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家？”梁星姿看了眼食盒上的店名，惊讶地说，“就是我之前说的不做外送的湖菜馆子，常容你怎么订到的？”
希尔已经往嘴里塞了好大一块鱼肉，也鼓着腮帮子看过来。
“之前帮过老板一个忙。”常容简单解释了一句，具体的事情没有办法在凡人面前展开讲。
“什么时候？”然而某些人并不像梁星姿一样知情识趣，希尔听她这样说，反而更加好奇，不住地凑近问。
常容往后仰身躲开她的靠近，毫不掩饰语气中淡淡的嫌弃：“在你每天出去鬼混的时候。”
“什么鬼混啊……”希尔嘟囔一声，她只是有点想家，经常去淮陵的教堂待一待罢了。不过她确实没干什么实事，所以略显气虚。
她一直以为常容每天也只是猫在事务所里，毕竟这人的脸色白得好像下一秒就要咽气似的，没想到她还外出接了私活？甚至还是其它城市的业务，那她得独占了多少功德，也太不仗义了吧！
常容都不用看她，就知道希尔的脑子里在转什么蠢念头，她无奈地瞥过去一眼：“是我个人的事。”
当时她去给自己报仇，顺手收拾了地羊鬼，本来以为把它捆了交给城隍就已经算完事了，但没想到这鬼当时正害人害到一半，她变相救了那个死到临头的倒霉蛋。
便是这家鹿鸣轩的老板了。可能做生意的人家有些阴间的门路，那人不知道从哪儿得知是常容出的手，主动找上门来说要酬谢，名不正言不顺的，常容自然没答应。但他还是发下重誓，说救命之恩，有求必应。
要不是这次飞来这座城市，常容还真想不起来有这回事。本来想着既然是开餐厅的，正好可以叫个餐，完全没料到竟然是这样稀奇的一件事。
梁星姿也不再追问，默默在心里重新评估了一下常容的身份。一开始她只是觉得常容的气质出众，但经过今天的这一出，这人的形象变得更加神秘起来。虽然她只是说“帮了一个忙”，但就梁星姿所知，鹿鸣轩老板绝不仅仅是一个普通商人，多少人排着队愿意帮忙都排不上号，常容要么背景惊人，要么就是有不一般的能力。
或者，两者皆是。
常容对梁星姿肚子里的小九九不感兴趣，她确实是个好人，但也是个普通人，有点自己的盘算很正常。现在更碍她眼的另有其人。
“希尔。”
她带着警告的声音一出来，希尔拨弄清蒸鱼尾巴的手就“chua”地缩了回去，然后又像唾弃自己下意识的反应似的，梗着脖子看了回去。
“不要玩弄食物。”常容严肃地说。
希尔自知理亏，撇着嘴应下了：“好吧好吧。”
……梁星姿默默看了眼自己印在明净落地窗上的倒影，为什么感觉那么亮啊？这俩小情侣的相处方式还真是诡异，她为了保护眼睛决定不再去看，专心向面前的饭菜进攻。
难得吃一次鹿鸣轩，她也打算稍稍放纵一下，筷子的落点不再仅局限在那几道素菜。天呐，这肉做得也太好吃了吧，果然热量还是得贡献给这种级别的美味才算值得。
大不了回去后在健身房多泡几个小时，顺便叫上那几个最近身材管理有点松懈的模特一起，特别是那个谁来着，上次希尔参观公司的时候差点跟她吵起来的那个——
“玛莎？”
对对就是玛莎！梁星姿正要一拍大腿，却突然反应过来，说出那个名字的并不是她大脑里的声音。
常容怎么突然叫玛莎的名字？她疑惑地抬头，却发现那个握着会议室门把手，正要走进来的女模特，可不就是玛莎。
“亲爱的！”梁星姿反应很快地站起身，笑着迎上去，“太好了，本来还想着这里都没什么认识的人，幸好你也来了。”
她及时想起当时一杯咖啡泼向常容的尴尬场景，赶紧挡在两人中间，生怕又出什么岔子。
被临时通知赶来的玛莎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常容，出乎梁星姿意料之外的，她表情中不仅没有厌恶愤恨，反而还带着点羞愧。
什么情况？
常容神色如常地略一点头，她姿态大方，被人盯着吃饭也并不扭捏。希尔的态度就直白多了，她非常迅速地把所有菜都往自己那边拽了点，生怕被这个没礼貌的女人蹭到一口。
常容一筷子落空，顿时也没了胃口，她顿了顿放下筷子，心想要不以后还是少带这个丢人现眼的玩意儿出来算了。
“你们好。”玛莎主动打了招呼，她在会议室里找了个比较远的位置坐下，表明了自己友善的态度。其实她这次来并没有抱太大的期望，但最近实在没什么工作，她现在又……
所以不管什么机会她都要努力争取看看。
玛莎看到常容已经不再动筷，犹豫了一下还是走近说：“常小姐，我可以和你单独聊一下吗？”
“可以。”常容毫不惊讶，起身和玛莎走到了会议室外的角落。
梁星姿看着一直没停嘴的希尔，八卦地戳了下她问：“你就不担心？”
“担心什么？”希尔茫然抬头，“常容吗？这次玛莎手里又没有咖啡，还能再泼她一次？”
“呃，不是这个担心，算了……”梁星姿在她的目光中逐渐语塞，莫名感觉自己已经将这人碧蓝色瞳孔后空空如也的脑袋一览无余。
会议室外，玛莎诚恳地道了歉：“常小姐，实在对不起，上次是我误会了。我后来测了一下，确实是……怀孕了。”
自从那次见过常容之后，玛莎就经常觉得肚子里不太对劲，夜深人静的时候似乎总能听到不属于自己的脉搏跳动声。本来以为是听了那些话之后的心理作用，但她某次路过药店，还是鬼使神差地买下了一根验孕棒。
两道杠，她看到结果显现出来的时候，手都在颤抖。
“没关系。”常容并不在意她之前无意的冒犯，因为她现在要说一些更冒犯的话，“恕我直言，你命里本该无子。”
这人四柱干支全阴，必然无子。而且常容有种莫名的直觉，玛莎肚子里的东西有古怪，只是她后来尝试掐算过很多次，得到的都是不同的结果。
正常来说，一个已经怀孕的女人听到这种堪比诅咒的话都会勃然大怒，但玛莎只是苦笑一声：“你说的对。常小姐，我们国家也有类似你这样的灵媒，但他们应该远不及你厉害。”
常容没有接话，她看出来玛莎的话还没有说完。
“……我是同性恋者。”神色憔悴的女模特低声说，然后仿佛是压抑的情绪终于有了破口，无数眼泪自她眼睛中滚落。
“如果没有意外的话，我这辈子都不会生育任何孩子。我只想和我的爱人……”玛莎哽咽了一下，然后接过了常容递过来的纸巾，“谢谢。其实我来华夏工作，就是因为我的爱人是这里的人，我们之前一直住在淮陵。我原以为她和我的想法一样，只要两个人在一起好好的就行……”
玛莎现在回想，还能感受到发现怀孕之后的那股慌乱震惊，她不知道这个孩子是从哪里来的，她可以对着上帝发誓，绝没有和除了自己爱人之外的任何人发生过关系。
虽然不知道该如何对爱人解释，但全心的信任和依赖还是让玛莎下意识拨通了那个号码。
“……颜颜，我绝对没有背叛你。”她还记得自己当时恨不得把心挖出来的急切，但谁能想到，接下来插在她心上的那一刀，是由她的爱人亲手刺下。
电话那一头的谈颜沉默了片刻，但并非是因为玛莎想象中的怀疑和愤怒，相反，她像是不用再背负什么似的松了口气，然后带着歉疚说：“抱歉玛莎，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发现了。”
这是，什么意思？
谈颜还在继续说着：“你知道的，我父母一直不同意我们在一起，我也是费了很大的劲，才让他们做出了这个让步……”
什么让步？
“他们答应了，只要这个孩子生下来，就不会再反对我们的关系。玛莎，瞒着你是我不对，但我也是为了我们的未来……”
常容看着眼前这个几乎快要崩溃的女人，无法对她荒谬的遭遇发表任何评价，只能沉默地接收一切哭诉。
“……然后我问她，既然是她和另一个男人的受精卵，为什么要让我这个毫无关系的人来怀呢？”玛莎无法控制地流露出恨意，“她居然说我并不是毫无关系的人，而是孩子的另一个母亲！她以为我是有多贱，难道在被当成一个现成的代孕机器之后，还能为了这个所谓的’母亲’称号心存感激吗？！”
此后她便再次陷入到绝望的情绪中，不管不顾地，在这个只见过两次面的女人面前痛哭流涕。但得知真相后的这段日子以来，她的眼泪已经流干了，很快，玛莎便逐渐平静下来，虽然她的神色被形容为“麻木”更为合适。
“抱歉，我太激动了。”
常容犹豫了一下，还是伸出手拍了拍她的肩膀：“不是你的错。”
只这一句话，玛莎便感觉眼泪又要涌上眼眶，她眨了眨眼睛忍下泪意，很勉强地扯起嘴角笑了一下。
“如果不介意的话，我想问一个问题。”
“请说吧。”
“你完全没有被植入这个胚胎的记忆吗？”
玛莎摇了摇头：“几个月前谈颜带我去做了一次体检，然后告诉我阑尾有一点点炎症，最好割掉。我那段时间正好休息，就答应了，她承认就是在那个时候做的手脚。”
常容追问道：“那是在哪所医院？”
“淮陵市第三人民医院。”
三院？这就更不对了，一所公立三甲医院，怎么可能进行代孕操作，就算是谈颜假借做试管婴儿的名义，三院的医生又怎么会允许自己将胚胎移植入陌生的母体子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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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借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