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行?”崔夤拧着眉重复了一遍。
无论迷信与否,事关自己的生辰八字,各人讳莫如深。
“大家不必将详细情况告诉我,只要根据天干地支纪年、月、日、时的方式算一下,知道自己的八字在五行里属什么就行了。”江霈渝重振精神,拍着裤腿的灰尘站起来,“没记错的话,甲乙属木、丙丁属火、戊己属土、庚辛属金、壬癸属水,这是十天干对应的五行属性;亥子属水,寅卯属木,巳午属火,申酉属金,辰戌丑未属土,这是十二地支对应的五行属性。”
其他人一听什么天干地支、五行金木水火土的就晕头转向,尤其是一众年轻人。
年龄最大的林德朗坐在墙边,有气无力地说:“林北虽然姓林,但在我阿公还活着的时候,有位高人批我是天上火命,可惜命中缺木,虽然姓名有个双木林,但还是不够天火烧啦!林北年轻不懂事的时候上渔船工作过齁,塞林母!不仅没拿到工钱,小命还差点丢在了海上。后来还是落叶归根,找了块风水宝地搞茶园经济才变成富一代咧!”
林德朗所说的“天上火”出自纳音五行。但这玩意江霈渝怎么看都记不牢记不全,虽然后面的年命还能依稀想起来,但前面一一对应的六十甲子年号和年份他就记不住了——这就是他刚才请求队友提供帮助的原因。
“不用这么麻烦。”祁铮说,而后突然从裤子的口袋中摸出一样所有人——起码江霈渝没有想到的东西。
手机。
“欸?!”江霈渝大吃一惊,“怎么会有手机?”
“一直有,只是上次用不了。虽然这次能启动了,但依然没有信号……”祁铮按亮手机,解锁了屏幕,“不过,可以用手机自带的万年历查对应的农历生日再算八字。”
江霈渝一拍额头,这才恍然大悟。因为他从家里跑出来的时候压根没带手机,加上这座古色古香的四合院、穿戴复古的诡异老头,以及落后的土葬习俗,都让他陷入了思维定式,认为一切都要用人脑计算,压根就没想过智能手机这回事。
果然科技才是第一生产力。
其他人纷纷掏出手机,但并不是每台手机自带的日历都有黄历功能,只有祁铮和陈煁两人的手机能用。
已经窥见了这次秘密的一角,江霈渝倒不急着查自己的八字,而是和手机还没传到手上的队员一起为河月准备简易的供桌。
江霈渝从厨房舀了一碗脚尾饭,离开前往那口没盖上盖的汤锅里瞧了一眼,别说蜥蜴头爪的骨头了,就是连配料的渣都没留下。究竟是柳老头胃口大连汤带料全部干掉了,还是他这么个“行动不便”的老人家在吃完宵夜后还自行收拾了?
江霈渝冒着再次被柳老头贴脸杀的风险凑到锅边闻了闻,谁知这一闻差点把他送走。
锅里散发着一股经年累月放置厨余的垃圾场特有的恶臭,而且这种恶臭之中还夹杂着海鲜腐烂后的臭味,和锅里装着沸腾汤汁时散发出的垂涎肉香天差地别。
这可不像经常清洗的味道啊……江霈渝捂住嘴不让自己吐出来。
能一口气干掉这么一大锅“阴间霉食”的柳老头令江霈渝佩服得五体投地,光从食量这一点出发,他完全不像一个需要摆邪门风水阵续命的死人。
虽然江霈渝已经推测出这次淘汰的潜规则,但还是没搞清这个空间的葫芦里卖的究竟是什么药。在那个怪梦里,柳老头看起来就不太健康,按理说这种情况应该冲喜,以阳克阴才是,柳家人却反其道而行之,把好端端的柳宅改成了这副鬼气森森的样子。
江霈渝不敢独自在厨房多待,临走前顺手拿了两个还微微发烫的蜂窝煤,走出厨房前,远远地看到铜尺上的浮箭即将从寅时滑向卯时。
回到东厢时,大部分人都已经算出了结果,早早就报过属性的林德朗甚至已经倒在一边的桌子上呼呼大睡。
江霈渝把脚尾饭和烧成橙色的蜂窝煤放在充当供桌的小板凳上,正打算去堆放着祭奠物品的方桌下拿化宝桶,却发现桌子下面空空如也。
难道东厢没有化宝桶?
按理说,东厢的布置应该与西厢一致的。
江霈渝想起了那个从井底拉上来、用红漆写着“東”的化宝桶。
要不是这里的井绳悬在半空,他肯定会怀疑柳宅里有某个人知道井底连通着另一个地方,已经用化宝桶当重物坠在绳下,从这里逃了出去。
他一边在脑中转着这个念头,一边在东厢里寻找化宝桶的踪影。东厢的间隔布置与西厢几乎一致,他在最后一个放纸扎用品的房间里看到了那只红色的化宝桶。他连忙冲上去翻到桶底一看,不禁稍稍松了口气。
虽然他记得不算太清晰,但在成皇看到的化宝桶,底部那个“東”字上有一条不算明显的凹痕。不排除是余赞扬在把桶拉上来的时候蹭花的,但要在带着三个轮子的桶底造成那种损伤,那种程度的剐蹭应该做不到,应该是桶底正好磕在了一个有棱角的地方才会留下那种凹痕。
江霈渝在成皇大厦查看那只来历不明的桶时,连喘口气都不敢用力,而且井里虽然湿滑,但无论是井壁还是井底都没有尖锐突出的地方……
这也许是另一个化宝桶……
江霈渝压下心中疑窦,提着化宝桶走回前厅,祁铮把损耗了大半电量的手机递给他。
“没算错的话,我应该是水。”祁铮说。
“我是土。”陈煁将发烫的手机收回口袋。
“我是金。”颜娅坷在桌子的抽屉里找出一盒潮了一半的火柴,费了一番功夫才把蜡烛点着。
依然在角落里安慰钱岚珊的李漫华说:“我是木,帮岚珊和小月也算了一下,分别是金和木。”
紧接着,其他人也报了自己测算的结果:余赞扬,水;崔夤,金;夏原,火;张羽影,土。已经入土为安的程柔柔是水。
江霈渝皱着眉头,最后报出了自己的属性:“我是木……”
不仅仅是木,他的八字里,年、月、日、时辰的四组天干地支配对里有三对都带着木。因为之前听亲戚说过命这种东西算一次就少一次,不想那么快死的江霈渝干脆连八字都不算,即使在最沉迷运气之说的时候也只是看看星座,顶多给自己排排命盘,用斗数算一下考试运和抽卡运。
一问之下,其余人居然都是一模一样的情况,甚至有四对组合都是相同属性的队友。
得到这个结果,已经不再有人认为自己是误入这个鬼地方的。这个意识空间或者说背后的力量肯定通过某种方式对他们这些倒霉蛋进行过筛选。
“既然大家都已经算出了结果,那我就说说是怎么发现这一切诡异事件和阴阳五行扯上关系的。”江霈渝捏起九张九眼钱点燃,而后送进化宝桶里,旁边蹿着火苗的烛芯也滋滋作响,“是产生淘汰的时间、出殡时间,以及颜色。”
“古人认为世间万物都由阴阳而生,也离不开金、木、水、火、土这五种元素,所以在给事物归类的时候,很喜欢根据五行属性给他们分门别类。上至年月日时辰,一年四季,二十四节气,下至颜色和文字。
“我先说时间吧。刚才大家在算自身属性时,已经接触过十二地支对应的五行属性了:亥子属水,寅卯属木,巳午属火,申酉属金,辰戌丑未属土——将十二地支与十二个时辰一一对应,昨晚程柔柔在井底发生意外后,如果时间没被加速,那么离我们在厨房发现漏刻之间应该不会超过两个小时,所以,我认为她应该就是在亥时被淘汰的。”
“亥时子时都属水,柔柔的属性是水,最后也死在了井里,亥时遇害,子时出殡……”身为程柔柔的好友,张羽影仿佛被这种难以反抗的宿命扼住了喉咙,难过地哽咽起来。
“所以,河月也是……?”李漫华的脸上也同样诧异。
江霈渝点点头,继续说:“河月属木,寅卯属木,所以……”即使他不详细说明,其他人都能举一反三得出答案了。
钱岚珊一言不发地靠墙坐在角落。亲身经历了好友的死亡给她带来了灭顶的打击,勉强回答过李漫华的问题后,就一直是这种失魂落魄的状态,看着虚空的双眼已经失去亮光。
江霈渝顿了顿,收回看向钱岚珊的视线,继续说道:“还有颜色。大家或许会对昨天和今天两具棺木漆着不同颜色而感到奇怪。”
“肯定又是对应着什么五行吧,就和你刚才说的一样。”余赞扬沉闷地接道。
河月突然以这种方式被淘汰,就算由此得知了淘汰的潜规则,大家也没有太过高兴。
江霈渝点点头:“金对应白、金、银色;木对应绿、青色;水对应蓝、黑、灰色;火对应红、紫、粉红色;土对应黄、咖啡、土色,在这里也可以理解为原木色。虽然也分阳五行和阴五行,但对应的颜色并没有太大的差别。”
“属水且死于水的程柔柔用的是黑色棺材,属木的河月用的……这是绿色还是原木色?”一一对应的安排颠覆了崔夤的认知,他说出属性和对应颜色时还一脸不可置信。
“老头刚才说这是青棺……他说是什么就是什么吧。”江霈渝耸耸肩道,“但除了棺材的颜色,这里还有一种东西跟颜色有所对应。”
“芭蕉林里的泥土是黄色的,还有白子路、红泥断崖、绿得发臭的水塘,以及土壤颜色应该是黑色的松树林。”
柳老头根据五行进行的荒谬安排,让前厅里的气氛短暂地陷入了死寂。
“可是……”在忙活烧纸的颜娅坷很快反应了过来,“既然那柳老头都按照五行一一给程柔柔安排了全套‘属水’的流程,为什么最后要把她葬在红泥断崖上呢?从颜色来说,红泥应该是属火的吧,这不是水火不容了吗?”
“这应该才是他做这一系列事情的真正目的,”江霈渝点点头,学着祁铮的语气说,“或许他的续命方法就是逆行而为——当然,这都是我的假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