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chapter 34 善良

秦一可以百分百的确定,戚家少爷的死亡绝对和贺琛欢脱不开关系。

他可以从理智上分析贺琛欢一直以来的行为逻辑,结合他从骑士团和现场得到的诸多线索,相互佐证,最终推断出这个结论,不过他并不需要花费那么多的心神通过逻辑推理来得出它:他完全可以仅仅通过听起来最靠不住的直觉。

贺琛欢在下马车前开玩笑说这场案件就像是一本开放式结局的悬疑小说:所有读者都支着脖子有着自己的猜想和推理,每一种真相都听起来那么的合情合理与顺理成章。

戚家大少爷与余女士的死亡获利者实在是太多了,秦一随便就能说出七八种真相的可能性,可以是骑士团目前的定论:余女士疯了,侍女没有守好门;可以是戚小姐才是筹备一切的元凶;也可以是还有一个幕后黑手的存在,是为了找戚家大少爷寻仇,余女士只不过是他的替罪羊。

他这三天除了参加葬礼,基本就来回在案发现场和骑士团之间来回跑,忙里偷闲时才想起来派人去买一束永生花。归海煜欲盖弥彰地支了一个菜鸟新人陪他一起,明张目胆地用每一个行为与细节向他表达兄弟别查了。

戚家大少爷遇刺是在五天前,负责守护阁楼的侍女双双身亡,凶器是一块被打磨后的玻璃片,那两名侍女遇刺身亡前还和自己的伙伴倾诉过这件事:疯了的余女士的房间每天晚上都会传出各种稀奇古怪的声音......也许所谓的各种稀奇古怪的声音里就包括了磨玻璃片声。

据被询问者回忆,因为长期生活在阁楼里,那两个侍女身上常年带着异味,那次来找她时还有一些口齿不清......不过这都正常,那两个侍女应也有不同程度的疯。

至于尸检则显示余女士和那两名侍女的都已经死亡了五六天了:不过余女士在宴会上闯入的行为大家有目共睹,在场的所有人都不瞎,能和归海煜扎扎实实打个平手的演员可不好找,理所当然的骑士团认为她的尸体腐烂不是因为自然原因,而是因为某种异能的副作用。

秦一专门去仔细看了看阁楼的窗户。

那天晚上照射进来的月光给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阁楼的窗户很高,算是整个狭窄的房间里唯一的自然光源。骑士团推测是她打碎了窗玻璃,用玻璃片行凶,这个高度秦一身为一个一米九的精神正常的人都觉得打碎很困难,更何况一个疯了的一米七左右的女人。

以及很重要的是,疯了的余女士是在房间内部,按理来说从内部打碎玻璃片应该会散落在窗外,绝对不会散落回房间里面,除非......余女士先打碎了窗户,再爬上桌子或椅子之类,选取一个合适的破碎边角用房间里其他的器具把玻璃片割到自己这个方向来。

——但如果能做到这一步,或者能想到更好的获得玻璃片的办法,那这个智力水平还是一个疯子吗?或者说,她会疯得这么人尽皆知吗?

秦一深呼吸一口气,觉得有句古话说得很对:唯有异能和疯子不可揣摩。

秦一看过玻璃片,比起单纯的玻璃片,更像是一把磨成的玻璃刀,天然摔出来的的玻璃片没有那么恰到好处的造型,就算能杀死那两个侍女,也无法出其不意地刺杀还算有点本事的戚大少爷。

那座阁楼年久失修,上一次装玻璃还是几十年前,材质和厚度都和如今的玻璃略有差异,秦一去看时窗户边缘全是破碎的玻璃锯齿,一直没修,也不知道刮着凌冽的寒风的冬天屋内人是怎么活下去的。

不过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那把玻璃刀和窗户边缘的玻璃锯齿材质有微妙的区别......余女士打碎玻璃窗用玻璃片行凶无论从哪个角度看根本就不成立。

他把那个菜鸟新人拉过来,指着窗户边缘的锯齿把这个发现说给他听,新人却迟迟没有动作,也没有思考记录证据的打算,在秦一略有些不解的目光有些尴尬地道:“这个,秦大哥,不是,那什么,秦先生......”

“有话直接说,叫我什么都行。”

新人嗨了一声,挠了挠头,“这个,其实吧,那玻璃刀,是那两女孩的......那两姑娘就这么一直守着一个疯女人,老早就想自杀了......好些戚家的仆人都看到过她们磨刀......”

“那为什么记录上你们却写是余女士砸窗砸出来的?”秦一皱了皱眉。

“诶呀,你也知道,想自杀说出去不好听,那两姑娘的父母挺可怜的......”新人的声音越来越小,“一方面那两姑娘的父母不愿意自家女儿死后文字上还记着她们想自杀,另一方面,您也知道......”

新人磕磕绊绊半天没吐出来一句像样的话,秦一有些不耐:“我也知道什么?”

“就是、就是,想自杀的人被杀了,和不想自杀的人被杀了,情理上可能可以让戚家多赔一些钱嘛......那父母真的挺可怜的,反正戚家又不差钱......”

......这是能不能多赔一些钱的问题吗?

......一对父母在乎女儿自杀的事情会不会被更多人知道,却不在乎女儿在大户人家天天都干什么工作吗?

......一个家族有钱,就应该被多赔钱吗?

以及,一个人疯不疯,想不想自杀,难道还会影响到这条性命价值多少钱吗?

秦一一时失言,他再度感受到了那种难以言喻的无力感,这种无力感近乎伴随了他的整个童年,似乎如今也要继续跟着他走下去,他没说话,新人似乎误以为他刚刚的话冒犯到了这名新权贵,急急忙忙地辩解道:“您别误会,会这么讹钱主要还是看那两姑娘家人太可怜了,戚小姐也默认这事,愿意多赔钱......要是哪天秦家遇上无良群众用自杀之类的事儿讹钱,骑士团绝对不会让秦家多赔的!”

“......我不是这意思,”秦一张张嘴,声音有些哑,“你误会了......不,没什么,我再看看现场吧。”

这名初入骑士团的菜鸟可能入职的短短时间都拿来学如何察言观色和人情世故了,新人左眉一撇右眉一皱,嘴巴一噘,猛得一拍大腿,若有所悟突然道:“喔喔喔我懂了,还是我太俗了,秦家家大业大的哪能比戚家还吝啬啊!秦少爷您是看那两小姑娘太可怜了,心里不舒服对吧......唉,您别不好意思,我懂!”

说罢那菜鸟就用一种惺惺相惜的目光诚恳地看着他,秦一神色一木,腹诽了一句:不,你不懂,你懂了个寂寞。

菜鸟长吁短叹了一声,清了清嗓,缓缓道:“嗨......都听说教会的人都慈悲心肠,今儿我算是见到了呀!我和您说啊,我刚入职的时候也天天为这难过忧心的,但我后来待久了,成熟了,明白了!我们只能在力所能及的能力帮助她们哪!我们只管好我们的问心无愧就行了!”

......我依稀记得您入职才几个月,哪来的待久了成熟了,秦一眯着眸子看他接着唱独角戏,在心里讥讽,以及,您这算那门子的问心无愧?

可能这新人确实入职入得不够久,看人脸色的本事还不够炉火纯青,见着秦一克制中带着怜悯的目光,还以为这位秦大少爷被自己戳中了心事,登时就打开了话匣子:“......诶,我也知道,在这个社会上承认自己是个善良的人其实挺尴尬的,毕竟善良就代表软弱和幼稚嘛,谁也不想平白挨欺负......”

秦一瞅着他左一个“教会的人就是好”“你别太难过慢慢你就懂了”,右一个“你才二十岁会心软也正常”“年轻真好”,发自内心的怀疑眼前这个唱戏的活宝是不是归海煜专门派过来整他的。

秦一正在心底郁闷,却见那活宝问道:“你是不是也觉得凶手根本不是那余女士啊?“

秦一转过头,之间那菜鸟一脸抠抠搜搜的正气:“实不相瞒,我早觉得这不对了!”

秦一眸光闪了闪:“怎么说?”

菜鸟颇有门道地皱了眉,义正词严地道:“那疯子被关了十几年,就算是B级又怎么样,我不相信她能这么轻而易举地和团长打成平手!归海煜肯定放水了!”

“......所以?”秦一眉头一蹙,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直觉告诉他接下来这活宝要说什么惊世骇俗的话。

“不知道你上学的时候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菜鸟气势汹汹地道,“评级不决定一切,努力才决定一切!那女疯子在阁楼上待着这么久,肯定没时间学功夫,单凭这点我就能排除她的嫌疑,她怎么可能杀得了人嘛......”

好似说完这么段话唱戏还没唱过瘾似的,话了又道,声音细细小小的:“其实我觉得归海团长挺有嫌疑的,又在打架时放水又是团长的,遮掩起来自己肯定很方便,你别不信啊......没准呢,毕竟戚大少爷也那么受欢迎......没准就抢了他风头......”

......这都什么跟什么,彼此之间有逻辑关系吗?

......这么段话并没让人觉得归海煜有嫌疑了,反倒让秦一排除了归海煜派这么个人存心是为了存心整自己的嫌疑,应该没几个团长会让派出去的人给自己添堵。

秦一面上一片平静,无视了活宝的喋喋不休,准备再看看就直接离开阁楼,新人菜鸟跟在他后面,仿佛找到了知己一般也不嫌口干舌燥:“秦大哥,我一定协助你找到真相,就算这个社会势利眼,我也会帮你捍卫善良和正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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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眼睛究竟是什么色号的
连载中南城有个背包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