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谁没忍住呜咽了一声,让出门后进度稍缓的一行人如瞬间坠入冰窟般清醒过来,都争前恐后地迈开双腿跨着梯级往下走。
眼看就要走到五楼的平台,一只肥嫩的“小”手忽然从外墙伸出,旋即抓紧了墙沿,沾满了淡红色黏液的巨型婴儿头颅忽地从墙后冒出。他蹙着淡淡的眉毛,嘴里嘬着另一只肥嫩白皙的手,以一种不可思议的反重力状态攀附在墙壁上。
“啊——唔!”
颜娅坷粗暴地捂住贾可萌的嘴,强行打断了她的惨叫。但她的声音还是引起了巨型怪婴的注意,那双鲜莲子似的眼睛缓缓睁开,肿胀的上下眼皮之间既没有眼白,也没有瞳仁,而像失去信号的老电视一样,布满了黑白相间的雪花噪点!
“哎?!”颜娅坷刚放开贾可萌,却发现她居然绷直了双臂,整个人跟撞了邪一样,不受控制地向平台的围墙走去。
刚从楼梯转角走下去的江霈渝被贾可萌的奇怪举动吓得一愣,下意识伸手去捞她,却看着自己的手从一堆蠕动滑腻的彩色线段中穿过,最后只捞了一手的空气。
目睹一切的颜娅坷和江霈渝惊呆在原地,两人大眼瞪小眼了片刻,江霈渝率先将食指压在嘴唇上,然后捂了捂眼睛,示意她不要出声,也不要去看巨型怪婴的双眼。
被同化成“线团人”的贾可萌从围墙无声翻落,而后变成一摊混沌蠕动的漆黑线团,沿着墙壁滑向巨型怪婴。
江霈渝不敢再用余光乱瞟,快步跑向等在前面的祁铮。
“呜——嗷——”
凄惨的猫叫声——应该说婴啼再次响起,江霈渝连忙压低声音对跑在前面的队友说:“不要看,不要出声。”
“非礼勿视,非礼勿视……”林德朗抬起左手挡住自己的视线,扶着楼梯颤颤巍巍往下挪。
江霈渝还没往下走几步就听到前面有人扑通倒地。心里暗叫一声“糟糕”,情急之下探头去瞧,就见沈兰夫龇牙咧嘴地捂着屁.股躺在地上,一副遭受着剧痛却无法高呼的表情怎么看怎么憋屈。
原来他们上楼时在垃圾堆里看到的那只被挖空果肉的西瓜已经完全腐坏,黏稠且散发出恶臭的汁水源源不断地从角落里流出来,淌在地面上的淡红黏液一改之前的状态,变得滑腻恶心,沈兰夫正是不小心踩在上面滑了一跤。
陈煁小心翼翼地避开那些仿若毛细血管的臭水,一边吐着舌头干呕,一边把沈兰夫从地上拉起来。
俩浑身恶臭的倒霉蛋刚扶着墙站稳,趴在五楼外墙的巨型怪婴已经伴着哭声爬到了四层,肉乎乎的手从连接四五楼的楼梯天花板伸出来,眼看就要再次探出好奇的小脑袋。
沈兰夫欲哭无泪地揉着腚继续往下跑,跟在他身后的陈煁吓得四肢不协调地乱摆,似乎只有这样才能消耗无法发泄的恐惧。
巨型怪婴的动作异常灵巧,还没等跑在最后的颜娅坷从爬满臭水的平台上离开,他已经嘎嘎笑着从外墙钻进了楼道,莲藕节似的手臂“呼”地一挥,眼看就要抓向跑在最后颜娅坷!
背后刮起一阵恶臭腥凤,江霈渝借着淌到石阶上的稠液脚底一旋,正好接住了因为躲避怪婴攻击就地滚落的颜娅坷。
祁铮迅速转身,稳扎马步的同时单臂发力牢牢攥紧江霈渝的肩,另一手稳稳地托住了他的腰,这才让他免遭惯性击倒。
巨型怪婴一击挥空后并未善罢甘休,反而让他像发现新玩具一样兴奋。他毫不介意地坐在臭水横流的平台上手舞足蹈,凄惨的啼哭变成了更加令人毛骨悚然的嬉笑。
“快走!”颜娅坷顾不了身上的阵阵恶臭,还没站稳就推着江霈渝和祁铮继续往下走。
当所有人都以为怪婴会沿着楼梯从后面追来时,他却用那双仿佛带着吸盘的手重新爬到了外墙,想沿着最短的路线阻击这帮亡命之徒。
“我日他祖宗!”陈煁终究没憋住,用最怂的音量骂了最狠的话。
“死囝想拉我们垫背啊!别出声!”林德朗忍着踹他的冲动,把脚力留给自己逃命。
“别看贝总还是个婴儿,但他是有智慧的!”江霈渝趁怪婴爬进来之前小声称赞一句,又在他睁眼看向自己之前溜之大吉。
明明整栋单元楼只有五层,却因为怪婴的追击走出了“是猛人就下一百层”的效果。终于来到装着铁制围栏的三楼,正要歇一口气,就见怪婴倒挂在外墙的天花板上,揪着那些坚硬的钢筋,重新发出了那种猫号般的婴啼。
“哎惹,林北真受不了这种声音!”林德朗用手挡着脸,以免自己看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想了想,干脆不再久留,先一步跨过正缩在楼梯间揉屁.股筋的沈兰夫,“嗵嗵嗵”的继续往下走。
江霈渝尽可能捂着嘴小声说:“大家先别歇着,要是贝总悲伤过度打通任督二脉直接下楼堵门,那我们就完蛋了。”
在见识过黑影恐怖诡异的渗透力后,没有人会认为那个稀疏的铁栏杆能顶什么用,于是稍微把气匀顺了便纷纷继续逃命。
低层的采光比高层的差了许多,来时并不灵敏的声控灯此时也没再亮起来,黑暗中的楼梯显得格外漫长,因潮湿鼓起的墙皮在涌动的气流中如热油中的鱼鳞般卷起,一眼看不到底的楼梯就像渔夫投入河中的地网,静静等待着鱼儿入笼。
怪婴凄厉的啼哭很快便从头顶转移,随着他们不断拾级而下,专属于厨余垃圾的恶臭也逐渐浓烈起来。
瘆人的哭声戛然而止,肉乎乎的小手再次从墙头冒出。
眼看怪婴的头就要从墙后出现,江霈渝连忙偏头,对后面的颜娅坷说:“别看,快跑!”
颜娅坷依言照做,前脚刚跑过平台,马上就感觉身后有一道黑影鬼祟滑过。
“糟了!”跑在一二层接续楼梯上的江霈渝抽空抬头一看,发现大量和黑暗融为一体的线段已经从外墙钻入,蠕动着交织在一起,如反重力的绢布般趴在上层的楼梯底部。
“马上就能出去了。”跑在前面的祁铮三两步跨过最后几层阶梯,紧随林德朗其后冲出了由沈兰夫慌忙打开的大门。
进来后不久就变成水泥墙的另一段楼道也被重新开启,就连当时闪烁几下的暗黄白炽灯也恢复如初。
看到这一幕,幸存的七人才终于有了通关的真实感觉。
“啊——”
江霈渝刚跑下重新开启的楼道就听到身后传来了颜娅坷的惊叫,他循声回头,正好看到颜娅坷被一双肉乎乎的手抓着脚踝往里拖。
“走啊!”颜娅坷扒着门朝他一挥手,想用力挣开怪婴的钳制,谁料就是这须臾的松懈让她失了平衡,伴着一阵毛骨悚然的桀桀怪笑飞快向里窜去。
“颜姐!”江霈渝一个飞扑抓住了颜娅坷挥空的手腕,却意外和怪婴四目双对,那种在主卧感受过的诡异腾空感便再次袭击了他。
“我靠!小卷毛你快放手啊!”颜娅坷用力挣了几下,终于挣脱了鞋袜,使出了吃奶的劲往怪婴下巴上踹了一脚,一边抓着江霈渝僵直向上的手将人往外拉,一边带着绝望的哭腔喊:“祁铮!祁铮!”
即将自动关上的防盗门被两道高大的身影撞开,祁铮惨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在眼前急速放大,随之而来的是气急败坏的陈煁。
两人长臂一挥,拔萝卜似的一人拉起一个就跑。
江霈渝再次像被拉住牵绳的气球一样回过神来,但这次扯着他前行的力度比在主卧时用力了许多。他从昏暗的楼道返回散着微光的空地,神情略微呆滞地眺望远方。
他们来时一直朦朦胧胧的灰白雾气散去了大半,远方出现了影影绰绰的摩登建筑,数以千计的瘦长黑影在大厦后探头探脑,由远及近地往锰瑰楼的方向游荡而来。而在这些摩登建筑的尽头——那灰白色的山顶与天空相接的地方有一片模糊却显眼的粉色。
失去玩具的怪婴又发出了那种如夜猫惨叫的哭声,但哭声之中比最开始多了一股愤怒和急躁。他像一头被激怒的成年猛犸象,撞开即将合上的防盗门,朝逃命的一行人俯首猛冲,由一团团蠕动线段织成的黑白长绢也像有所感应般从楼梯和内墙中喷涌而出,朝着他们逃命的楼道袭来。
江霈渝离体的魂重新在他的体内安家,但比起愤怒的怪婴和难以形容的“线团人”,前方一直连拽带拖的祁铮散发出来的气场让他更加难以呼吸。他似乎从来没有感受过祁铮这种雷霆之怒,就连对方在房间里斥责他不该随便施舍善意时也没有过。
他不知道该如何应对祁铮这种过于真实、过于像人的情绪。
阴森刺耳的婴啼、随时能把人同化成黑影的蠕动线段、昏暗的楼道、闪烁不明的白炽灯、肮脏混乱的治病通渠牛皮癣……熟悉的场景如放映机上快速滚动的胶片般逐一从眼前闪过后,江霈渝在祁铮充满愠怒的拖拽下,一步踏入了漆黑的虚空。
迟到的感谢:再次谢谢【解經理专用】大好人的支持,我是自己人我先开嗓【感恩的心,感谢有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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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锰瑰楼30★逃出生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