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德叔说什么都不放心,孟清言当天还是没能带着齐玉尘去县城,只能硬着头皮跟那条小青共处一个屋檐下。
次日天上还满是星星,孟清言已经起了,他三下五除二热了些罗成仁给的点心,又烧上热水,连早饭都不煮就这么跟齐玉尘对付一顿。
天擦亮时,孟清言已经把自己和齐玉尘收拾好,推着轮椅就带齐玉尘出门,今天他包了齐有康的牛车要和齐玉尘去县城。
屋里,德叔按时起床做早饭,结果在他家公子和少夫郎门前叫半天也没见有人应声。
他敲了敲门,这才把房门推开,结果屋里空荡荡一个人都没有,只有那张崴脚的方桌上留着张字条。
“德叔,我带玉尘去县城找张大夫。”
德叔失笑:“嘿,这字真丑。”四仰八叉的跟蒙学幼童写的一样。
等德叔吃完早饭去喂他的神兽,结果发现连蛇带竹篓全不见踪影,德叔这下回过味来,他家少夫郎哪里是带公子去看张大夫,分明是要去丢掉他的神兽。
德叔赶紧追出去。
天大亮,牛车已经晃晃悠悠抵达县城门口。
齐玉尘坐在轮椅上,望着城门口刻着的“清水县”三个字感触横生。
“想什么呢?”孟清言伸手在齐玉尘眼前晃了晃。
“在想要不是有清言,钰可能这辈子都没法自己出门看看这样的景象。”齐玉尘抓住孟清言的手,脸颊贴上他的手背。
“呆子,”孟清言双手捧住齐玉尘的脸一阵揉搓,“张大夫医术高明,就是不要轮椅,你也过几个月就能大好,又不差这一时半会儿。”
齐玉尘只摇头笑笑,自己推着轮椅排在进城的队伍后,孟清言跟在他身后,齐有康自去拉客赚钱。
城门口,进进出出的行人都朝两人这边看来,就连门口守着的侍卫也纷纷好奇张望。
孟清言微微一笑,推着轮椅带齐玉尘从容进城。
县城里比武原乡繁华不知多少,沿街除了各式店铺还有许许多多摆摊的小贩,路上行人更是男女老少应有尽有,把各家摊位围了个水泄不通。
只是孟清言刚一推着齐玉尘上街,原本在各摊位前挑选物什的行人纷纷朝他二人好奇地投来视线。
相约逛街的小娘子们悄悄议论。
“好俊俏的两位公子,从前怎的没听说过?”
“坐着的那位公子一看便是读书人,哪位姐妹有兄弟在县学,可有听说过?”
翘首相望的小娘子们纷纷摇头。
“后面那位公子呢,那位公子真是标致得连我一个女子都要害羞脸红了,天底下怎么会有如此美人!”
“呀,那位怕不是谁家府上的哥儿,哪有男子能生成这种美人的,我可不信。”
孟清言嘴角一抽,这些姑娘哪儿来的刻板印象,他可是货真价实的现代男性,就是进医院做基因检测,医生也不能给他开出其他报告的好吗。
不过孟清言可没被愤怒冲昏头脑,他和齐玉尘这次进城还有要务在身。
孟清言微微躬身,束在后面的马尾垂下,轻轻拂过脸颊。
他朝齐玉尘说:“日头大了些,我给你撑伞。”
齐玉尘疑惑地回看孟清言:“你我何时带的伞?”
他可记得出门前,孟清言千叮咛万嘱咐只说要把那条蛇带上,好去医馆送给张大夫泡酒,可没听孟清言说要带伞的,而且家中穷得只有一身德叔之前离京时赶路用的斗笠蓑衣,根本没伞可带。
孟清言笑笑不说话,在椅背的位置找到机关稍作旋转推拉。
齐玉尘只听咔哒一声响,似乎有什么东西从椅背后抽出,又是一阵机关转动声,一片阴影从上方投来,他抬头,入目的竟是一把刷了桐油的机关伞,宽大的伞面遮在他和孟清言头顶格挡阳光。
“竟还有这般巧思在其中。”齐玉尘惊讶。
“那是,这可是我找了厉害的战车参考才画出的设计图纸,”孟清言低头凑到齐玉尘耳边,得意地小声显摆,“原物可是青铜器件,历朝历代也只有‘德兼三皇,功过五帝’那位有实物留存,玉尘这次享受的可是帝王级待遇。”
齐玉尘轻笑出声,十分捧场地对孟清言一通夸赞,末了还说:“清言连此等秘史都知道,钰望尘莫及。”
孟清言尾巴快要翘到天上,想当初他去博物馆参观时还专门做了攻略,家里可摆着那辆战车的等比复原手办模型,不然他这个外行也不能画出那么详细的图纸给齐玉尘做这张多功能轮椅。
“为夫不过小露一手,厉害的地方还多着呢。”
齐玉尘配合地露出钦慕表情,哄得孟清言美滋滋冒泡。
两人正在伞下说着悄悄话,一个穿着得体的长胡子老头从不远处的人群中朝这边走来,一双眼睛紧盯着齐玉尘的轮椅。
注意到那边的动静,孟清言唇角微勾:“玉尘且看着,咱们的潜在客户来了。”
齐玉尘:“清言要把那条蛇卖给此人?”
孟清言摇摇手指:“当然不是。”
老头瞧着五十岁上下,行动间有读书人姿态,他很快走到两人跟前,朝尘言二人笑眯眯问道:“两位小友可是外地来的?”
孟清言点头:“算是吧,不知先生可是有何指教?”
老头:“鄙人瞧着两位小友面生,”他低头看向齐玉尘,“又见这位小友所乘之物实在稀奇,所以冒昧上前询问。”
“原来如此,”孟清言笑道,“此物唤作轮椅,作为出行代步之用。”
他说完便推着齐玉尘来回走了两圈,将轮椅配备的功能一一展示,看得老头惊叹不断。
“这是何用?”老头指着一个机关问道。
孟清言解释:“刹车,比如要将轮椅停下,放下这个机关便可防止轮椅划走。”
“这个?”
“手动转轮,坐在轮椅上不用人推也可自行转动此机关出行。”
齐玉尘配合地推动转轮,轮椅载着他移动起来。
老头看得双眼放光,十分细致地将这张轮椅的所有功能问了个便,此时人群已经将三人团团包围,时不时发出一阵惊叹。
“不知两位小友这轮椅从何处购得?”
孟清言微微一笑:“自家所造。”
“当真!”老头一喜,“敢问作价几何,鄙人张敬笃,在县学教书,不知可否劳烦两位小友为鄙人造一张,家父年事已高,若有此物相助,出行将大为方便。”
县学夫子?
孟清言心中一动,他做出一副为难样子:“原来是张夫子,此物做工复杂,光工本费便约摸十两银子上下,且用的秘传技艺,恐怕……”
张敬笃听完一咬牙说:“还请两位小友看在家父年迈的份上帮上一帮,银子不是问题。”
孟清言一副颇受感动的表情,随后低头朝齐玉尘耳语,齐玉尘不明所以但配合点头,两人一来一回瞧着像在商议什么。
最后孟清言微微一笑说:“张先生乃至纯至孝之人,今日我二人便应下此事,不过此物难造,还要改日详谈。”
张敬笃欣喜答应,与尘言二人约好明日在县学见面。
其他围观人群虽不少对轮椅感兴趣的,但听到价格后都纷纷后退,生怕碰坏了让自己赔,更没人透露想买的意向,显然不是孟清言的目标客户。
送走张敬笃,孟清言朝齐玉尘得意挑眉:“怎么样,我刚才说的没错吧,第一笔生意谈成一半,明天等着收银子吧。”
齐玉尘好笑地朝孟清言拱手:“清言果真大才,钰五体投地。”
远处人群外,一个脸上一道刀疤吊儿郎当模样的男子和一名神态娇纵的女子注视着尘言二人的一举一动。
女子恨恨地跺脚:“没想到这齐玉尘长得如此俊美,简直便宜孟玄这贱人了 。”
刀疤男嗤笑:“我说孟大小姐,当初可是你自己一哭二闹三上吊闹着要换人的,怎么现在还看中姓齐的残废小白脸了?”
孟娇白了刀疤男一眼:“关你屁事,钱你收了,就给本小姐把事情办妥。”
刀疤男非但不气,还色眯眯捏住孟娇的下巴调戏:“你要是肯让大爷我睡一觉,大爷也不是不能把钱退你。”
孟娇一巴掌拍开刀疤男的手,嫌恶地说:“呸,姓王的你也配!”
刀疤男恼了:“清高个什么劲儿,长得还没那哥儿好看,大爷我愿意睡你算给你脸了!”
另一头,尘言二人摆脱围观人群,朝更热闹的地方去。
路过一个水果摊时,卖果子的小贩直接朝他二人大声吆喝:“现摘的枇杷,三文一斤,甜得很甜得很——”
捏唐人的大爷也坐在摊位前凑热闹:“两位公子生得标致,我给两位捏一对儿?”
“瓜子花生豆腐干!现炒的嘞!”
“这位公子腿脚不便,试试我家祖传膏药,一贴止痛,两贴活血化瘀,三贴四贴保管你伤势痊愈!”
孟清言惬意地推着齐玉尘在一众叫吆喝声中信步漫走,瞧见稀奇的就多看两眼,看到有意思的就停上一停,保管让来往路人都看清齐玉尘的全新定制座驾到底什么模样。
“玉尘看看喜欢什么,为夫给你买。”
才谈成一笔生意,孟清言正高兴,低头对齐玉尘笑得风流又潇洒,他敢保证自己动作的每一个弧度都拿捏得绝对完美,当初粉丝可是在一个小时内就给他同款动作的照片点了上百万赞。
“哦,夫君给我买?”
齐玉尘侧首,挑眉看向身后的自家夫郎,“夫君”二字咬着重音。
“那当然,”孟清言指尖挑起齐玉尘的下巴,十足一个霸道公子做派,“玉尘就是想要天上的星星,为夫也能给你想办法摘下来。”
结果他家齐三公子这次很不配合,直接噗嗤一声笑出,搞得孟清言人生第一次对自己的演技产生怀疑。
要知道他穿越前才被提名影帝,足见演技过关,虽然没亲身演过什么霸总类型的角色,但不妨碍他在片场观摩过无数男演员和女主上演霸道总裁爱上我的戏码,这种有脸就行的戏份他模仿得那么到位,竟然还能把齐玉尘给逗笑了?
孟清言很不理解,甚至想为自己的精彩表演讨个说法。
“真这么好笑吗?”
齐玉尘强行憋住笑,十分认真地盯着孟清言的眼睛看了两秒,最后毫不留情地点头。
“是有些,不过鉴于是清言在做如此行径,我还能再忍忍。”齐玉尘说完再次笑出声。
孟清言瞬间沮丧起来,连眼神都暗淡几分,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看得齐玉尘心中犯疼。
“我不是想嘲笑清言,就是觉得清言方才的举动很有意思才……”
齐玉尘赶紧解释,只是他话还没说完,孟清言已经噗嗤一声笑出来。
“哈哈哈,逗你的,想笑就笑呗,”孟清言牵着齐玉尘的嘴角往两边带出个小小的弧度,“带你出来玩儿就是想看你多笑笑,不过我还是有必要证明一下自己的演技,这可是我吃饭的本事。”
齐玉尘捉住孟清言的手,自己笑开:“所以清言之前说的那位‘好心买主’就是用这身本事找到的?”
孟清言笑容僵在脸上,他家齐三公子怎么还没忘记这茬!
就在这时,一个耳熟的声音从后方传来。
“孟兄!可是孟兄在此?”
孟清言回头看去,是罗成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