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十一点,苏眠洗完澡,从镜子里看见自己,眼尾有点发红。
她想了想,还是没有回许见的信息。
不是矫情,而是她不习惯被人打乱节奏。尤其是他——那个总能精准踩中她节奏的人。
第二天,公司高层例会。
她照常穿着米色西装裙,头发盘起,眼神里一如既往地干净利落。她早已习惯把一切感情折叠成无懈可击的职业姿态。
会议中讨论的是另一个并购案,涉及一家医疗科技公司的投资,案子规模不大,但牵扯利益方复杂,公司董事会要求法务与财务共同给出完整尽职调查意见。
许见再度出现在会议室。
他穿深灰色西装,衬衫最上面一颗扣子没系,眼神锐利而克制。
一开口,节奏就被他掌控。
“关于乙方的资产评估问题,我们律师团认为存在调账可能,从财务记录和关联交易里可以看到不止一次同一笔资金绕道入账的情况。”
苏眠翻开资料时,下意识看他一眼——稳得过分,像早已料到会议走向。
许见在桌上转了笔,朝她看过来:“苏总,你们内部风控会介意这类财务行为吗?”
她顿了顿,抬头答道:“我们不介意发现问题,介意的是最后没人愿意说实话。”
他轻笑:“所以我才说出来。”
两人像在下棋,明面是项目交锋,实则步步探底。
会后,苏眠主动留下翻看合同细节。
许见没有走。他走到她身边,把她桌上的文件轻轻拨开一角,露出她自己的备注笔记。
“你笔记写得太认真了。”他说,“以前也是这样?”
苏眠头也不抬:“我带你实习那年,你不也学我记方法论。”
他站着不动,看着她的侧脸。那种平静之下的刚毅,早在五年前就让他无法移开目光。
“你知道吗?”他忽然低声,“你是我见过最不动声色也最固执的人。”
“你以为你拒绝的是我。”他说,“其实你拒绝的是你自己那点不确定感。”
苏眠手一顿。
他继续,“你怕一旦开始,就无法掌控。”
“你习惯做项目时把所有风险写进清单,却不敢把我写进去。”
苏眠终于抬头,眼神不冷不热:“你这是在分析我,还是在说服我?”
“都不是。”他俯身,声音低哑,“是在告诉你——我也可以是你规划内的变量。”
他眼里没有挑衅,没有自负,只有一种缓慢逼近的自信,像是狼狗捕猎前轻声低吼。
苏眠没动,但她的眼神松动了。
她其实早该意识到,许见这些年不是偶然成了现在的样子。他没有靠运气,从来没有。他只是不吭声地咬住目标,一路啃过来。
她怕的不是他不专业,不成熟,而是——她的“自持”在他面前正在变得无效。
她怕输。
怕一旦陷进去,就无法退出。
怕他太好,好到她会生出“亏欠”感。
而她这一路打拼,不是为了把主动权交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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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回家,她一个人洗碗,看着水槽里泡沫翻滚,回忆猝然涌来。
那年她带高三实习,班级男生多,许见不算最活跃,却是最让她“注意”的那个。他几乎不主动说话,却总能把习题卷上批注得干净利落,还会在她值晚自习时送上一杯热牛奶。
有一次,她下班骑电动车摔了一跤,是他把她从路边扶起来,送到校医室。
那一晚她发烧,他陪了一夜,一直坐在办公室角落,用草稿纸画着不知道什么。后来她睡着时,他还帮她盖了件外套。
当时的他,眉眼青涩,却克制得像个小大人。
她那时就知道——他不是喜欢胡闹的小孩,而是懂得隐忍的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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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机忽然响了,是许见。
她接起来,还未开口,他就说:“我请了你家楼下那家日料店,明天晚上七点,项目结束后一起去吧。”
“我没答应跟你约会。”她淡声。
“那就当是庆功饭。”他顿了顿,“我请你——也请那个曾经让我喜欢得克制到骨头里的苏老师。”
话音落下,她怔住。
他用的是“曾经”。
可他的语气里,却没有一丝过去式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