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熟悉的黑暗和凭空杵在不远处的房门,一顿亡命狂奔过后的颜娅坷终于支撑不住跌倒在地。
陈煁像竭泽的鱼一样大口大口呼吸,踉跄着往前走,一直到自己的房门前,摸着门把缓缓滑在了地上。他将没有焦点的视线投向虚空,瞪得眼眶泛红,摊开的双腿止不住地颤抖,肮脏不堪的手臂无力地垂在身旁,好一会儿都没回过神来。
颜娅坷直接躺在地上抱着头蜷成一团,五官因为崩溃的情绪拧成一张被随意丢弃的抹布,但大张的嘴却发不出一丝声音。
“哭什么哭,我刚才可是救了你啊,连‘谢’都没一句吗?”陈煁垂眼说完,下唇突然剧烈抖动,他迅速摘掉眼镜,以左手捂住了眼,但抽搐的双肩还是让他的脆弱暴露无遗。
看到队友不知因为大难不死,还是他们尚未能从这个空间逃脱而情绪崩溃,“摊饼大师”江霈渝也无法继续用“阿Q精神”来安慰他们。他无助地在看着从阎王殿绕了一圈回来的颜娅坷痛苦却流不出一滴泪,看着一直非常欠揍的陈煁脆弱地摊在自己房门前,喉咙像卡了钢筋一样难受。
他们本该为还能喘气而庆幸,但连过三关,别说成功逃离,就连这是个什么地方,他们为什么会被卷进来也一无所知。
目前唯一万分之一万确定的,便是这一切都和S.T.G,也就是三圣集团有关,而一旦这个前提条件成立,那么在锰瑰楼的经历将会导出一个非常恐怖的事实——
“桃花”以不合常理的条件转换为燃料,智人被黑影转化为同类……这一切匪夷所思的事情在源城,在三圣集团势力范围之内都是可以实现的。加之从锰瑰楼逃出来前看到的那幅仿若异星生物降临的场景,一个同样恐怖且荒诞的可能性从他脑海的旮旯钻出,并一遍又一遍地说服他,这就是真相。
也许除了死亡,他们根本没别的办法从这里逃脱。
他在锰瑰楼里曾两次走到了死亡的边缘,如果不是祁铮,他现在恐怕已经像那只红色的氢气球一样,飘飘荡荡地飞进了源城灰蒙蒙的云层之中。
不知道变成“气球”后再俯瞰源城,能不能找到一切谜团后的真相呢?
可惜他永远都不会得到这个问题的答案了。
除了刚才陡然生出的绝望,他现在最真切且强烈的感受就是震惊和疑惑——以祁铮刚才的愤怒程度,他本以为在踏上廊桥的同时就会挨上一顿臭骂或者一记重拳,但对方不仅没这么做,还一直没有松开他的手。
他们之间的关系什么时候已经进展到这一步了?
江霈渝有些难为情地挣了挣,非但没能顺利抽回自己的手,反倒吃了对方一记狠厉的眼刀,捏在手腕上的力道陡然增大,仿佛马上要捏碎他的腕骨。
他不解地张了张嘴,祁铮却毫无征兆地退了一步,急速拉近了二人之间的距离。
这唐突的举动令江霈渝手臂上每一根汗毛都竖了起来,紧张的汗从细密的毛孔钻出,被不知从何而来的气流抚过,传来阵阵冷意。与之形成强烈对比的是他狂跳的心脏和燥热的胸腔,这不知是地狱还是天堂的情形让他不知该喊救命还是谢谢菩萨。
不过,这个和自己贴得非常近的祁铮很怪。
不只是现在,这种怪异的感觉从他们第一次在成皇碰头就有了,只是之前的不协调感没有现在强烈——这种循序渐进的怪就像逐渐融化的冰,在祁铮身上慢慢苏醒。
“我、我打断一下……”首次进入廊桥的沈兰夫一头雾水地迟疑道,“这门是怎么回事?”
林德朗扫了其他没空的队友一眼,答道:“暂时是我们的宿舍啦,齁嘛,一看你小子就是没认真听讲齁,通关后我们会进入廊桥,这就是了嘛!廊桥里有房间,就是……歹势,怎么创造来着?”
他下意识把视线投向祁铮身后的江霈渝,这个举动好像在说江霈渝就是他唯一信任的人。
“这个房间由每个人的自我意识创造,能根据自己的需求增添物品。”江霈渝马上会意,接过了解释的工作,正是林德朗抛来的视线让他重新把注意力放在了祁铮以外的事物上。
“对啦对啦,一人一间嘛——”林德朗说着大手一挥,但马上就发现了不对。
除了江霈渝和祁铮身后的门之外,被黑色一视同仁概括的廊桥上只有四扇门。
林德朗略过江霈渝的特殊情况,将陈煁、颜娅坷和自己跟门一一对应,才指着最后一扇眼生的门说:“这、这个房间是你……你们俩的嘛,你们之前是这个关系喔?”他说着指了指郝佳惠,然后对杵在自己面前的沈兰夫伸出了尾指。
“才不是!”沈兰夫瞬间瞪大了自己的眯眯眼,双颊飞上两抹淡色的红云。
“那……?”林德朗也不浪费时间思考,一叉腰道,“可能是房源稀缺嘛!你试试能不能打开,能打开就是你的啦!”
沈兰夫呆呆地点点头,就要转身开门,却听人群中突然冒出了一道轻轻的女人笑声。
“呵……”
沈兰夫一耸肩膀,循声回头;陈煁动作一僵,移开了挡在肿胀眼皮前的手,将眼镜重新架上鼻梁;颜娅坷强迫自己停止抽泣,眯着泪眼撑起了身;而林德朗一边念叨着“安怎安怎”一边来回看分散站在两边的队友。
郝佳惠托着右手肘,扬起笑容说:“那个房间是他的。”
“什么意思?!”
郝佳惠也没有房间?而且她对这种情况似乎并不感到意外。
江霈渝从祁铮身后露出个脑袋。他依旧没有挣脱对方的钳制,但自郝佳惠开始说话后,祁铮散发的气场更加令人窒息,绷得就像一张随时会射出利箭的弓。
“啪——”郝佳惠维持着刚才的姿势打了个清脆的响指,食指与中指之间突然出现了一支细长洁白的香烟。
江霈渝还是第一次看见有人能在房间之外实现自己的需求。
“你一定在想,我为什么能在房间之外拿出一根本来没有的女士烟吧。”郝佳惠咬住香烟的滤嘴,只是一个眨眼,那支烟就被点燃了。
烟草燃起一个橘黄的圆点,在黑暗中尤为显眼。
江霈渝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姿态优雅地吸了一口烟,又抿着薄唇将白色的雾气吐出。
“因为这不是我的需求,而是你看到我的姿势后,认为我需要一根烟,并很贴心地帮我点燃了……其实我不好这一口,不如说,我讨厌一切会在我身上留下气味的东西。”郝佳惠垂着薄薄的眼皮,意兴阑珊地看着夹在指间的烟,随后凌厉地掀起眼帘,直直扫向祁铮身后的江霈渝。
“我?”江霈渝脑子“嗡”的一声炸开,“你是不是知道什么?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我们为什么会被卷进来?究竟怎样才能出去?”
“哈哈……”郝佳惠像是听到天大的笑话一样笑弯了腰,江霈渝和坐在远处的陈煁面面相觑,颜娅坷也无声站了起来。
众人就这么默默等郝佳惠笑了好一会儿,直到她终于笑脱了力,颇感困扰且头疼地擦了擦眼角,一边用空闲的无名指把散在颊边的碎发别在耳后,一边叹着气说:“真伤脑筋啊……我们费尽了一切人力物力,拼尽最后一口气找到你,你却什么都不知道?”
江霈渝被她没头没脑的话震得钉在了原地,如果不是祁铮的手心仍源源不断地向他输送热度,他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再三变成气球,成了非人的存在。
他清楚地从两人接触的部位感受到祁铮的紧张。难道祁铮的“怪”其实和郝佳惠所指的事有关?
之前从他脑海旮旯冒出来的荒诞可能性逐渐和另一个即将浮出水面的重物连在一起。
正当他即将触到答案的模糊边缘时,祁铮以那独特的沉冷声线蓦地说道:“回去。”
回去?回哪里——江霈渝正欲开口,身后自动打开的房门便自动把答案呈上。
“真的别太荒谬了。”郝佳惠突然折断手里的香烟,以食指夹在拇指腹部将其弹飞,随后将手摆在腹前,摆出了一个倒悬的“OK”手势。
江霈渝突然感觉像被一把铁锤猛地敲在了脑门上。
这正是他们在锰瑰楼想通过解锁洗衣机拿到主卧钥匙,郝佳惠把那枚塑料“硬币”递给他时刻意摆出的别扭动作!
一股凉气自脚底板飞速蹿上脑门,让江霈渝如遭晴天霹雳般钉在了原地。
“‘觉’的事情,你已经忘得一干二净了?”
祁铮松开钳制江霈渝的手,用力将他塞进了门内。
“不要停下来!”他愤怒地叱道。
“原来你从一开始就打算背叛‘觉’吗,逃犯先生?”
江霈渝狼狈地扶着门框站稳,一回头,正好看到背对其余五人而站的祁铮面色凝重,紧握的手背上青筋凸起。
本文因为本人脑力不足的缘故,产生了不可调和的bug,静思一周后想出了解决方式,但产能非常低,后文仍在修改中。
非常遗憾地告诉各位,在本月把故事写完之前,得改成双日一更。很感谢大家的支持,如果不介意的话,大家可以等本文标【完结】的时候再回来看(预计的完结时间不变,3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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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廊桥04★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