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杉寿堂17★飞蛾

在档案室目睹这只飞蛾被降维打击时,江霈渝怎么也没想到还有机会再看见它。

飞蛾看起来和上次没什么区别,此时正停在墙皮斑驳的墙壁上,用那只“眼睛”冷漠地注视着他们这群翻箱倒柜搜索通关提示的倒霉蛋。

如果说之前还对这只飞蛾的来历没什么头绪,那么得知宋兆富正在寻找失踪的妹妹宋元燕,而每次出现宋元燕的报道都能看到这只飞蛾后,江霈渝就忍不住把飞蛾和宋元燕联系起来。

难道它每次都会等在某个节点为他们划重点,事了拂袖去,深藏功与名?

假如飞蛾真是宋元燕的化身,那她现在究竟是什么状态?凭什么能以上帝视角给他们提供额外线索?

江霈渝始终不愿意相信她已经死亡,但这飞蛾过于大公无私,虽然每次都为他们指明方向,却从不提供和自己有关的线索。

难道她和同样行踪不明的白馨茹都因为某种缘故而困囿于飞蛾的形态,等玩家根据她们给出的线索解开所有的谜题,她们才能从中解放出来?

可拥有这种能凌驾于空间意识主体之上,或者能与之互相渗透的同级权限的存在,只可能是意识空间的上一层,或者“飞蛾”本身就是一种意识载体。

也就是说,宋白等被标上“失踪”状态的人,很可能就是前几批被抓进来的倒霉蛋,他们被淘汰之后会被锁定成飞蛾的状态,直至抓到下一个替死鬼,才能变回人的形态重入轮回或者得到长生。

这么想似乎能解释宋兆富为什么能“恰巧”在上一个空间里出现了。

难道被淘汰后还要帮整个意识空间系统冲KPI吗?

江霈渝感到一阵生理不适。

他衷心希望,这只是他想太多的结果,希望不要到打不过就加入的那一天才能窥到这种“抓替身”背后的运作逻辑,希望他们经历过的所有毫无道理的牺牲,最终都能获得一个合理的解释。

江霈渝从逐渐飘远的思绪里回神,偷偷瞄向祁铮。

祁铮应该也发现飞蛾了吧?

他的目光刚触及祁铮,对方就垂头收回视线,平静地翻看旧报纸,似乎对飞蛾的出现并不意外。

“这是在第二个架子最下层找到的,应该是最‘新’的报纸。”祁铮抖了抖报纸,示意他们看报纸顶端的日期。

没有其他值得注意的地方,证明暂时没有发现任何与这里,或者与宋元燕相关的内容。

最显眼的头版大标题是当时的重要时事,就连学渣如江霈渝也记得这是在历史书上出现过的内容——但他很快就发现了时间上的矛盾点:如果宋元燕参与了这份报纸的编采工作,侧面说明她在四十一年前就当上了记者,但在补习社看到的剪报却来自二十年前……也就是说,她四五十岁时仍在跑新闻?这未免也太敬业了吧!按理说,如果她有这种资历,好歹也能当上一个小领导什么的吧?以此进一步推算,即使宋兆富只比她年长一岁,但……五十多岁的外卖员?就算生活再怎么窘迫,外卖员这种高强度的工作也不太适合一个接近退休年龄的人吧,而且他找宋元燕应该不止一年了。

因此,江霈渝能确定,这份报纸出现的时候,宋元燕要不就还没出生,要不就只是个孩子——况且在补习社看到的剪报,那种有点生涩且带有强烈的个人情绪的行文,更像是年轻记者的手笔。

这么说,这份《特快时报》是一份和宋元燕本人没什么关系的报纸。

“这份报纸上有什么信息吗?”陈煁回过神来,他似乎因为这里NPC超长的时间跨度受到了不小的冲击。虽然柳老头一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但他还是不太愿意相信真有逆天续命这种事。

祁铮扫了他一眼,把宋元燕和飞蛾的事说了出来。

第一次听说的新人恐惧地看了墙上的飞蛾一眼,或紧张地拉近了和其他队友的距离,或警惕地留意着四周还活着的虫蚁,担心里面都寄存着什么鬼魂。

陈煁显然没料到他还藏着这么重要的信息,怒道:“你还有什么事情没说出来?”

“没有了。”祁铮眼皮都不抬,不假思索地回答。

陈煁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虽然明白祁铮的承诺就像屁一样,但也知道他不会隐瞒有用且确定的信息,即使隐瞒,他们这些新人也拿他没办法,想出去,只能选择与他们合作。于是但在短暂的川剧变脸后,他将怒气压了下去:“那我们接下来要找和她有关的信息吗?”

“如果有的话。”祁铮不置可否,终于停止翻页的动辄,接着双臂一抻,将报纸打开,“但我认为,目前事件的聚焦点不是宋元燕这个人,而是她想为我们展现的东西。”

“书架上的档案盒里跟报纸相关的内容都以剪报的形式出现,唯独这一张报纸保留了整张的内容。”祁铮顿了顿,而后笃定地说,“要说全开报纸和剪报的最大区别,除了内容更完整,就是保留了中缝这一点。”

“因为报纸不用装订,所以中缝一般会被用来刊登广告等不太重要的信息。除非对这种广告有需求,否则没有人会专门把中缝的内容剪下来当提要的剪报。当A3大小的报纸上都是时政要闻,却又和这个空间毫无关系时,本来不重要的中缝内容反而更显眼了。……当然,这都是我的假设。”

众人循着指示看去,头版的中缝刊登着卖假.药的广告或诸如重金求子的诈.骗信息,毕竟头版最引人注目,这一块的广告费肯定比较高。

祁铮没在头版多停留,把报纸翻了过来。

如果说头版是整份报纸最吸引人眼球的地方,那么头版反面则会因为翻页和阅读习惯,成为最容易忽视的地方。一般的报社为了节省印刷成本,甚至会把头版以外的中缝空着。

但《特快时报》却在这个位置登了一列寻人启事。

明明需要更多关注的信息却只能印在这种不起眼的地方,多少有点滑稽。

也许是印刷质量堪忧,或者是氧化潮湿的缘故,寻人启事上的照片看起来都不太清晰,但男女老少皆有,完全看不出有什么规律。

众人还没瞧出个所以然来,祁铮就双手一抖,“唰”地把报纸叠回了A4大小,无奈地说:“手酸了。”

众人:“?”

“那让我来。”江霈渝很乐意代劳。

祁铮:“说笑的。”

江霈渝愕然,差点没忍住吐槽他。

和祁铮近距离相处的这十几天里,江霈渝总觉得他越来越怪了,通俗点说,就是祁铮的“人设”崩塌了。

然而祁铮本人对此浑然不觉,面无表情地指着报纸标题下面的位置,说:“这里还有一个信息。”

那里写着报纸的负责人:主编,姜求峥;副主编,宋启仁。

江霈渝和陈煁异口同声:“宋启仁?!”

“难道……”江霈渝喃喃。

“我认为这个宋启仁和宋元燕可能有血缘关系。假……”祁铮一抬头就看到江霈渝走神思考的睿智表情,连忙掐住带着笑意的怪异音调,缓了缓才重新开口:“假设……宋启仁是宋元燕的父亲,或者别的亲戚,又或者什么关系都没有,反正她在机缘巧合下读过这份《特快时报》,又在成为记者后发现当年登过寻人启事的失踪人员和柳宅有关系,但因为某种限制,只能以飞蛾的形态把这些信息传达给我们。”

陈煁颇感赞同地说:“这俩同姓记者多少有点女承父业的意思。但她小时候看过的寻人启事为什么和她长大后的某件事产生关联?这条线索会不会是隐藏支线?除了那只飞蛾,这里和上一个地方还有什么共通的地方吗?”

“暂时没有发现。”祁铮如实回答。

陈煁沉吟片刻,才说:“这只飞蛾,或许不是宋元燕,而是那个怪梦的主人,柳少爷?不是说人的灵魂会依附在蝴蝶飞蛾之类的昆虫身上吗?既然这里是柳宅,他们的族谱只记载到柳慧清和柳慧静就没了下文,旧社会把这座宅子传给孙子也不奇怪吧?也许这些书籍和剪报是柳慧清的收藏?而且,柳慧清是八十三年前出生的人,如果没像他爷爷那样迷信,就算现在已经死了也很正常……”

江霈渝也很想同意他的观点,但这样不就和上次没有丁点瓜葛了?

“老师没教过吗?时间有限,遇到难题不纠结,先看下一题!”颜娅坷“啪”地打了个响指,翻开另一个档案盒,将刚才发现的一张特别剪报拿出来,“‘东城路柳家旧宅翻新,昔日阴森老屋变书斋’。”她指了指剪报旁边的配图,“这里怎么贴着照片?”

新闻报道的配图都是排版后再印刷出来的,但这张剪报本应是配图的地方,却被另外贴上了一张两寸大小的黑白照片,照片四周还带着非常有年代气息的锯齿花边。

黑白照拍的是外面的院子,只是柳树消失了,井口也被封了起来,被等比例缩小的老旧檐柱依然斑驳,但正房门上那块写着“杉寿堂”的匾额被撤了下来,改成了慧清书斋。虽然照片应该是在烈日下拍摄的,但画面中没有一个人影,盯久了让人不寒而栗,尤其结合书斋前身一想,就更令人毛骨悚然了。

环绕图片排版的文字大意说,这是宅子的主人柳慧清先生为了让东城路的小朋友能有看国内外名著和连环画的地方,才特地把地方腾出来给街道办的人改建的。

“真是一个肯捐,一个敢用……”江霈渝忍不住吐槽。虽然柳慧清是好意,但这座院子在改建成书斋前可是有一堆说不清道不明的邪.门事啊!也不知道来看书的小朋友有没有被吓尿。

他本想掀开这张过于真实的黑白照看看原本的配图,没想到粘黏照片的胶早就失去了粘性,还没用力,照片就脱落下来。

黑白照翻滚着飘落在地,背后用蓝色的圆珠笔写着“慧清摄于柳宅”,而剪报原本的配图印刷质量很差,但能看出中间是一个眯眼笑的中年男人半身照,他身材略有发福,看起来还算和蔼可亲,和柳老头只有三成相似。

原来这就是为他们展现怪梦的柳少爷。

配图的背景有点像这间耳房,但一排排书架后好像还有半个没有装门的门框,门框里黑洞洞的,不知道是什么。

众人接连抬头,想对照着配图找到相应的位置,但应该是门框的地方此时只有墙皮脱落后显露的青砖。林德朗还沿着墙壁敲拍一通,但反馈回来的声响都证明墙后是实心的。

祁铮总结道:“也许配图的背景不是这个房间,也许……这个门框在翻新后被柳慧清或者街道办填了起来。但我不是很理解柳慧清为什么要用自己拍的照片覆盖剪报上的配图。”

“应该不是单纯觉得报社没把他拍好吧?”颜娅坷道。

“也许,他想把什么藏起来……”祁铮往后翻了翻,没有发现什么特别或有用的资料。

其余人不再去翻弄那堆只剩下粉末木屑和虫鼠排泄物的古籍堆,转而把注意力转向香樟木书架。但一通翻弄寻找,最后只在装着四十年前资料的档案盒里发现了一张应该算是线索的发黄字条。

之所以不太确定它是否有用,是因为上面的文字信息东西没头没尾,所有人都一头雾水——

“他们来找我了,他们找到我了,我受不了那些讥笑,先是妹妹,又是我……不要找我!不要找我!!不要找我!!!”

最后三句带着癫狂意味的“不要找我”仿佛三拳重锤打在观者胸口。

究竟是什么东西突然找到了柳慧清?还不曾在梦中见过的柳慧静究竟去了哪里?难道是那个几百岁的圣司阴魂不散缠着柳家?这个柳家究竟招惹了什么?

这是最后一个档案盒,而这张歇斯底里的字条还压在了最后一页,仿佛柳慧清写完这张字条就凭空消失了一样。

众人看完都不约而同地冒出一个想法:柳慧清在四十年前疯了。

但如果他疯了,又是谁在为他们呈现怪梦?虽然里面的场景比较跳脱,但还拥有一定的逻辑。难道为他们呈现怪梦的其实另有其人?是一直只听说过名字的柳慧静吗?可是第一晚的女人喊的是“少爷”……

突然冒出的新人物和整座宅邸呈现出来的混乱时间线,让祁铮都愁眉紧锁。

从目前得到的线索来看,宋元燕和柳宅的联系似乎只有那张作用不明的报纸。至于这柳宅的葫芦里究竟卖什么药,只有再冒险探索一下最后两个房间才能明白。

“笃、笃、笃——”

突然响起的敲门声把房间里毫无防备的人都吓了一跳。

众人屏气凝神地看着贴在门前的黑影,余赞扬不忘初心,率先四下寻找趁手的武器。

“你们快出来吧!”门外传来李漫华的声音,“外面不对劲了!”

祁铮闻言一个箭步拉开了门,视线越过满脸焦急的李漫华看向天空。

天色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黑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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娑婆道[无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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