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辜月匆匆跑开,对着角落面壁,掐指算了算巴黎的时间,一通电话拨给沈嘉越。
嘟嘟响几声,沈嘉越叽里咕噜地用一串法语和她打招呼。
她愣愣,说:“没听过你**语,没想到这么熟练。”
他得意道:“帅气吗?”
“滚。”
“你优先。”沈嘉越反应了一阵,如临大敌地大叫道,“你突然打电话给我干嘛?”
她一头雾水,慢吞吞地说:“我是想问你……你知不知道叶限从什么时候开始抽烟,是大几?”
“他?你有病吧。他怎么可能抽烟。你从小就恨烟味,他难道还不清楚?”
“但是……”
林辜月立即住嘴,她忽然明白了,昨晚在房间留下烟味的大概是肖铭之类的人。她错怪他。
沈嘉越一副在抚胸口的语气:“我还以为又怎么了呢。你是不知道,前阵子我不是说漏嘴,告诉你那条金色玫瑰项链是用他的平安锁融的。时间太久了,我真的忘记这件事最好别告诉你,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和他讲了,免得他将来突然从你那儿得知了,再来问我,我也不懂怎么给自己开脱。还好他听了没骂我。不过他哪里懂骂人,是我比较心虚。”
“那他怎么说?”
“他很平静,说知道了。”
“为什么不当年就把这件事告诉我呢?”
“还不是你的反应太好猜了,你一定负担满满地说——太过头了,你那会儿快要出国了嘛。”
“那现在说为什么又变得没关系了?凭什么认为现在就没有负担了呢?”
“这个嘛……”沈嘉越气急败坏,“不然呢,还要怎样?我也奇了怪了,为什么所有人把我当保险箱的时候,都真心相信我的嘴是上锁的,结果换成另一个人的事情的时候,又企图往我嘴里撬出点什么,你们这不是自相矛盾吗?”
林辜月通体一凉,五味杂陈道:“你该不会早把我对他的想法告诉他了?”
“哦?你对他什么想法?”沈嘉越欠嗖嗖地,语调拐来归去,“我可什么都不知道啊,你又从来没有对谁亲口说出口过。”
她沉默了一下,慢慢地,目光钉在墙纸的金边花纹上。
她猛然抬起头,攥着裤边,问:“前几年,你说,叶限害怕成双成对的……”
沈嘉越莫名其妙道:“我什么时候说的?”
“高二,在游戏厅里,那天你还给他买了件衬衫作为赔礼。”
“记不得了,哎呀,胡说八道的东西,你记那么牢干嘛?你这语气什么意思,显得好像我还做错了什么大事似的。”
林辜月的眼前翻涌起汩汩的泡沫。
许许多多曾经写着“此路不通”的迷宫死角,都在此刻轰隆地炸开,崩解出的道路汇聚成一条——
她所期待的爱,也是叶限所期待的爱;她面前所升起的月亮,也倒映在叶限的眼中。
从头到尾,他们二人凝望着、祈祷的,是同一件事。
他们一直在相爱。
林辜月整个人像被插入了一张无法翻页的书签。
故事可能存在着她看不见的背面。
玫瑰不只是代表童话的玫瑰,还代表“玫瑰在哪颗星球,哪颗星球就如此重要”,还代表“即使世界上有五千朵和你一模一样的花,你在我心里也是独一无二的玫瑰”。
她把《小王子》读了无数遍。
她看了无数遍关于玫瑰的意义。
是否在那个故事背面里,也等同于她看了无数遍叶限的心情。
而她,也从来没有开口问过他,不是吗?
太阳在落下时点燃了一大片云朵,火星子从天而降,把月泉山庄也烧得通红。斑斑点点的人影、树影,映入地面,宛如灰烬。渐渐,无数的灰烬飘零,拢合到一块儿,然后像浓烟般扩散。朦胧的昏暗笼罩了整座山头。
月亮彻底升起来以前,月泉山庄的室外餐厅的服务员点亮了灯。
服务员眼见那位好看到扎眼的男子已经坐了一下午,还要继续坐下去的固执气势。他点了两杯咖啡,什么也没干,看着远处的另一座山,大概率在等谁。
服务员叹了口气。她总在这儿看见失意的人们。这里虽然是个度假酒店,但没有多少张幸福的笑脸。想想也是,紧紧绷绷过着日子,好不容易攒了点钱出游,怎么就能无师自通地学会度假了呢?
她上前,好心地问:“先生,咖啡凉了,需要加一些热的吗?”
好看的人近看更好看了。她见过另一个极美的人是来了半年的小林总,常坐在这里吃晚餐。她也不知道她具体是做什么的,总之所有人都叫她小林总。小林总人很好,但服务员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因为觉得她美,所以才认为她人好。
男子露出笑容:“不用了。我在这儿耽误你们工作吗?”
“不会不会。”有素质的客人和有良心的老板一样罕见,她也忍不住展了嘴角,“那我再给您倒杯水吧。”
“谢谢。”
她捧着玻璃杯回来,遇到了刚刚在脑子里一闪而过的小林总。小林总亭亭地立在来不及收的遮阳伞下,炽亮的灯光渡过伞面,把她的脸颊像一汪清色的池水,唯独眉眼深邃,朝着方才那名男子的方向,神色犹如宝石般,流光溢彩。
服务员连忙小步跑过去,稳着手腕,好闲没有把水洒出来。
“小林总,打算吃晚餐吗?”
小林总抽神,笑了笑:“没有。你叫我辜月就好了。”接着,低头忙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着急走的样子,“可以麻烦你帮我和坐在那边的那个人说一下吗,我晚点一定来找他。还要三个小时。”
“好的。”
“拜托你了。”
小林总身上的味道和清洁剂类似,给人很干净的感觉。飘远了,涤涤荡荡地留在别人的鼻子里。
服务员端正地把杯子放在那名男子桌上。
男子接过来,又笑着说:“谢谢。”他虽表情随和,眼底却有种说不出的涣散和暗淡。
“那个,我们小林总……“服务员怕他不熟这个称呼,手不由自主地摩擦围裙,补充道,“也就是辜月,她说过三个小时就来找您,请您再等一等。”
男子在听到这个名字的刹那,灵魂才像真正地入世了。
服务员第一次思考,看来,月泉山庄也有着幸福发生的可能性嘛。
林辜月下班,迅速回房换掉制服,差点随手把昨天那黏了蜂蜜的脏衣服重新穿上,裤子拉到大腿才反应过来。出门着急,又被门卡住,发现自己竟然差点把衣架也挂着带出去。
微风游线般穿梭,织乱了树丛。她奔跑着,大衣的衣摆擦过一片又一片的叶子。
她看见他了,慢慢停下脚步。
叶限的下巴埋在高领毛衣里,半阂着眼,长长的睫毛松垂下来,遮住瞳孔。连沉默得要睡着都这样好看的人。
林辜月想了想,把一直藏在衣服里的金色玫瑰项链放到外面,露出来,然后悄悄走过去。
他很快察觉了,睁开眼,站起来。
林辜月觉得全世界的风都朝他们吹来。
他们的头发哗啦哗啦,像一群蝴蝶,在空中翻腾地舞动。
风停了,林辜月摘下他唇边一小根纤维毛,听见他轻轻地念道:“辜月。”
沿着夜间的山路走了很远,灯光把他们擦亮。他们的身影像端放在深绿木丛的两朵黄花,并排开得鲜艳,但互相保留着偌大的距离。
冬夜的山风不满意似地推了林辜月一把。她朝他越走越近。
叶限有点讶异,但没有太多疑问。
他们又走了一会儿,到溪边,叶限要去坐石头,她拉住他:“那块石头一坐就会摔下去。那块石头开了花——还没有谢呢。”
他笑了,说:“那站着吧。”
林辜月干脆地解了大衣,张开铺在地上,一屁股坐下来,拍拍旁边的空位,抬头看他。叶限把外套脱给她,默默地弯腰,手指抵着地,转了个身子坐下来。
林辜月的怀里满是叶限的温度。
她习惯性地穿过一边袖子,又犹豫地退出来。想了想,侧过身,靠近他,把大衣的肩膀认认真真地覆盖在他身上,然后几乎依着他的胸膛,又重新地穿进一边袖子。
叶限板正地坐了很长时间,才慢慢地套进另一边袖子,又过了很长时间,伸出手臂撑在她的后背。
两个人相挨着,都像是少了一个自己的肩膀,又多拥有了一个对方的肩膀。隔着她的卫衣、他的毛衣,他们贴着的半边身子和对方的呼吸一起起伏。
这里没有路灯了,一轮月亮挂在头顶,月光映出小溪含糊的轮廓。水流静谧地流淌,将石头摸得湿滑发亮。身后那朵开在石缝中的小黄花轻轻地摇曳着。
林辜月小声嘟囔:“我没有想到这里晚上会这么黑噢,怕黑的话,我的肩膀借你靠。但是这里一定没有鬼的,你相信我。”
叶限则从口袋里找出一个小盒子。
“昨晚要给你的生日礼物。”
林辜月端着盒子看了一会儿,手指头从袖口伸出来,打开,一个粉钻胸针。
“好漂亮,我很喜欢。”
他们靠得这样近,他一不小心就会吻上她的额头或发丝。他没有转脸去看她的表情,听着她飘起来的语气,笑了笑,笑出温热的鼻息。
林辜月把钻石捂得滚烫,说:“我一直都在戴十八岁生日你送我的那条项链。”
“我知道。”
“嘉越告诉我了,那是你用长命锁融的。太贵重了,叶限,其实我不该收下,但我现在也不知道该怎么还给你了。”
叶限像早就想好如何回答她,说:“比起它躺在抽屉里落灰,倒不如用祝福赋予新的意义。每一年我都只是单纯地想送你我所能想到最好的东西。十八岁的时候,我只希望你可以平安。”
“你就没有想过……”
“想过。但我可以因为你,对万事无一顾忌。”
“叶限,粉钻石很漂亮,金项链也很漂亮,我都特别喜欢。但我好想让你记得,大家都在送限量玩具的时候,只有你送了我手工软陶画。那已经是我这辈子收到最好的礼物。只要你送的就是最好的了,我不在乎礼物的含义……”
你就是含义。
林辜月想继续往下说,迟迟开不了口,就像一块大蛋糕,不管从哪里切下去都会破坏漂亮的翻糖淋面。她觉得好多事情都不重要了,但重要的那些该怎么表达?
在她的全部经验里,唯一擅长的事情就是使用语言。可是,她在此时此刻领悟,始终有些情感,即使究极了一生的修辞手法,也无法正确形容。她永远都说不清她有多爱他。在她怀着热情的那一片世界里,文学已经是她最钟爱、最好的东西了,但她难以将文学献给他。
林辜月发觉自己对爱毫无创意。
这点令她好挫败。她把胸针收进盒子里。头顶一阵阵清凉的微风吹过去,叶限放在她身后的手悬起来,又慢放回地上。她心想,搂紧吧,今晚多冷,他们理应彼此取暖。但最后她也没有出声。
林辜月接着话题。
“那七岁时的陶土画是什么意思?”
“很高兴遇到你。”
“九岁的《爱丽丝梦游仙境》立体书?”
“你不是喜欢爱丽丝吗?”
“十岁的魔法变身器呢?那时候我都不玩玩具了,总不能还是我喜欢。”
“你说过以前只知道肯德基赠品玩具。”
……
……
……
一年一年地数过去,林辜月和叶限都擅长若无其事,仿佛真的只有美妙的生日礼物是他们的未解之谜。
“十五岁的粉色风景画呢?”
叶限终于答不下去了,道:“后面的你都干脆当作一个意思好了。或者从头到尾都是一个意思。”
林辜月轻盈接话:“是祝我平安啊。”
叶限思索半晌,不知得出个什么结论,轻叹口气,妥协道:“你的语气像在明知故问。”
“也许呢,我不知道。”
“你最会在时光里找线索了。”
“你那么了解我。”
“但不足以了解到很自信。我还以为你今天不会来了。”
“那怎么办,我坚信你一定会等我。看来我了解你比你了解我多一些。”
“对不起。”
“驳回,你没有什么要道歉的。”
“抱歉我把你今年的生日毁掉了。”
“我不是很在意庆祝这种日子的人。本来就没有的东西,算什么毁掉呢?如果不是因为你总来洛杉矶,过去几年,我连生日都不会过的。”她回望他,“你没有抽烟,为什么昨天不继续否认下去?”
“你今天在包厢门口碰见小明,也看见了我。”
林辜月收回视线:“所以呢?”
“那个时候,忽然一下子不知道,虚假的抽烟的我,真实的阿谀奉承的我,二选一,到底哪种更让你讨厌了。”
“万一都不讨厌呢?”
“对不起,是我太奇怪了。”叶限稍顿,有了些生动的腔调,“但你不要这会儿装大方了。至少你喜欢什么,反感什么,我都清楚。”
林辜月哈哈大笑。
“第一反应确实是我好讨厌你,后来立马就后悔了……”林辜月抱起膝盖,下巴低下来,“在我面前,你也可以委屈的。”
“我不记得自己委屈过。”
“是真的没有过,还是你希望我那么觉得?”
“我希望你那么觉得。”
林辜月鼻酸,仰起头。比起天空更先看到的是他的鼻梁和眉毛。云朵在他的侧脸旁淡淡翻卷着,愈来愈稀薄,月光变得无比慷慨。
“叶限,你被烟烫过地方,被烟灰缸砸过的地方,还痛不痛。”
他呆傻了一下:“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高二。”
林辜月把徐毓文当年告诉她的话全部复述了一遍。有时候她也会梦见那些从未真实见过的画面,所以说得小心翼翼,生怕夹带在梦中想象出来的情节。
叶限说:“她说得都对。除了我刚刚才知道原来那几年我舅舅回云江了,这事情恐怕我妈都不知道。他竟然躲得那么近。”
“其实如果那个时候我问你,你一定也肯告诉我。可是我一直不敢,我觉得那个伤要用整个宇宙的快乐当创口贴才可以盖住。我好怕我的无能为力,我好怕我在你身边显得那么渺小。”
“你太聪明也有太有想象力,辜月,也许我愚蠢得根本感觉不到痛苦。”
“骗人,你又在安慰我了。”她转过身子,朝向他,手腕在叶限宽大的衣袖里显得格外纤细,瑟瑟缩起冰冷的手指,微微仰起眼,注视叶限的脸,那张像蓄过无数夜晚的潮水,然后满到极点,静默得不再起波澜的脸。
林辜月轻轻地问:“在哪里?”
他指指左肩膀。
是她此刻一低头就可以用睫毛和呼吸拂过的地方,是一个离心脏很近的地方。
“是什么样的?”
“像鱼的泡泡,或者鱼的眼睛。”
林辜月的手掌在他的左肩上舒展,慢慢地摩挲他那一块的毛衣。毛质摩擦的声音像童年在地毯上背诗歌,然后躺累了翻身。浑身上下都被毛绒绒地挠过一遍。
叶限变成木头,呼吸若有若无,好久笑道:“好痒。”
林辜月忽然拉起他的手,放在她的腰侧:“我也有,两道浅浅的,初中的时候,用路上捡来的木枝。是妈妈。爸爸假装不知道。经常。”
叶限的瞳孔定住了,错愕地倒映着溪水,起了一层层粼粼的水光。
“痛吗?”他悄声地问,拇指小心翼翼地拨着她的卫衣的皱褶。
“好痒。”她笑,“像鱼的尾巴,鱼的骨刺。”
他一下子收紧了胳膊,紧紧地环住她。他们失衡躺倒,扑通一声,像鱼跃进池子里。
“叶限,今天晚上太安静了,应该不会再有小鸟出没。但是我舍不得回去。”
“辜月。”
她看着疏散的云和一闪一闪的星星,说:“你或许变很多,但我也没有在岁月里多冰清玉洁。这几个月,我模仿沈外公的毛笔字写了好多张欢迎贺卡,给别人倒了很多壶酒,闻到好多条烟的味道。我每天都在用喷剂喷自己的衣服。我除了是爸爸的女儿,没有任何身份。他们调笑我的时候,我满心怨恨,但一句都没有办法真正地骂出口。”
“你不要再说了。”
“叶限,你害怕七岁最童真的林辜月讨厌你。但其实那个小小的林辜月也变成大人了,那你讨厌我吗?”
“我永远都不可能。”
“小时候,我们也一起躺在西北的大通铺上。可现在和那时候不一样。我们既然长大,就不能再重新当过去的那个自己,所以也不要在过去找对方。我们都早已经不在那儿了。”
我要亲吻的不是水彩,我要拥抱的不是画框。你不是一个卡通人物,不是一个艺术形象,你是你。当你受挫、损伤、堕落的时候,并不会有一副道林·格雷的画像记录你变化的灵魂,我所认识的你从来都是现在的你。哪怕你向生活低头,亦或是被生活破坏,我仍然有巨大的勇气去热爱着你。
你不是我的理想,我对你不存在任何虚无的幻想,所以我甘愿注视你的一切,包括灿烂,包括狼狈。一个人的灵魂千变万化,总在改变,没有准确面孔,我们无法真正地认识对方,没有哪个年纪可以成为如今的我们的参照物。跨时代地让巴洛克和洛可可一较高下没有意义。童年再梦幻,青春期再浪漫,那也不是现在的我们。
但我接受动态的我们。
即使我猜不中你的谜底,看不清你的本来面目——没有关系的,只要我们还在彼此眺望,那这个世界就不变。我们声称要永远在一起的那个世界就不变。
“我们都不要让我们逊色于岁月——好不好?”
林辜月可以听见叶限的喉结藏在毛衣里滚动的声音。她的眼眶热热的。他的手臂又用力地搂紧了一下。她闻到他衣服间松软的香味。她的腰,他的肩膀也热热的。
他们都闭上了眼睛,像在等一个吻。
林辜月昨晚通宵,立即睡成死人。睁开眼的时候无比惊诧,地面悠悠地向后退。她揉揉眼,察觉身上穿了两件大衣,而自己在叶限的背上。
“叶限。”
“你醒啦,刚刚那边有蛇诶。但喊你你起不来,只好这样带你走了,你要下来自己走吗?”
林辜月耍赖地摇头:“我要困死了。”
“昨晚没休息好吗?”
“一个晚上没睡着。”
“我也是。”
林辜月吓一跳,直起身子,想往下蹦:“那换我背你好了。”
叶限圈住她,止不住地笑了起来。林辜月撇撇嘴,又趴向他的肩膀,晃起腿。结果也不知道这一晚算有了什么结果,他们谁都没有真正的告白。明明说了许多更珍重的话,却仿佛一定要准确听到那三个字才作数。
可是没有关系了,林辜月眼下的路好长。
他们的路好长。
“叶限,我差点忘记和你说了,我可能会去哥德堡。”
叶限安静得和夜一样漫长。他问:“旅游吗?还是……念书?”
“月底有个儿童文学交流会展,吴栖老师可以带我去参加。”
“啊,原来如此。”
“然后我正在申请文学硕士项目。不知道能不能被录取,还没有准备完,除了帮我准备材料的几个老师,没有人知道,但我想先和你说。如果能成功,就可以正式地上我最喜欢的那个教授的课了。”她忍不住雀跃道。
“辜月,你当然能做到。我不管什么时候都相信你。”
“我能做到吗?”
“当然。一百个当然,一千个一万个一亿个当然。”
他讲话忽然像小孩子,林辜月弯起眼睛,额头埋进他的毛衣。
“叶限。”
“嗯?”
“叶限。”
“嗯。”
“我好喜欢你的名字哟,叶限。叶限。叶限。”
“从前,你说过,我名字的意思是是背着宝藏的人。”
“诶……”
“辜月。辜月。辜月。”
“不要学我。”
“辜月。辜月。辜月。”
“叶限。叶限。叶限。”
“辜月。辜月。辜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