他施不出法术了。
当务之急还是要快点服软,让这个魔头饶自己一命,今日之耻,他改日必会奉还!
正那么想着,上方沉默良久,他不敢松懈,跪得端端正正,暗自忍受这滔天的威压。
殿门被突如其来的风又吹开了一点,更多光亮漏进来。
打在他匍匐的身上。
上面人还没动静,他快要受不住了,小心翼翼向上瞥一眼。
可能就是这一眼,将他推进深渊。
“不用了,我自己会查明白。”上面人语气带笑,很是随意。
他闻言更加惊恐,又要发声解释,自己却再不能说话。
身体如花瓣般绽开。
风愈来愈大,殿门彻底敞开,殿内天光满溢,照得所有阴暗无所遁形。
有一人躺在王座上,魔界服饰向来暴露,他这件衣服也像没穿一样,坦胸露乳。
肌肤被光芒照射,泛着粉。
※
民间小巷内,邬行芳躲在货架后面,那些人似乎没跟上来,他大口大口喘着粗气,眼眶泛红。
昨夜有贼人杀入府邸,父兄惨死,他已给远在太徽宗的二哥传音,让他速速赶来救自己,只要自己躲好……
一丝血腥味传入他的鼻腔,他惊恐地回头,那人已经追上来了,他再次拔腿奔逃,不忘把货架拽倒,挡住歹徒。
“求求你,求你不要杀我!”邬行芳在林间奔跑,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他的气力就要告罄,对着后面喊,脚步却是一点不敢停。
后面人覆着面,语气阴冷,“怪,就怪在你们惹怒了十方谛灭魔尊,是他要取你性命。”声音平静无波,仿佛只是在叙述一个事实。
大大加深了这句话的可信度。
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手一挥,前面跑得飞快的人就感觉自己脖颈一凉,他下意识用手捂,大股大股鲜血喷涌而出。
他已无气力,躺在地上看竹子上的天,呢喃道:“……二哥,帮我报仇。”
邬烬梅攥紧传音玉符,骨节发白,操纵飞剑再次提速。
再快点,该死,再快点啊!
身后还跟着几个清风道骨的仙人。
等到了那处密林,只见一具腐臭的尸体。
邬烬梅上前一把抱住,悲痛欲绝,仰天大喊:“栾罪,我定将你抽筋拔骨,以解我心头之恨!!!”
身后人安慰他,“梓烨,小心走火入魔。”
身前人却早就听不进去了,眼睛血红一片。
※
人界,冀州,澜清镇。
“诶,你们听说没有,雍州传来消息,臧兰家一夜之间,满门都被灭了。”那人压低声音,像是怕惊扰了什么存在。
“什么?!臧兰家!!”听到的人都不敢置信,对于他们这些小百姓来说,臧兰家是他们做梦都见不到的大家族。
有了解者问:“他们派出家门修行的子弟也无一幸免?”
“啊,那没有。”最开始发话的那人说。
其他人更好奇:“谁干的啊?”
那人声音更小,细若蚊蝇,“还能有谁?谛灭魔尊。”
邻座的人一口水喷出来:“噗!”
说话的男子被下了一跳,朝发声处看去,就见一个用黑布从头包裹到脚的怪人,唯有露出来的左手骨节分明,称得上赏心悦目,右手却套着手衣,正着急忙慌擦自己身上的水渍。
用眼神谴责一下那人后,又收回视线,对着这帮兴致勃勃的兄弟们就说:“我跟你们说啊……”
不知道又说了什么。
有人感叹,“哇,修行者就是好,走那么快,前两天才杀光了林家人,现在又跑到雍州去,离那么远,他得日行千里啊!”
邻座人被呛到了,开始剧烈咳嗽起来,周围人听到这动静,怕这人身上有什么病,到时候传染给他们,纷纷结账离去。
说小话的那伙人也不例外,摸着脑袋想从哪冒出来的怪人,那么败兴。
摊主注意到这边的动静,面色不善,害他客人都跑了,想把这扫把星赶走。
结果这怪人似乎知道自己不讨喜,摊主靠近的时候,就见人站起来,冲他作揖表达歉意。
摊主正纳闷这捂得严严实实的人怎么知道他来了的时候,就见桌子上放着一枚灵石,再去看那人,居然在他眼皮子底下,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了!
栾罪现在情况很糟,他走在大街上,一口血从嘴里喷出来,他得赶快找地方躲起来,通身魔气马上就要压不住了。
希望这附近没有修行者,毕竟以他现在的境界,连筑基期都打不过。
大街上,行人来来往往,络绎不绝,路过的人看到街上站着个被黑布包裹的怪人,剧烈咳嗽,都纷纷远离这里,生怕沾染了晦气。
栾罪在小镇边缘找了处住所。
这家客栈由于地处偏僻,平常甚少有人来,生意不好,但不知为何,今日却是人满为患。
掌柜笑得合不拢嘴,自己也去招待客人,栾罪刚想出去。
“诶,这位客人,打尖还是住店啊?”
不曾想老板一眼就看中这位扮相特殊的客人。
栾罪被人拦住,他感觉暗处有几道探究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
由于不能太惹眼,他只好道:“住店。”
店掌柜高声应道:“好嘞,这就给您安排!”
直到栾罪进入房间,关好门,那些视线才被彻底隔绝。
他的身体微微发颤,瘫坐在床上,怕自己魔气泄露,到时候那些正道人士就会一哄而上,乱剑将他砍死。
他用右手轻抚腹部,感受着魔气阻塞。
不行,还是不能在这里久留。
他打开房门内的窗户,看下面道路上人山人海。
决定等晚上人少再离开。
是夜,月明星稀。
窗外传来哀鸠的叫声。
栾罪动身。
他从窗户那翻下去。
感觉到潜藏在暗处的危险气息,他加快脚步。
直到彻底离开那片区域。
“救命啊!救命啊!!”从哪里传来声音,由于太遥远,听得模模糊糊,但依稀能听出是在求救。
“别怪我们……就怪……谛灭魔尊!”同样听不太真切,但最后几个字,可谓是铆足了劲喊出来的。
栾罪本要路过的脚步微顿。
在心里告诫自己魔气尚且不稳定,况且附近还有藏在暗处的仙界中人。
但忍了又忍,终究是——
靠!是可忍,孰不可忍!!
栾罪一向好脾气,但最近总有人打着他的名号烧杀抢掠,然后把罪名推到他身上。
害他被各路大能追杀,在魔界也躲不过下面的人虎视眈眈,最近陈年旧伤复发,已经不能再在魔界待下去,瞒过那些精明的人了。
于是他就对外宣称闭关,实际上逃来人界。
正好他要调查这冀州林家人的死因,不能让别人知道他的名头是想用就可以用的!
哪曾想人界最近也那么多修行者。
他们为何而来,难道也是为调查真相?或者说,有别的什么……
伴随着那边声音微弱,栾罪不能坐视不管了,不然今日之后自己身上的罪名又加一条。
他释放稍许魔气探查过,这些都是普通凡人。
同时他也暗恨,自己居然沦落到这种地步,居然连凡人都敢冒顶他的名号!
伴随着丝丝缕缕的魔气飘过去,那些施虐者感到背后传来一阵阴风,凉意从袖口灌进身体。
他们互相使了个颜色,觉得差不多让人传完信,可以动手了。
一人手握锋利的匕首,刚要刺下去。
手掌蓦地掉在地上,他就要尖叫出声,却被不知道什么力量堵住嘴巴。
“好了没啊。”由于天太黑,同行并没有看到他掉在地上的手,见地上的人还在动,以为他还没下死手,凑近一看——
同行者站着没了呼吸。
“说,谁派你们来的?”耳畔传来魔鬼般的低语。
一人直接吓晕。
“不……不知道啊爷,我们也是替人办事,饶了……饶了我吧……”
“谁派你们来的?”栾罪蹙眉,这人怎么还不说,浓烈的血腥味怕是要引来其他人了。
“……不知道啊……真不知道。”
有人要逃跑,但被栾罪控制住。
几具尸体齐齐落地,但不是栾罪动的手。
“居然是禁制。”
栾罪也不知道自己得罪过哪些人。
无奈,只好先离开这里。
“少……少侠留步!”一个鼻青脸肿的小少年拦住他。
“我要报答你!”一嗓子喊出来,栾罪怕引来人。
他步履匆匆,慌忙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