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过这一章的页面，只觉自己双腿发麻——在地上蹲太久了。
我站了起来，静静地抖了抖脚，找来了一个小板凳坐了下来，脑海里推算着这篇远古故事所描绘的时间节点。
“扎卡...尼托...暮霜村...” 我一边轻声念着这些陌生又似曾相识的名字，一边翻到了「卷贰」的下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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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前？？？
大地日渐泥泞，冻土大有融化之迹象，多处洼地变为沼泽。
扎卡也在冰河下瞅到了一抹尘封多年的绿荫色。
气温回升本是好事，可也让部落赖以生存的毛牛群消亡殆尽，草原上灵活的羚羊又大大超出捕捉范围，部落只能选择迁徙。
这倒是不足为奇，那个时代的部族本应逐捕食而居。可无独有偶，暮霜村在决定下一个目的地时出现了分歧。
“听邻村的探险者说，西南边陲近期烽烟四起，有一支庞大的部族突然崛起，嗜血好战，心狠手毒，所到之处寸草不生，还是别往那儿去了。”
他在部落大会上的慷慨陈词仿佛在雪原上回荡着。扎卡苦笑一番。在他族人看来，他一定是疯了，所谓的「危机」纯属无稽之谈——暮霜村向南迁徙之心无可动摇。
扎卡最终毅然决定舍近求远，选择追随祖上开拓者们的步伐，翻过北方的群山峻岭，闯出一片新天地。
无数月末前，雪山脚下的十二个部落歃血为盟，数以百计的男女壮年组成了一支史无前例的迁徙队伍，开始了浩浩荡荡的「北上之旅」。
“翻过神山，一路向北——直到冰雪融化，乌云转晴；河草过膝，土壤转黑。脚踏黑土，方达凡人禁足之领域，花草丰美之乐园，有取之不尽的食物，永无生死病痛的土壤...”
这是他们留给后人的唯一讯息，一个充满希望又苍白无力的证明宣言。可对于扎卡的一行人来说，这却是挚诚不变的信念。
大山背后是一个未知的世界——而未知则代表无数的可能。
小尼托在与玩伴们嬉戏打闹中弄断了彩石链，只得将其安放在行囊中，为此还难过了好几天。
一身棕黑，已到退冬毛之季的努努竖着耳朵，时刻保持警惕。包括扎卡在内的三名精壮男子分别拖着一个羊肚制成的雪橇，上面堆满生存之必需品。累了就原地休息，啃一口干肉，喝一口冰水，体力恢复了再赶路，到了日落升火搭帐。
幸好老天爷没有发难，若真遇到暴风雪可就麻烦了。就这样又过去了七天七夜，他们在欢声笑语中，不知不觉来到了山脚下。
扎卡深吸一口气，用冰水洗了把脸。最近他一直噩梦缠身，忍不住对伙伴们描述起一个诡异的符号：一圈，两横，一竖。背景则是哀嚎与鬼面，甚是吓人。符号本身自带某股邪恶气息，又兼备一种不可撼动的威严，一种对于力量的渴望，如壁雕般深深刻在脑海里。
可能是一个不祥之兆。
山阴因缺少阳光，厚雪冰柱均保留完整。这样也好，给雪橇提供了便利，要是都融了，崎岖岩石峭壁暴露，随行货物难搬不说，脚丫子一定给磨破了。
同伴曾建议沿山脚往西走，绕开山脉，这样可以省力，但扎卡不同意。西边是大裂谷，地形险要，不仅难于行走，而且很有可能撞上狼群。
悬崖上的一片冰山轰然倒塌。他皱了皱眉——看来，要与时间赛跑了。
※※※
原文在页面的半中央结束，好似被拦腰斩断。
我察觉到了一丝异样，心脏砰砰作响，连忙翻回到了最初德国下士的那一篇章节。
果不其然，文中扎卡所梦见的诡异符号，竟与英国士兵日记中所绘制的图案相同——至少在字面上确实吻合。
「一圈，两横，一竖」
我心里默念着，在空中尝试性地比划了几下。
可惜父亲没能画出这个符号。
接下来的一页，纸质依旧毛糙，但颜色愈暗，字迹也与父亲的相差甚远，定是出自不同人之手；同样没有时间与地点标注，只是这次笔者连「公元前」都懒得写了。
※※※
乌鸦腹下烟柱缠绕，最终被烈焰吞没。鹅卵石静静地躺在雪丘中，光滑的表面上几滴血印。液露中的村落火光冲天，哭声震地。
“求求你，放了我们吧！”
半日前还趾高气扬的族长，此刻摊伏在泥土里，老泪纵横，毫无尊严可言。他背后是尸山血海，死者都是成年男子，无一例外，皆亡于枭首。
村落被黑压压的“乌冠人”围住，如蜂拥而至的蚁群。
他们手持火把利器，装束奇特统一，额头正中涂有一白眼，有露出之肌肤处亦有纹身，黑发大胡，面目可憎，双眼满是仇恨的怨火。
他们来自漠南盆地，又称「黑头之族」；族中最强者，当属「巨人萨古」，一个身长九尺的庞然大物。他拎着战锤，迈着沉重的步伐来到族长面前，蔑视地盯了他一眼，然后走向一旁相互相依的母子俩。
“多可爱的孩子啊。” 那巨人蹲下身子，试图抚摸男孩的脸颊。女人护住其子，起身向后退守，直到退路被火海阻断。
周围乌冠壮汉欲拔矛相向，被萨古厉声喝住。
他转而放下石锤，缓缓走向绝境中的母子俩，压低嗓门劝道：“只要你告诉我，这个帐篷主人的身份与去处，我保证你们从此衣食无忧。”
他说罢，反手指向村北一处帐篷。
闻此，女人确实犹豫了半响，但望着帐篷似乎又想到了什么，眼神变得无比坚定，誓死不从之心形于表，猛地一回身，抱紧她的孩子，一并跳入熊熊烈火中。
看到人像逐渐化为灰烬，萨古重新拾起战锤，对仍低头跪坐着的暮霜村长老们冷笑道：“一个手无钻木之力的聋哑女人，都比你们有骨头。”
“守夜人都已经解决了，首领大人。” 二头领对萨古报道说。
巨人顺势望向另一片血肉模糊的屠宰场。这里的尸首已经扭曲到变形，头颅与四肢被砸得粉碎，血淋淋的牙齿散落一地。这是令人胆寒的“岩刑”，人族用已有工具能开发出来最痛苦的折磨，通常用以虐待叛徒与处决对神明大不敬之人。
“与天敌勾结、与恶魔交易、包庇血族之女——” 萨古从火堆里拾起一根烤熟里的胳膊，玩弄一阵后塞入口中，转身对族长说道：“你们的好邻居已经交代得很清楚了。”
“我说的句句属实...” 族长一想到乌冠人到来时“献上”的见面礼，邻村长之鼻耳，吓得连忙再三求饶：你们要找的那疯婆子已死六年有余，尸体早给烧了，骨灰都找不到了。”
“她不是诞下一子吗？人呢？” 萨古吐出一块肘骨，淡褐的眼珠死死盯着扎卡留下的帐篷。他左眼下有一道细长的伤疤。
“是一女婴。” 族长胆战心惊地纠正道，“她的父亲是我们暮霜村最优秀的猎手——名曰「弑风者」，但并非守夜人。在半月前他们一行八人便离开了村庄，向北去了。”
“弑风者...” 萨古眼睛一眯，突然又瞪道：“去了哪？”
族长沉默片刻，弱弱地回道：“不清楚...好像是魔山...”
“不可能！” 萨古大怒，猛地回旋，一个石锤下去，族长的脑袋顿时开了花。
巨人大口喘着气，眼里有愤慨，又有一种畏怯。提到魔山，心底泛起一股来自远古的恐惧。
“不可能...所有人都应该知道，魔山深处的峭崖里，曾经居住着什么...”
时间仿佛静止了，唯有火焰燃尽木柴的“噼啪”声。
部落巫师见状，小心迈过了族长头骨崩裂的尸体，爬到萨古面前，颤颤巍巍地说道：“请容老朽一言...扎卡突然决定脱离部族，绝非是心血来潮，必有不可诉说的目的。既然那疯婆娘是魔鬼之裔，其女此番前去旧巢，绝不是巧合...”
巫师一阵激烈的咳嗽，又乞求道：“请看在神明、祖先与同族的份上，宽恕我们的罪行，放我们一条生路吧。”
萨古擦去战锤上的血迹，望着远处山脉若有所思。
二头领上前说道：“瞧他这样子，应该不是信口开河。上个村子也说，千年前曾有部族跨越魔山，向北到达神赐之土。这表明，山中的魔鬼正如祖先说得那样，早已死绝。何况前往北方的道路不止魔山一条道，他们极有可能朝大裂谷方向转进。”
“也罢，那我们在破晓前出发，全员北上追击那喋血族之女。” 萨古很快做出了决定，又看了眼巫师，随即加了一条：“二头子，你带小队前往魔山脚。他们若真敢上山，八成是有去无回，让他们烂死在山上就好。记住，敌人狡诈，只可在日出后行动，发生任何情况都不可上山。我率大部队直奔西路大裂谷，你巡视完毕即刻赶来与我会和。”
二头领接到此命令大喜，将手贴在胸口，恭敬地鞠了一躬，又问道：“那这剩下的两百老弱病残，作何处置？”
萨古脸上尽是杀气，舔了舔嘴唇，一字一顿地吩咐道：“都是恶魔的仆从，一个也不用留。正巧此番远征，我们食物严重匮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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