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杉寿堂11★五行

除了旧队员,其他人恐怕无法体会到这种逃脱签运淘汰规律带来的震撼。

刚从恐怖阴森的万手池塘和充斥着瘴气的松树林死里逃生的几人,都默契地排除了石令光还活着的可能性。

虽然石令光人品欠佳,签运也属于下部,但抽到下中签的他居然比抽到下下签的河月先一步遭到淘汰,这的确给了一直依靠签运把握节奏的祁铮等人不小的震撼。

但有一件事祁铮没有猜错——出殡的过程中确实会产生淘汰。

只不过一天的时间,十四人的队伍就剩下了十二人。

幸存的十二人心情各异地站在院子里,但此刻,或许只有真正劫后余生的河月以及她的好友还有余力高兴。

“月月,太好了,没事了……”钱岚珊抱着依然瑟瑟发抖的河月,轻轻拍了拍她的背,而后才抹去了眼睫间的泪水。她与河月肩并肩相互依靠,回过头抱歉地说:“对不起,有队友死……被淘汰,我们不应该高兴的。”

她抿了抿唇,咬牙切齿地说:“但那个姓石的,恕我们无法为他默哀。”

其实大家都能理解她的心情——本以为会被淘汰的好友奇妙地存活下来,这就跟突然中了彩票特等奖一样幸运。

目睹过程柔柔因为签运淘汰的惨剧之后,所有新队员都本能地畏惧这个看得见摸不着的签运。但河月这一特例的出现,似乎证明了签运这玩意不仅不是无法违抗的,还能够通过某些方法规避。问题就在于能不能在所有人被淘汰完之前找到规避的方法,如果能直接找到通关的方法就更好了,一步到位。

大部分人逐渐明白了河月存活下来的意义,都为从那种不可控的命运中逃脱出来而松了一口气。

等稍稍缓过劲来了,才对一直不卑不亢的钱岚珊突然变脸感到奇怪。

河月欲言又止,脸上一阵青一阵红。

钱岚珊却顾不得什么死者为大,直言不讳道:“那个姓石的,从井下过来的时候就趁黑咸猪手……轻薄月月!”

江霈渝一点也不意外。光凭石令光连尸体都想偷瞄,就知道这家伙是个变态,没想到这人渣居然已经对第一次见面的队友下过手了。

昨天就应该对这家伙施以老拳,现在人死不见尸,连鞭尸都做不到,说什么都迟了。

受害人河月面有难色地说:“我、我一开始以为大家只是着急从井底爬出来才造成了误会,但他、他后来又摸了几次……”

“这人渣,头都栓在裤腰上了还不忘非礼女性!这鬼地方第一次干了回人事。”颜娅坷不耐烦地咂嘴,愤愤道,“便宜这畜生了!”

江霈渝忍不住在心里给颜娅坷竖拇指,要论骂人还是得颜姐来。

余赞扬把关节捏得啪啪作响,也气得直咬牙:“我就觉得那小子一副色眯眯的肾虚样,他得庆幸自己死了,不然回来了也要他好看!”

江霈渝看到旁边的祁铮默默点了点头。

“余老师……”崔夤可能是顾忌到两人的职业,为人师表不应该宣扬暴力,于是干咳几声提醒他注意措辞,而后才放缓语速对河月说:“要是遇到这种不公的事情,一定要马上说出来,不要有顾虑,现今受害者有罪论已经过时了,大家都会帮你主持公道的。”

余赞扬不以为然地“嘿”了一声,嫌不解气似的对空呼了几拳,才说:“崔老师,什么叫已经,本来就不该是!”

钱岚珊提及这件事时,有点胆小的河月看起来忐忑不安,和石令光不一样的队友让她稍稍敞开心扉,露出了一缕怯生生的笑。

“你看,我就说了嘛,错的就是错的。”钱岚珊也破涕为笑,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众人也纷纷点头,一片其乐融融的氛围让江霈渝有种大家已经通关的错觉。

“我们出去的这段时间里,那个老头有没有从正房里出来?在我们回来之前,正门有自行打开过吗?”祁铮的语气一如既往地平静,感情没有丝毫起伏,像个读不懂氛围的恶鬼,挥舞着狼牙棒狠狠敲醒了放松警惕的一众人。

刚聚起来的那股暖烘烘的人气一下就散了。

江霈渝毫不意外,祁铮的个性导致他总是充当这种类似金刚杵的角色。

这公事公办的态度,仿佛刚才认可余赞扬要暴揍石令光的人不是他一样。

江霈渝有时很怀疑他是不是来带节奏的AI,但怀疑归怀疑,祁铮的冷静总是能恰到好处地将队员带回正轨上——而且他问的正是关键所在。

石令光的确有点活该,但他的死也引出了重重谜团。

通过询问其他队员的睡眠情况,几乎可以确定触碰烧剩下的往生钱就是触发怪梦提示的关键。

这一点相信祁铮也猜到了——他可不信这个冷酷无情的意识空间会根据一个人是否该死来决定一个人的淘汰顺序。

那石令光究竟是如何违背签运顺序被先一步淘汰的?难道他们无意中卡到什么bug了?

石令光莫名消失在路上,生不见人死不见尸,难道今天既不用守灵也不用出殡了?

如果要改变任务内容和淘汰方式,那么作为这次唯一能接触的NPC——柳老头肯定会出来说点什么,而且那个夜半进来造棺到天明的透明人呢?他今晚是不是不会出现了?那个触发怪梦的往生钱余烬,是不是一定得在守灵的场景里烧剩下的才行?

江霈渝很想马上验证一下,谁知他刚转身,却发现西厢的门不知什么时候被关上了。

“老头没出来,但在你们回来前没多久,我去厨房看了眼漏刻,丑时几乎过一半了。”陈煁答道。

“他没喝汤?”祁铮拧起眉不解地道,也许这里的子时只是淘汰时间,除此之外没有别的含义。

陈煁耸耸肩道:“谁知道,也许他喝汤得挑时辰?”

所以那个老头随时会出来?好几个反应快的人缩了缩脖子,下意识就想退回厢房里去,这才发现江霈渝正在用力推门。

不知道为什么,西厢的门已经像昨晚东厢的一样,被死死锁着,任他们怎么推都推不动。

江霈渝心里警铃大作,后退一步,边走边对其他人说:“先回倒坐房里……”

他深知这里的某些规则是无法轻易逃避的,而且也不存在所谓的安全屋,因此往往都得直面即将到来的危险。

果然,他们还没走过垂花门,就听昨晚还坚如堡垒的东厢发出“嘎——”的一声,那两扇贴着断头双鲤剪纸的对开门便应声打开了。

两条小板凳上停着一口原木色的棺材,本以为是造棺的透明人偷工减料忘记上漆,但稍微走近一看,发现棺材的外表已被仔细地涂了一层泛着淡绿色的清漆,隐约还有一股刺鼻的味道。

“是、是不是……石令光?”张羽影往前走了几步,又猛地刹住,颤抖着说出了大部分人在看到棺材那一瞬间的猜测。

河月听到钱岚珊的话莫名不敢向前,拉着她连连后退。

江霈渝其实也有点害怕,毕竟才经过万手池塘的“洗礼”,脚上还残留着乌黑的掐痕,一切自我安慰在这些“证据”面前都失效了。

倒是右前方的祁铮步子顿了顿,而后先一步跨了进去。余赞扬也尾随而至,在看到棺材后,脸上露出了意外的神情。

终究是好奇战胜了恐惧,江霈渝跟着另外几人走进了东厢,眼前的空棺同样出乎他的预料。

看着静静靠墙而放的同色棺盖,一个荒唐又残酷的设想从他脑海中跳了出来。

在设想冒出来的瞬间,他几乎毫无停顿地往屋外跑去,也许是蝴蝶效应,也许是时机恰好——他和随之跨出门槛的祁铮都目睹了靠在墙上的圆木无声倒下的瞬间。

“江霈渝。”

祁铮突然转身喊了他的名字,江霈渝蓦地有一瞬间的走神,等他将视线从祁铮的脸上转回院子时,轰隆巨响——靠墙而放的圆木已经全部倒了下来。

那些用来挑棺材的圆木——他们刚才被“诈尸”吓得抱头鼠窜时抛弃在红泥断崖上的圆木,神不知鬼不觉地回归了原位,然后不偏不倚地全数砸在了河月身上。

余赞扬从厢房里冲出去时不小心撞到了江霈渝的肩膀,他双腿一软,膝盖险些磕在了屋前的石阶上。

祁铮眼疾手快地一捞,半扶半搂地帮他站着。

原本牵着河月站在木堆前的钱岚珊双眼发直地瞪着前方。她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唯有颤抖着的右手依然牵着那个已经一百八十度骨折的手,不愿意放开。

慌忙赶至木堆前的人被惨不忍睹的场景绊住了手脚,一时不知下一步该如何动作。

刚给所有人一丝希望,却又马上无情地碾灭——还是以这种惨无人道的方式。

太残忍了。

或许,所谓的“希望”只是他们一厢情愿的想法;或许,这一次就和上次一样,同时存在着两种淘汰方法。

片刻的沉默过后,还是离已经崩溃的钱岚珊最近的李漫华缓缓转过身,过去把她抱进了怀里。

钱岚珊神情呆滞,仿佛一尊没有生命也没有感情的泥偶,随着李漫华的动作晃动。

她没有放手,其他人也不敢贸然上前,既怕刺激到她,也怕在拉扯间无法体面地收拾替河月。

“李姐……大家帮帮我,把木头搬开吧。”片刻后,钱岚珊无声地流着泪说,“小月,应该还能救过来,她的手还是暖的。”

围在旁边的祁铮、江霈渝、余赞扬和崔夤呆呆地对视一瞬,七手八脚地搬开了上面的圆木,但结果已经不用多言,河月已经不可能再有生命体征了。

那个有点胆小,但笑起来很好看的姑娘被圆木活活砸死,但没有脑浆迸裂。她的眼皮无力低垂,看起来就像闭着眼睛睡着了,只不过脖颈已经严重扭曲,胸腔也没有了起伏。

李漫华绝望地闭上了眼,将钱岚珊的脸压在自己的颈窝里。她吸了吸鼻子,柔声道:“岚珊,岚珊,你能听到吗?放手吧,好吗?”

钱岚珊别过脸,在李漫华怀里压抑地哭了起来。

她手上松了力道,江霈渝一个迈步,把那无力的胳膊接了过来,妥当地放回了河月的身边。

他出神地盯着河月工装裤上的一个拉链头,好一会儿才说:“把河……把她抬进去吧。”

其他几人闻言都走上前来,把那具软绵绵的尸体小心翼翼地抬进了东厢之中。

这次屋内只剩下颜娅坷和张羽影这两位还能维持理智的女队员,她们都主动留下来为河月换寿衣。

江霈渝看向如木桩般站在院中的两人,又道:“直接套上去吧,比起那些劣质的黑白尼龙布料,她应该更想穿自己的衣服。”

这时林德朗已经疲惫至极了,而且目睹队员被淘汰的现场,任他比在场所有人都多活了几十年,精神状态也到了临界值。

颜娅坷和张羽影都有经验,这一步的工作进行得还算顺利。

颜娅坷在同样的位置找来了一块白色的方巾,她小心地擦去一道自额头往下巴流的血线,但反复擦了三次,那道笔直的血线还是会阴魂不散地复原。为了不耽误时间,她干脆直接把毛巾摊开,盖在了河月的脸上。

等他们合力推上棺盖,并按昨天的步骤钉好棺材钉后,院内突兀地响起一声“嘎——”的声音。

那个老头居然施施然地出现了。

祁铮示意在院中来不及进屋的两人不要动也不要发出声音。

老头对她们置若罔闻,又迈着那种不自然的僵硬步伐来到了东厢门前,用干枯暗哑的声音道:“明日卯时,取青棺一口,黄纸引路,穿芭蕉林,葬于白子路无名阴宅。”

柳老头念完就径直进入了厨房,不过一会儿就从厨房出来,利索地飘回了正房。

“怎么出殡的时间和下葬的地点都变了?”陈煁不解地道。

祁铮迅速进入厨房,又迅速返回,声音沉闷地说:“老头把一大锅汤都喝光了,现在是寅时。”

江霈渝双腿一软,挨着墙缓缓坐在了地上。他揉捏着发冷颤抖的指尖,用屋内外都能听到的音量说:“希望各位能听我说几句。”

李漫华搂着失魂落魄的钱岚珊走了进来。

“你已经知道怎么走出这个鬼地方了?”一直话很少的夏原从围在他跟前的人群中冲出,兴奋地问。

江霈渝摇摇头,用唾沫润了润干渴的喉头,又说:“没有,但我或许知道了这次隐藏的淘汰规则,以及这些晦气操作的标准。”

“说来话长,但我希望大家能算一下自己的生辰八字,最好精确到小时。”

“这次隐藏的淘汰规则和每个人所属的五行有关。”

江霈渝对上祁铮的视线,后者满意地掀出一个不算明显的笑容。

“当然,希望有熟知天干地支纪年的队友能够帮帮我,我对这种需要死记硬背的东西不太擅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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娑婆道[无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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