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的生命里有没有开过那么一朵两朵鲜花?
不是你刻意种植的那种。
就是有一天,你忽然睡醒,发现它开在你的心脏上。
在这之前,你的心脏已经不对劲了很久。
它总是阻拦着你说出一些你想说的话,过分活跃地撺掇着你去追寻一个找不到的东西,并且永不止息地,促使着你走向那个人的身边。
这种事往往发生在你很忙的时候。事实上如果你很闲,沉浸在汽水,广告和膨化食品之中的时候,你很难发现它的秘密。
可只有你很忙很忙,奔波于集训,考试和搬家之中的时候,它才会一遍一遍地击中你。
它永远发生在你的生命忙到没有一点空隙的时候,就真的是连一点点喘息机会都没有的时候。
它才会那样匆忙地绽放。
像是宇宙之中的一颗恒星爆炸,炸出一片无处安放的绚烂星云。
就那样,抢占你的整片宇宙。
川一泓的生命里,曾经发生过这样的事情。
发生在他高一跳级的那一年里。
那一年,对于军校的提前升级准则,他的武斗分超了五十三分,文试分超了一百四十五分,纪律分满分,可是他有一点不达标。
他的个子比军校的规定身高矮了1cm。
人生真是不巧。就那么仅仅1cm而已。
因为那一年的他,不睡觉。
他就从城市的一头,坐彻夜的公交,坐到花园医院。
然后,背着他那有点破洞的书包,坐在花园医院浓郁的消毒水空气里,静静地坐在走廊的长椅上。
他知道病房门的里面,是森野夏的无菌病房。
他就那么坐在公园的长椅上,闭上眼睛,被那种浓烈的消毒水呛人的气味腌入皮肤。
只有在这里,他才能合目安眠。
他至今都记得,森田山来到月牙城的孤儿院的时候,对他的第一句评价。
“这个孩子有一双野狼一样的眼睛。”这个城市最聪明的人说道。
那个时候的布鲁诺,总是穿着一身过于压人的黑衣。
他看起来浑像是一座墓碑。
他用那种不好笑地幽默回答道:“还有一对小狼的牙齿。”
那一年的川一泓,穿着孤儿院发放的破烂衣服,凌乱的头发下面,对着布鲁诺露出威胁的眼神。
不仅露出威胁的眼神,也露出一对锋利的小虎牙。
他一直就讨厌那座墓碑。
他无论讲什么样的笑话都并不好笑。
那时的他,拒绝牵着森田山的手。
那一年的他,离开了孤儿院,第一次见到花园病房的森野夏。
瘦小的女孩,像是白色的雏菊,穿着宽大的病服坐在那里。
森家的人都有一种奇怪的幽默。
非常非常奇怪的,那种幽默。
坐在轮椅上的女孩,微微靠近了站直了还要比她坐着矮的男孩,说道:
“叫姐姐啦。”
“不要。
“叫姐姐啦!”
“不要!”
但是即便如此,每次从学校下课,他总是会从那座充满了小声的城堡里逃出来,跑到这座仿佛装满了墓碑一样死寂的医院里来。
那个时候公立小学还没把每周考试正式加入学期进程。
所以那帮小崽子们,每到下课,都跟得了什么丧心病狂的未知疾病一样开心。
川一泓背着他的书包,那是森野夏送给他的生日礼物。
如他所说,森家的人,都有一种奇怪的幽默。
那是一个烟紫色的书包,上面贴满了奇形怪状的爱心。
他背着那个带有奇怪幽默的书包,行走在死寂死寂的医院里。
那个时候,他走过长长的走廊,觉得每扇门的背后都有一座沉寂已久的墓碑。
而他要去的那个无菌病房里,他希望那里永远没有墓碑。
他总是在门外叫:
“喂,小夏。”
门里的森野夏无奈地说道:“要叫姐姐啊。”
矮个子的川一泓推开了门,背着他娘里娘气的小书包。
他不明白,为什么那群女孩子背黑色的书包总有小朋友夸她们很酷,可他背紫色的,整座小学都在发出震耳欲聋的笑声。
那里太欢乐了,而且欢乐到有些病态。
那里不适合我,川一泓在心里说道。
他把没消毒的紫色书包放在椅子上,说道:“喂,夏。”
森野夏无奈地笑道:“那是父亲叫我的方式啊。”
“一泓要叫姐姐的。”
“不要。”
固执的男孩子,宁愿把娘里娘气的书包每天背在身上,一直背到军校毕业。
但是这么多年,他从来没有低尊屈就,叫过一声姐姐。
可是今天,医生队伍的面前,已经长大的川一泓穿着城主的镶金长袍,那沉重的黄金简直压得他高低肩,照相的时候还得让摄影师给他P出个像样的来。
众人目光之中,川一泓屈尊低就地低下了头——
他喊了一声姐姐。
川一泓说道:“姐,你恋爱了。”
且不管今天的一泓是不是有史以来最反常……
这些日子在菜地里,森野夏已经见够了怪事。
她之前的人生都是一潭死水,实在是没有什么乐趣可言。
森野夏坚定地说道:“我没有。”
再说了,她还能爱上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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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城高中里,一半的好学生早上的课程都在打瞌睡。
这可是公立高中纪律的耻辱。
所有的学生,只有差生在最后一节晚自习的时候打瞌睡,才能被勉强算入可包容的状态里。
可是拿着证书打瞌睡,这是时代的耻辱。
且仅仅为了一个公益行动的好名头,和几张公开在社交媒体上的照片。
但是校长还是不得不承认,那张高三九班的班长把一摞发蔫的花耳菜发给贫民窟老妇人的照片,确实给学校带来资金数目不小的募捐。
兢兢业业削减用度的雪里斯校长,摸着他秃顶的头颅,开始了崭新的计划。
而大金站在学校的楼顶上,身边站着一只乌鸦。
头顶的天空,呈现着粉红的云团。
一人一鸟同时仰头看向天空。
“那位神明大人一定开始了一场爱恋。”乌鸦说道。
大金不同意。
须知乌鸦的嘴里从来不会说出任何适当的好东西。
它们就不是那种吉祥的品种。
“她不会恋爱的。”大金坚定地说道:“没有人会在即将从悬崖上掉下去之前开始看连续剧。这是很磨人的。虚假的希望还不如没有。”
乌鸦跳来跳去:“可是天空确实是粉色的!”
大金抬头,看着那些粉色的团云,那些是美丽的色彩。
美丽地,迷惑人的色彩。
“她只是第一次开始热爱她的生活。”大金站在晴朗的天空下,对乌鸦说道。
天空将不再闷热,也不会剧烈地下雨。
这是月牙城的福音。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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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一泓的夏天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