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深竹石迷过客，露冷莲塘问远公。尽日苔阶閒不扫，满园银杏落秋风。”
“我们的工作还是老样子。”渡心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不过我认为我们有必要签个合同。沈漠州？”
“合同？”沈漠州坐在他的对面，边听边犯困。他的狼耳朵轻轻一动，似乎捕捉到了不寻常的信息。虽然不知道渡心的用意为何，不过还是不要轻易答应为好。
“对。相当于约束吧，这样你就不能在工作期间偷偷溜回妖界了。”
沈漠州垂下耳朵，一脸沮丧。“可以不签吗？我留在公会给你们煮粥就是了。”
渡心从茶几下面随手抽出一张纸，拿起笔开始打草稿：“那我得再加一条，不许每天煮粥。你的厨艺那么好，天天煮粥岂不是屈才。”
沈漠州低头不语。渡心放下纸和笔，在他的狼耳朵上弹了弹。“好啦，又不是拴着你不让走。”
“那，好吧，”沈漠州勉强答应下来，尽管他满脸写着不情愿。
“真奇怪，妖界有什么事情能让你上一回不告而别呢。”渡心再次拿起笔，“是公会的生活太无聊了？或者我们今年干些别的？”
沈漠州立刻竖起耳朵：“比如？我可以帮上忙吗？”
“比如……我们组个乐队？”渡心笑道，“我想把妖界的民谣整理一下。这是第一步，但是我一个人恐怕得准备很久……”
“听起来是个大工程。”沈漠州小声道，“或许我可以帮你一下，当然也有可能是帮倒忙。”
“没关系，没关系，”见计划成功，渡心往纸上又加了一行，“那就说定了？不过咱们公会一天一餐，还是不要煮粥了吧？”
沈漠州凑过去看纸上的内容，可惜灯光昏暗，他看了又看，一无所获。
秦夷离开后，慕义主动放下怀中的剑，向前一步道：“现在可以继续我们的谈话吗？”
晴笙微微侧身，往里让了让：“当然可以，请进。你可以把你的兵器放在门口。”
慕义依言照办。他双手把剑搁置在花坛上，看起来不太放心。不过他的好奇心暂时占了上风，于是他选择了妥协。
易疏弘仍在翻看着手中的植物图鉴。这是一本厚厚的册子，封面已经缺了大半，剩余的一小半也模糊不清，和二手书屋的一部分书颇为相似。其中的内容倒不限于人间的植物，准确来说，这本图鉴囊括了相当一部分妖界的植物，以及有关它们的一些故事。
“这让我想到另一本书，《山海经》。你手里这本图鉴是小景从妖界带过来的，当然，我不知道它的来历。”晴笙在他身后絮絮叨叨。
易疏弘又翻了一页。“我们换个话题吧。”
晴笙一摊手，转而看向慕义：“那我们从哪说起？这里的结界？还是这间花店？我知道的事情不多，其实你应该去问花店主人。”
慕义饶有兴趣地追问道：“那这位花店主人又有何来历？”
晴笙背对着慕义，从墙角找来一张板凳，放在慕义面前。“别着急嘛，我们慢慢说。我且问你，这花店里冷不冷？”
慕义顿感莫名其妙：“冷？我不觉得，不过这里比外面凉快一点。有问题吗？”
“没什么，我们开始吧。嗯，反正也不算什么秘密。我是被妖界放逐到人间的。我在虞城流浪的时候被主人捡了回来，于是就留在这里打工了。”
“主人以前是妖界守护者，现在也是。当时妖界的结界出了一点问题，她来到这里调查，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她后来一直留在虞城。这个结界也没修好，而且看起来不是很稳定的样子……”
慕义立刻站起身，看向花店的墙面，似乎要上前一探究竟。晴笙挡在他面前，道：“别，别激动，请停止你的冒险行为。你若是贸然闯进去，说不定会被送到外围哦。”
“外围有人吗？”慕义并未打消去一探究竟的念头。
“有，不过你不一定遇得到啊。请不要以身犯险。我和兰田都干过这种蠢事，啊，简直不堪回首——”
易疏弘“啪”地一声合上书。晴笙见状，忙回归主题：“咳咳，这不是重点。总之妖界最近不太安定，麻烦的事情不少，执掌者们似乎还没有理出头绪。至于花店后面的结界，大概就是受到了妖界的影响才出现的。我知道的大概只有这么多喽。”
景缦穿行在暗无天日的森林中。这片森林相当安静，也相当荒凉，因为极少有人来到这里。景缦此行拜访的朋友是妖界前任执掌者相月夕。她记得自己上一次回到妖界时，相月夕已经准备退隐了。那么现在要想拜访他，自然得去相府以外的地方。
穿过森林，正是柳暗花明，视野顿时开阔了不少。景缦面前的是一片银杏树林，金色的银杏叶足以用遮天蔽日来形容。银杏树中还夹杂着几株枫树，秋意染成如火的枫叶，随风飘落在地。
这便是相月夕的隐居之地，名为杏林。此处曾是相月夕研读医书的地方，现在又成了他的居所。他既不容于相府，那便回到杏林：既不容于妖界，那便离开妖界，找一处难以寻觅的地方退隐。
“秋千院落重帘幕，彩笔闲来题绣户。相某人，我来看望你了。”
景缦面前无形的结界敞开，一阵夹杂着草木清香的凉风拂面而来。人间夏末秋初，妖界长冬无夏，杏林却是秋季。相月夕自林中踩着松软的落叶缓步走来，向景缦微微一笑。“欢迎。”
景缦打量着眼前形容枯槁的相月夕，一时思绪万千。“既然已经退隐了，为何还会如此憔悴……”
相月夕低着头，目光落在脚下。银杏叶中混入了几片枫叶，颜色煞是好看。“有没有想过另一种可能？是我的身体每况愈下，尽不到执掌者的责任，才会来到这杏林避世啊。”
“是这样吗？”景缦平静地注视着相月夕，“但愿你说的是事实。”
“是部分事实，不可以吗？”相月夕仍是微笑，“剩下的部分我知道就够了。”
“为什么要隐瞒呢。有什么事情是你我不能共同知晓的？”
“……不如你猜猜看。你若想知道，那应该也可以猜到。”
现在轮到景缦低头不语了。相月夕见状，转身道：“请随我来吧。你不远千里来看望我，可不能让你站在这结界外面。杏林虽小，至少容得下我们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