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chapter 23 焚花

这里是秦公馆,随处可见双头蛇的家纹,似乎这个家族里的人都是双头蛇的狂热爱好者,希望自己目光所及之处都能见着这种双头蛇。

碟子、花瓶、服饰、甚至窗帘,除了名贵古旧的收藏品之外,似乎所有的的物什和人身上的衣服都印着这家纹,好似只有这样才能告诉来到此处的宾客:这里的一切都是私人订制的。

秦祺将一枝百合和一束满天星放在一起,然后发泄般将他们的花枝根部修剪成一个诡异的造型,又折了一枝玫瑰和月季,却实在是弄不懂他们之间到底有什么分别,于是她泄愤地把这两束花都剪得只剩一个花托和上面的花,然后丢进了花瓶深处。

无所谓,她想,要是花被水泡烂了,就给剩下的花做花肥。反正我也插不出什么好作品,在这点上,秦淑那个野妮子插的花都比我漂亮。

她伸长手指,欣赏了一下自己漂亮的手骨和保养得当的皮肤,然后用手帕精细地擦拭,擦去手上沾着的植物汁液,然后将手贴近自己的鼻子,满意地嗅到了手上残留的淡香。

但是这香有些太淡了,于是她又挑拣了几枝开得正好的玫瑰,然后把玫瑰捏得粉碎,让玫瑰香气和汁液残留在手掌上,再重复先前的动作,满意地感受到手上的残香浓郁了不少。

有玫瑰花的话,干什么要用香水?她想,那种加工出来混了一大堆乱七八糟东西的东西到底有什么好用的?我才不喜欢那种东西呢,一点也不纯天然。

......尽管被她蹂躏的花大多数都是异能催生的反季节产品。

她准备更换件漂亮的衣服出门,但她又想起今天是她哥哥的葬礼——按照所谓的礼节,她应该悲伤地躲在房间里不吃不喝一整天:这不是什么难事,每位贵族小姐在减肥时都有过的经历,这也是被皇城歌颂的自律。

于是她关好门窗,点上灯,打开她的衣柜,决定今天要在房间里做自己的娃娃:她要在今天把所有的衣服都穿一遍,还要尝试各种各样新奇的、不为皇城所容纳的造型,她要穿高礼帽,配上小皮鞋,还要把睡衣外穿,还要把束腰都去掉——

她还留着秦淑小时候穿着的兔子小礼裙,这个虽然不能穿,但是她觉得这个小礼裙既漂亮又有纪念意义。

她觉得自己越活越回去,没来由就有点想念小时候的秦淑,那个时候她还不明白孩子代表什么,只是觉得自己的女儿好可爱,看到她喜欢插花喜欢跳舞,她感到高兴:因为这是所有贵族女眷不得不面对的必修课,如果一个女孩能爱上这些必修课,那她就能少受一些苦。

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秦淑就再也不和她一起喝香槟,转而去和那些将士们喝扎啤了呢?

她想不起来,她感觉自己很迟钝,似乎什么事她的反应都比别人慢一拍,以前也是这样,在她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世界就变了,她似乎总是被所谓的社会和家族卷着往前,结婚、生育、离婚、结婚、守寡。

那个矮个子小皇女来找她的时候,她其实最开始真的没太把这位皇女当回事,她怎么也做不到平视这位皇女,面上再恭敬,心里也总不免不屑:毕竟这位皇女才十一岁,十一岁,花儿一样的年纪。

十一岁的小姑娘卡在幼童与少女之间,既成熟又天真,既拥有着孩童的纯粹单纯又有着少女的甜美优雅,它们都是可爱的精灵,应该穿着公主裙享受蛋糕和下午茶,哪会有那么多隐秘的心思和晦暗的算计呢?

秦祺想,那是个太精致的女孩,雅顿·芙洛俪兰殿下似乎天生就和别人不太一样,她从不穿装饰过于繁杂的裙子,也从来不在重要场合用花朵做装饰,她似乎只喜爱宝石,就像某种刻意的包装,她好像小小年纪就知道怎么让自己看起来典雅大气又漂亮。

那位小皇女很恭敬地称呼她为太太,笑容明媚得体,她们在秦公馆的会客厅会面,芙洛俪兰丝毫没有一点公主的架子,像是个小女儿甜蜜地问:“太太愿不愿意和我合作呢?”

合作什么?秦祺问她,因为她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合作的价值,在家族里,她也总是个被精致摆放的角色,毕竟她是个女子,再滔天的野心和**也该学会收敛与消化,**是男孩的专利,女孩的败坏,她知道这个。

但是那位殿下告诉她,她可以拥有很多东西,可以拥有秦家的控制权,可以决定自己孩子的未来,最重要的是——她可以实现自己的价值,可以告诉这个社会她的价值。

“您不觉得这是个不公平的社会吗?”芙洛俪兰殿下微笑着说,“这个社会奢侈又可恶,还总搞些莫名其妙的歧视,我们可以做出些什么来改变我们的现状,不论是谁,都不该接受被牵着鼻子走的现实不是吗?我们该证明我们的价值不是吗?”

“我们的价值?”秦祺没来由盯着她的眼睛。

“对,我们的价值。”芙洛俪兰又重复了一遍,她的语气非常的肯定,好像她说的是什么世界上仅存的真理,“这都是我们走向未来的计划的一部分。”

芙洛俪兰说:“为了这一切,我们可能不得不先杀了一个人。”

“谁?”

“秦珏,你的哥哥,秦家现任的家主。”芙洛俪兰说,“反正您也知道,他并不是什么好人不是吗?那么多孩子都在恨他,那么多的孩子,躲在皇城的大街小巷里,时时刻刻都想要他的命。我们只需要推波助澜:您只需要打开门,会有人愿意做凶手的。”

或者也可以一把火直接烧了那里——皇城不会有人愿意查这种事的,毕竟如果他的亲妹妹都认为他是自然死亡,有谁还会愿意为他深究呢?

秦祺觉得自己被这个计划点燃了,好像有什么东西渗透进了她的骨骼、她的血脉,她觉得自己似乎被某种**点燃,好像自己心底有什么被长久压抑的东西突然显出了原貌。

出于对自己儿子最后的温柔,她给了秦一那张去往北岛的船票,理所当然地被芙洛俪兰殿下知道了:不过没有关系,她们是盟友,皇女殿下有她的分寸,她听说那艘开往北岛的船注定要出事:身为秦家人,她太知道北岛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没关系,虽然她的哥哥是太子党,但是他已经死了,她和皇女身为利益同盟,太子受挫对她百害无一利,她会成为秦家的新主人,就像她相信芙洛俪兰会成为帝国的新主人一样。

秦祺换上她喜爱的衣服,站立在镜子前,镜子上有繁复华丽的雕花,是她十八岁成年那年哥哥送给她的生日礼物,她突然觉得有些遗憾,她又看向镜子,发现镜子里的自己有一张悲伤的脸。

她的心底咯噔一下,突然迷茫地想:我都干了些什么?

我杀了自己的哥哥?

首先是一滴眼泪流淌过她的脸颊,这滴泪水卷去了脂粉,卷去了那些卑劣的**,然后是第二滴、第三滴、于是秦祺就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从一脸平静到泪流满面,她像是终于从某种经年累月的噩梦中醒来,她想起在自己丈夫的葬礼上她都没有机会哭过那么一场,于是好多好多的悲伤被攒在一起,她止不住地哀嚎大哭起来。

守在卧室外的侍女对视了一眼,她们对事件的真相一无所知,但她们听到了夫人的哭泣声,于是她们不忍地关紧了房门,心想,夫人也太不容易了。

而在皇城内城自己的宫殿里的雅顿·芙洛俪兰,正穿着公主裙享受她的蛋糕和下午茶,她摸过自己黄金的餐具,摸过自己叉子上镶嵌的红宝石,觉得这宝石的颜色真是夺目又漂亮,她的一位侍女站在她的身后,没有说话,确止不住地发抖。

秦珏年轻时风流多情,诸多皇城女眷都芳心暗许,甚至包括这位侍女,侍女迷茫又恐惧地看着她,不明白为什么这位可爱的皇女殿下为什么这么轻易地就能杀死一个人,又为什么要告诉自己。

芙洛俪兰放下叉子,转过头笑盈盈地看着他,示意她低下头来,然后芙洛俪兰摘去了她头上的发簪,侍女的头发散落下来,柔顺又漂亮。

“你有什么问题要问我吗?我亲爱的侍女?”

“您为什么要这么做?您什么都不缺,是他做错了什么吗?是有谁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吗?”不然您怎么可以这么残忍地杀死这么一个人,您为什么对一个人的死亡如此地无动于衷?

“没有谁对不起我,我也不缺什么。”芙洛俪兰咯吱咯吱地笑,她摩挲着发簪的尖部,轻轻地往自己脖颈上留下了一道红痕,下一秒身着第五骑士团队服的人就押住了这位迷茫又恐惧的侍女,芙洛俪兰轻轻道:“此人意图刺杀皇室......”

她还没有说完,就被恐慌的侍女打断了话音,“殿下!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从来没做任何对不起您的事!从来没有!相信我!我永远......站在您这边......”侍女的话音越来越小,芙洛俪兰有些不悦地看着她。

“你说你从来没有做任何对不起我的事?”芙洛俪兰嗤笑了一声,“我记得你每个休息日都会去教堂祈祷,说你在我身边经历的事,为自己和我祈福?”

侍女已经恐惧得发不出任何声音了,她疯狂地点头,想祈求教堂里的神像一样看着她。

“那你有没有想过,隔墙有耳呢?”芙洛俪兰勾起唇角,露出一个相当讽刺的笑,“依照皇城律法,就地格杀。”

骑士正准备举剑,芙洛俪兰却突然比了个停一下的手势,侍女满怀希望地看着她,芙洛俪兰敲了敲桌面,笑了笑:“别在这里,拖到花丛里去杀,不要脏了我小花园的亭子。”

在这之后,与皇城相对的教堂里,贺琛欢走出圣殿,走进了虞净的房间,虞净和俞常都等在房间里,俞常打了个哈欠。

虞净轻轻道:“那个侍女今天没有来教堂祈祷了。”

俞常翻了个白眼:“她刺杀皇族被就地格杀了,现在的女人真恐怖,一个八百年前喜欢的人的死去居然能让她就这么鼓起勇气去杀凶手。”

贺琛欢和虞净一脸看傻子的眼神看着他,俞常反应过来般骂了句脏话:“我靠,对啊,那个侍女怎么知道秦老狗的死和皇女有关系啊,我就说指望这么个侍女来得知皇女的近况不靠谱吧,虞净你不行啊。”

虞净和贺琛欢看他的眼神更微妙了。

虞净长舒了口气,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教会是个好地方,信息来源比任何一个地方都真实和丰富,比如全天下大概也没有几个人知道皇女的B级异能究竟是什么,但她知道。

那位爱好是金钱的皇女,异能也和金钱有点微妙的关系:她的异能就是**,借助对视和语言,她能调动任何一个人心底的懦弱、卑劣、贪婪......虞净想:真是个惹人嫌恶的可笑的传销头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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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眼睛究竟是什么色号的
连载中南城有个背包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