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公鸡啼鸣，一片灰蒙蒙的，要天亮了。
一辆电瓶车从宅门前的碎石小道上开过，途径中央的一处洼地时“咣当”一下，玻璃瓶相互碰撞，估计是杂货店送牛奶的。
手机屏幕此时自动亮了起来，时间是五点一刻，再过一会儿爷爷就要起床晨练了。但我还没有打道回府的打算，只是臀部坐得有些微酸，起来舒展了一下大腿，将卷章带到了窗户的日光前，乘着楼下呼噜声还没有停息，我翻向了下一篇。
那只螳螂不知不觉已经爬至窗顶，复眼一张一合，对着窗樘另一头的一只瓢虫蠢蠢欲动。
双方僵持许久，噤若寒蝉，贴在玻璃上随风摆动。
※※※
公元前 ？？？
魔山脊，坛灵洞
深夜，扎卡在酣睡中被唤醒。
“此地不宜再作停留。” 德罗伊沙哑的声音在山洞中回荡。
八人在朦胧中重新上了路。扎卡还希望在舒暖的洞穴里再住上几日，但长者坚持要即刻动身。
小尼托倒是精神饱满。这丫头白天睡得死死的，一到夜晚就活力四射。
山路崎岖，岩壁一团漆黑，前方伸手不见五指。偏偏这一晚是阴天，德罗伊又不许他们点火，扎卡等人只得摸黑前行，不出一小会儿他们便失去了方向感，只得将开路任务交给长者。
翻过几块凹凸不平的卵石，他们到达了魔山顶，面朝峰口，一壶强风灌顶。
几小时下来，感觉不仅没有迷路，而且还像是在顺着某条无形的道路往下走。这位刚认识的长者对山路的情况了如指掌，是一位合格的向导。他自称腿脚不灵便，但永远都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摸到队伍的最前方。
即使这样，扎卡仍旧不解，为何要在气温骤降，视觉不便的夜晚行动。
一直开路的德罗伊终于拗不过他，只得面带愁容，领着他上了一颗磐石，指着山下耳语道：“我们被跟踪了。”
扎卡顿时全醒，定眼望去，山谷下果然有一点明亮的火点。“敌行我歇，敌休我进。一路往前走，就不会有事。” 长老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们没有立马转而下山，而是沿山峰瀑布横向穿行。
德罗伊巧妙地使出**之策，故意将干柴毛衣撒在各处峡口，再拾一块滴着血的肉骨掷入冰泉，作出乘筏漂流下山之假象。果不其然，不出两晚，火星从顶峰慢慢向山下移动去了，直到消失在肉眼以外，连小尼托都无法再观测到。
“从队形与搭建方式来看，是漠南黑头人。” 德罗伊见追击者走远，才开口说道，但依旧不允许他们起火烤食。
见他们满脸疑惑，又补充道：“北方这里称他们为：乌冠人。”
“乌冠！” 扎卡伸到行囊里摸了摸彩石链。寒风之夜，他冷汗早已浸透了内衣。
同行伙伴当然不解，但德罗伊却是淡淡一笑，似乎是心知肚明，眼睛很不自然地看了眼小尼托。
翻至山阳，温度飙升，日照时间越来越长，雪峦上冰封急剧融化，地下泉水涌动。扎卡在炎热的砾石上用牛角打了一杯水喝，他第一次卸下厚重的毛衣，感觉活动范围与敏捷程度上升了一个档次——属于人族的黎明即将到来。
魔山以北，水雾尽收眼底，扎卡已经可以想象白云下的富饶美丽——他此时只想尽快摆脱这片令人悲伤的土地。
没有乌云遮蔽，阳光热线格外强烈。扎卡与其同伴仿佛获得了新生，倍感神清气爽，可小尼托与德罗伊却表现出了明显的不适。
“干燥...难受...痒...” 小尼托焦糖色的嫩肤上起了好几块红斑，整个人无精打采，紧紧缩在被褥之中。
于是乎，他们只能避开午时的烈阳，在薄暮与黎明间游巡。行至山丘溪流汇合处，背着小尼托的扎卡收起牛角，重新拾起了标枪。
“别动。”
经这一周的黑白颠倒，他猎手直觉变得有些愚钝，但此刻他本能觉醒，汗毛竖立，脑后感到了一双凶目的存在。他眼珠来回弹动，试图找出岩石与丛林间的异样。这感觉越来越逼真。他眼角上扬，余光扫到一不友善的身影。
凌乱之虎须，锋利之獠牙，食肉动物之低喘，绿宝石般闪耀的掠食之眼。
“快跑！”
不待扎卡反应，德罗伊率先大吼道，向溪流下游狂奔。见扎卡等人还愣在原地，还愤怒地斥道：“还愣着干什么，跟我来！”
同伴应声狂奔了过去，行装武器皆丢弃于池旁。扎卡也顾不了那么多，裹紧了小尼托，与努努一同追了上去。
遇上野狼尚有一战之力，但与剑齿虎硬打无疑是自寻死路。
德罗伊东窜西跳，在岩石间高速穿梭。这是扎卡头一次见到德罗伊这么惊慌失措。最后将他们带到一处洞口。说它是山洞实属抬举，估计只能算是刚好容纳一个人的石缝。
跳入前，或许是动作幅度太大，拴在小尼托脖子上的彩石链甩落一地，他回头犹豫了半刻，恰好瞥见了身后追来的猛兽。
那「剑齿虎」确实跟了过来，可行走方式很不协调，甚至有点滑稽。
“不可！”
「剑齿虎」竟然开口说话了，而且是扎卡能听懂之语言。就看那怪物突然直立，用前爪扒去虎头，露出下面一张与人族相似的脸庞。他年龄无法判断，双目呈异色，左绿如春草，右蓝如碧空，皮肤光亮，不像是族人，眼角流露一股无法压抑的怒火。
扎卡最后看了一眼彩石链，咬了咬牙，来不及想那么多，跟着同伴一道跳进洞口。
能屠戮剑齿虎的人族——岂不是更恐怖。
※※※
“白狼的腿骨。” 犬蛇确认道。
哥速提一众在一块腐烂发黑的肉骨面前停下了脚步。
看来，他们几十号人白忙活一周了。他攥紧长矛，恼羞成怒，愤恨地一脚将耍得他们团团转之诱饵踹开。
瞎折腾半个季度，马上就要到与首领约定会和的时间了，他们仍旧一无所获，自己违抗上级命令回去必被问罪。天转热，哥速提汗流浃背，额头上乌冠人的荣耀——代表通天越神的“灵眼”褪色显著。五十余人的装束都邋遢无比，苍蝇缠绕。
副手忧心忡忡。经此事二头领的颜面荡然无存，属下已接近暴走边缘，无法有效控制，再往下便是完全未知的领域，乘口粮有残余，他建议哥速提立马调头回南边。
哥速提心里一百个不情愿，但他必须接受失败，好在部下没有任何损失，否则巨人的石锤定会找上他的脑袋。
即使是回撤，哥速提也坚持不原路返回，而是另辟蹊径。上天酬勤，在日落前的熔浆岩上，犬蛇瞄到一处非天然遗迹。
“人类的杰作。” 他快速爬上石面，用鼻子嗅道。石中是一副半隐半现的浮雕，但令人失望的是，上面并没有活人的气味。
“上古时代，人类直立未稳，犬随驯化未成，部族迁徙至此...” 副手眯眼念道，“暗无天日，野兽肆虐。危难之际，有一白胡老者挺身而出，带领众人开石凿洞，从深山的心脏中穿梭而去，终获光明...”
“应该是山脚村落所说的北上迁徙族，看来他们说了实话。” 哥速提梳理着两鬓，陷入思考，“若他们没有说谎，那——”
他瞪大眼睛，急令道：“快，立刻在周围找石洞的入口！”
他对空张牙舞爪，犹如一只准备觅食的大螳螂，
部下倒是配合，毕竟有捷径可走。不出一会儿乌冠人在下滑的碎冰雪水中摸出了一块凹凸角——岩壁被一块花岗石堵塞，像是人为添上的。
“果然是一座山门。” 副手指着上面的动植物符号念道：“今日不慎开启，明日黑暗降临。”
“所有秘密储存所都是这么说的。” 哥速提不以为然地笑道。接着与部下一同刨石。破门之时，一股热浪扑面而来，气味甚是反胃。
犬蛇鼻孔一张一缩，探进去品位一番后，悠悠说道：“有那处子之味。”
哥速提宛如巫毒诈尸，欣喜若狂，两眼放光，兴奋地说道：“不仅寻得穿山之路，还找到了那魔女的老巢。” 待回头迎上部下忧虑的目光，又冷笑一下：“喋血魔族已灭多年，我们此番是清剿拜血者亵渎之地，顺道回归大部队。”
听到最后一句话，部下长舒一口气，外加副手打圆场，各自准备干柴武器，一个接一个钻入岩壁。
哥速提留到最后，朝天吸了一□□气，毅然踏入洞穴，背影很快消失在了幽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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