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满将最后一勺糖浆倒在石板上，手腕轻转，勾勒出一条流畅的龙尾。空调冷风从头顶吹来，她不禁打了个寒颤，额头上的汗珠却依然不断滑落。
北辰集团68层的会议室被临时改造成了她的排练场地。距离商业晚宴还有三天，顾北辰要求她提前来适应环境。巨大的落地窗外，城市灯火如繁星般闪烁，而她却像个被关在金笼子里的鸟，浑身不自在。
"龙头再夸张一些。"顾北辰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外国客户喜欢视觉冲击力强的东西。"
林小满的手一抖，差点毁了整条龙。她放下糖勺，转身面对这个神出鬼没的男人："糖人不是卡通画，顾总。它有六百年的历史传承，每一笔都有讲究。"
顾北辰今天穿了件黑色高领毛衣，衬得他的轮廓更加锋利。他走近糖人台，身上淡淡的雪松香气混着一丝威士忌的味道飘过来。林小满注意到他眼下有淡淡的青色，显然最近没休息好。
"我知道糖人有历史。"他拿起一个失败的作品在手中把玩，"但商业就是商业，客户不会花十分钟欣赏你的艺术，他们只想要一个能在Instagram上获赞的纪念品。"
林小满夺回那个被捏变形的糖人："那就找别人吧。我爷爷说过，糖人虽小，却要用心。如果只是为了拍照，机器量产的不是更好？"
会议室的空气瞬间凝固。顾北辰眯起眼睛，那种捕食者般的眼神又出现了。林小满下意识地后退半步，后背抵上了糖人台。
"你以为我为什么非要找你？"顾北辰突然上前一步，两人的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全城会这门手艺的不止你一个。"
林小满仰头直视他："那为什么是我？"
顾北辰沉默了几秒，转身走向落地窗："因为只有你能做出会立在手指上的孙悟空。"
这个回答让林小满愣住了。她想起上次顾北辰提到爷爷做的孙悟空，当时没多想，现在却觉得蹊跷。正想追问，张明匆匆推门而入。
"顾总，董事长找您，说是关于老城区改造项目的事。"
顾北辰的表情瞬间变得冷硬："告诉他我在忙。"
"可是董事长说很紧急..."
"我说了，在忙。"顾北辰的声音像淬了冰。
张明缩了缩脖子，飞快地退了出去。会议室再次恢复安静，只剩下糖浆在铜锅里咕嘟冒泡的声音。
林小满试探性地开口："老城区改造...是包括我家糖人铺那条街吗？"
顾北辰没有回头："这不是你该关心的事。"
"怎么不关我的事？那是我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地方！"林小满绕到他面前，"北辰集团要拆老街？"
"商业决策而已。"顾北辰终于看向她，眼神复杂，"城市需要发展。"
林小满感到一阵眩晕，扶住窗框才没跌倒。糖人铺是爷爷留下的唯一遗产，是她全部的记忆与情感寄托。如果连这个都没了...
"你们不能这样。"她的声音颤抖着，"那条街上有几十家老店铺，都是几代人的心血..."
顾北辰突然抓住她的肩膀："听着，林小满，这事很复杂。现在专注你的糖人表演，好吗？"
他的手掌温暖有力，透过薄薄的衣料传递着热度。林小满抬头看他，发现那双总是锐利的眼睛里竟有一丝她从未见过的恳求。
"为什么帮我？"她轻声问。
顾北辰松开手，恢复了那副商业精英的面具："因为周五的活动很重要。现在，再试一次那条龙，龙头再夸张些。"
林小满知道他在回避问题，但也明白现在不是追问的时候。她默默回到糖人台前，重新舀起一勺糖浆。
这一次，她做了一个夸张版的龙头，眼睛瞪得圆圆的，嘴巴大张，看起来既威武又有点滑稽。顾北辰站在一旁观看，嘴角微微上扬。
"不错，"他评价道，"有传统元素，也有现代感。"
林小满小心翼翼地将糖龙从石板上取下："我爷爷说过，传统不是一成不变的，但也不能为了迎合而失去本真。"
顾北辰若有所思地看着她手中的糖龙："你爷爷是个智者。"
"你似乎很了解他。"林小满试探道。
顾北辰没有回答，只是从西装口袋里掏出一个精致的丝绒盒子递给她："周五戴这个。"
林小满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对翡翠耳坠，碧绿通透，在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她惊讶地抬头："这太贵重了，我不能..."
"借给你的，"顾北辰打断她，"活动需要。你的服装太素了。"
林小满摸了摸自己简单的木簪和棉麻旗袍，突然感到一阵自卑。在这个金碧辉煌的世界里，她确实像个误入的灰姑娘。
"谢谢。"她低声说，小心地合上盒子。
顾北辰看了看手表："今天就到这里。张明会送你回去。"
他转身要走，林小满鼓起勇气叫住他："顾北辰。"
男人停下脚步，微微侧头。
"那条街...真的非拆不可吗？"她问。
顾北辰的背影僵了一下，但没有回答，径直离开了会议室。
林小满低头看着手中的翡翠耳坠，心中五味杂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