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杉寿堂21★三圣

门锁落地,两扇对开的木门像是失去牵制一样拖着长长的嘎吱声自动打开,刚才只能从破洞窥得一二的内部情况,此刻一览无遗。

这间耳房的墙皮也因潮湿而鼓起,地上满是脱落的墙皮和墙缝中的黄泥。这一点和另一间耳房别无二致。虽然这里没有书架,但墙根处放置了十个已经发霉朽坏的蒲草团。

这里应该是一个专门用来供奉跪拜的简陋祠堂。

摆着长生牌位的供桌正对着大门靠墙而放,供桌的两边微微上卷,有一定厚度的木板边缘雕着精美的海浪花纹,得到过皇家青睐的柳家确实有着出类拔萃的木雕技艺。

这张长度不足一米的供桌前还有一张稍矮的方几,涂着同样的深棕哑漆,香炉置于其上,炉内还有大半已经结块发霉的香灰,只剩被染成洋红色的香根东倒西歪地散在里头。

两张木制的桌案在历经百年后依然散出一股异香。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来到桌前的祁铮凑近闻了闻,说:“应该是用松木做的。”而后拿起那块描着金字的长生牌位,“三圣圣司延生之牌位。”

陈煁“嘁”了一声,哂道:“还真当再生父母供着呢。”

祁铮放下长生牌,将注意力转回小方桌上。

小方桌乍看上去平平无奇,但设有一个抽屉。抽屉的正面以阳刻的技法雕着一些对称的藤蔓和鸟,但位于正中间的拉手很特别,形状像个被截掉一半的喇叭,椭圆的底部应该雕着一个图腾,即使周围事物蒙尘甚厚,图腾突出的边缘也被磨得光滑,闪着油润的亮光。看来在祠堂荒废前,应该经常有人拉合抽屉。

江霈渝微偏开身,小心翼翼地拉开了抽屉。预料之中的暗器没有飞出,只听到一些喜阴怕光的爬虫仓皇往里逃窜的声响。

狭长的抽屉里放着一本古朴的典籍,蒙尘的靛蓝锦缎封皮上印着暗纹,右上白色的区域处绣着几个规整的繁体字:三圣藏帖。

“三圣!”江霈渝惊呼一声,但很快露出了迷惑的表情,“这儿为什么会和三圣集团扯上关系?”

他忍着恶心将那本锦帖掏了出来,抖掉锦缎封面上粘着的虫豸排泄物,刚翻开衬页的部分,便出现了一个像是从石碑或者木雕刻板上拓印下来的图腾。

图腾的外轮廓是一个轴对称的椭圆形,左右皆有一条弯曲成“G”字形状的毒蛇,而它们吐着的芯子在一个“V”字形状的图案下面弯成了一个托举的形状。

“三圣又是什么?”听到陌生名词,陈煁已经不想追究他们还藏着多少手底牌,只希望他们遇到相应的提示能好好解释就行。

“其实我们也不是很清楚……‘三圣’在上次是以一个集团名称出现的。那间补习社的暗账上记录了和三圣集团往来的巨额流水。当时我还以为集团创始人是个虔诚的佛教信徒才取了‘三圣’这么个名字,现在看来好像不是那么回事……”江霈渝指着拓印在衬页上的图腾说,“不过,能用毒蛇做标志的不像是什么正经组织。”

“这倒不一定。在国外的神话传说中,蛇通常以衔尾蛇的形象出现,代表着循环和永生。蛇还是医神阿斯克勒庇俄斯的圣物,古希腊和罗马人会在神殿养蛇,祭坛上也画有蛇的图腾。当然,这是只有蛇这一种元素的可能性……”祁铮补充道,“图腾外缘吐着芯子的毒蛇不难辨认,而中间这个‘V’,我想应该象征了鸟喙,还有……你看这整个图腾的形状,像不像一个猪鼻子?你还记得我们上次的执行者吧?如果这个解释说得通,那么在佛教中被认为是‘三毒’的形象,反倒成了三圣集团崇拜的图腾。”

江霈渝不解道:“但上一次的‘执行者’所犯罪行的确实都符合贪嗔痴对应的‘业障’,这不是和三圣集团标榜的理念相违背了吗?”上一次看到这个logo时,他还以为是对某奢侈品logo的拙劣模仿,没想到那既不是“G”也不是“V”,而是毒蛇和鸟喙。至于logo整体看起来像猪鼻子,这就有点牵强和抽象了——比起猪鼻子,这看起来更像两个相对的胚胎,或者是一对肾脏。

祁铮毫不犹豫地说:“因为在接连两个游戏里,游戏的意识主宰都把三圣集团放在了对立的位置上。上一次的意识主宰是何小慧——说不定还掺杂了一些宋元燕和白馨茹的意志,她们认为枉顾是非,滥用暴力和爱慕虚荣、贪恋不义之财的老师和校长代表了‘恶’,而三圣集团和补习社有着不清不楚的交易,应当连坐同罪。”

“至于这次的意识主宰柳慧清,也许在四合院改建时发现了所谓的圣司其实是三圣集团的人,而这所谓的圣司用了某些歪门邪道,把他的爷爷,甚至是父亲害死,或者让他们变成了不人不鬼的存在,所以他才怨恨三圣集团……说不定这间祠堂也是被他锁起来的。”

接二连三往外冒的陌生名词令大多数新成员一头雾水,似懂非懂地看着祁铮。

祁铮对众人沉默的原因心知肚明,但仍然平静地说:“我不是想刻意隐瞒,而是连我们都不知道三圣集团、白馨茹和宋元燕究竟代表了什么。尤其是白馨茹,她在上次的事件里既不是意识主宰,最后还被标上了‘失踪’。”

他没有多加解释,也不在意其他人相不相信自己的说法,示意江霈渝翻开刚找到那本锦帖。

“……天为乾,地为坤,神自天而生,人自地而生。问天事以《周易》为纲,谋人事以《归藏》为本。《归葬》者,《坤乾》也。以乾坤之数行人事,则享有尽阳寿。若以坤乾之数行人事,则享无尽阴寿……”

江霈渝磕磕绊绊地念完,稍加理解后皱着眉说:“这……这是在说,逆转乾坤能得永生?”

“嗯,其实就是将一些现成的东西按照自己的逻辑和目的改写。”祁铮把锦帖拿过来往后翻,整本手抄帖都是风格类似的内容,包括神化三圣教的神使,说伏羲女娲都是人首蛇身的最高造物主,因此圣蛇都是他们的神使,被他们派往代表生命之源的海水里驻扎;而鸟则来自昆仑,作为信使传达西王母的神谕;猪是山神大地的化身,不仅以其身饲养凡人,也是山神大地的馈赠等等,诸如此类,将混杂、魔改了各种各样、各派各教的神话传说收为己用,当成了三圣集团自己的神话。

江霈渝没好气地说:“编这玩意的人还挺全面,海陆空都照顾到了,但凡多看几本神话都不至于相信这些吧?”

“嗯,妥妥的歪门邪道。”祁铮学着他的语气说,意兴阑珊地松开被虫蛀出大小坑洞的书页,“会相信这种改造神话的人的确没什么防范心,或者说,他们只相信想信的道理,这一点的确很容易被有心之人利用。”

话未掷地,身后就突然传来一声巨响。

“快来帮忙!”崔夤慌张地堵着门道,“老头的力气太大了!”

只见被勉强合上的门缝外,柳老头那张蜡黄可怖的脸正“哐哐”地往门上撞,年久失修的脆弱木门被这不要命的劲头撞得摇摇欲坠,眼看就要撑不住了。

“我靠!怎么就突然破防了呢?狂热信徒啊这是!”

江霈渝急忙扔下手中的锦帖,陈煁和余赞扬也毫不犹豫地冲向房门,但还没跑几步,就有一道黑影“嗖”地落下,正巧砸在了堵门的崔夤头上。

几个冲上前支援的人猝不及防被鲜血骨碎绽了一脸,目瞪口呆地钉在原地。

江霈渝还没回神,崔夤已经扶着门缓缓倒下,像堵不住洪水的沙袋。

两扇古董雕花木门终于承受不住柳老头的攻势,炸飞的木碎重新唤醒了人类的防御机制,虽然首当其冲的几人迅速捂脸躲闪,但手臂还是被划伤了几道血痕。

余赞扬顾不上拔掉肉里的木刺,撕心裂肺地大叫一声:“崔老师!”

眨眼的时间,崔夤就没了半边脑袋,他早就没了呼吸,但神经反射导致尸体还在微微抽搐。

余赞扬明知崔夤已经没救,但还是不敢置信地探了探他的鼻息。

陈煁动作僵硬地用衣服擦去脸上的血和脑浆,惊魂未定地问:“他怎么不进来?”

祁铮这时才走到崔夤尸体跟前,拾起被一块破碎木板掩盖着的东西,甩了甩上面的鲜血,说:“崔老师找到阳燧镜了。就放在房梁上。”

他一举起那块布满铜绿的金属,门外的柳老头就害怕地踉跄几步,急急向后退去。

瓜皮帽上的如意玉牌已经在刚才的蛮力冲撞中化为了齑粉,但居然没有让柳老头的额头变得血肉模糊,只是让他颅骨凹陷,像个柔软的橡皮泥人一样产生了诡异的变形。

颜娅坷重新找回了自己的呼吸,大叫道:“他好像怕这个东西!”

“好家伙,柳老头真成享阴寿的邪祟了?”江霈渝的声音颤抖着,既因愤怒,也因激动。

余赞扬倏地抬头,愤怒地瞪向在门外徘徊的罪魁祸首。

“老子今天就要替天行道!”他咬牙切齿地暴喝一声,夺了祁铮手上的阳燧镜,箭一般冲出去。

柳老头怪叫着往厨房逃跑,然而双眼通红的余赞扬就像即将夺冠的铁饼运动员,阳燧镜脱手后在空中高速旋转,划着一条凌厉的直线击中了柳老头的脑袋。

一声非人的刺耳尖唳过后,扭曲的人体瞬间化作一摊恶臭扑鼻的黏稠脓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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娑婆道[无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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