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都是坐北朝南建的吧。”作为语文老师的崔夤马上答道。
“嗯……没错。以前我跟父母去旅游，当地的导游也是这么介绍的。所以，站在院子里判断方位的话，肯定是面朝正房的方向是北，因此上北下南，左西右东。当我看到这座院子把正门开在垂花门的右边时，还以为这是一座因为环境因素而建成坐南朝北格局的四合院，于是重新把倒坐房的方向定成了北，把正房所在的方位当成了南。”江霈渝清了清喉咙，有点尴尬地说，“可能只有学渣会犯这种低级错误，但归根结底，还是因为我用正常的建造标准去衡量这座四合院。”
“崔老师可能也听说过，四合院除了整体建筑的朝向有讲究之外，对于正门开在什么方位也是要求的。关于这一点，有句流传很广的风水口诀：人神走东南、西北，鬼走东北、西南。也就是说，正常人住的四合院，不会把正门开在东北和西南角。
“在看到这个化宝桶底下写着‘西’字后，我才发现自己最开始的方向认知才是正确的。不过，无论这里是东厢还是西厢，只会影响四合院的院门是开在了东北还是西南，并不能改变院门‘开错’的事实。”
前厅里鸦雀无声。
其他人显然都没意识到这一点，但听完他的话，脸色比刚才更白了。
“我也以为对面才是西厢。”祁铮沉默片刻说，“但这或许能说明，为什么我们走到右边夹道会变成一副大殓装扮的形象——因为那道门不是给活人走的。”
崔夤满脸不敢置信，颤声问道：“你的意思是，游廊里有一条阴阳分界线？”
他话音刚落，众人不约而同地察觉到余光里有什么动了一下。下意识看去，原来是井边那棵柳树无风自动，几乎在同一时间，空旷的院落响起一声悠长的“嘎——吱——”声。
一阵劲风应声卷起，撼着柳枝，直冲前厅，眼看就要吹熄供桌上的红烛和棺底的长明灯！
“快挡着风护好火，不能让火熄了！”江霈渝想起老头的吩咐，连忙扑上去用手护着摇曳的火舌，心里直骂脏话。
其他人应召而动，马上或用手或用身体挡着风，就算被火苗烫疼了也不敢撒手。
劲风呼啸而至，卷起化宝桶里的灰烬，拖着一道深黑的轨迹冲向对面的东厢，那两扇贴着断头双鲤窗花的门被这股无形的力量“砰”地撞开，又“砰”地合上。
这股怪风来去唐突，前后不过一眨眼的时间，四周便重新安静下来，原本还乌漆墨黑的东厢里“呼”地亮起了灯。
前厅里偶尔有几声隐忍的啜泣，但更多的是茫然的死寂。
林德朗跌坐在地，张着嘴呆呆地看着某处；石令光牙齿打架、涕泪横流，护着一根蜡烛一动也不敢动；崔夤还失魂落魄地歪头看着东厢里跳动的烛光；河月和张羽影一起趴在棺底护着长明灯。
江霈渝小心翼翼地松开护着另一根蜡烛的手，缓缓直起身来。
如果他没听错，刚才那声诡异恐怖、让人汗毛倒竖的“嘎——吱——”应该是推开门的声音。
有什么东西从开给鬼走的院门进来了。
瞧其他人都是一脸惶遽的表情，说明这并不是他的错觉。只是没人敢把自己的怀疑说出来，既怕言多必失，也担心触发了关键字，招致那个未知存在的攻击。
那股劲风过后，门外摇曳的柳枝也静了下来，整个前厅只有烛火滋滋燃烧的声音。
忽然，这极度安静的环境里突然响起了一阵干脆响亮的摩擦声——好像有谁在动作利落地刨木头。
众人听了好一会儿的刨木声，祁铮才用那一成不变的冷静声线说：“这里是间棺材铺。”
哎哎哎，知道了知道了不要再说了我不想知道……一旁的江霈渝欲哭无泪，胆小、害怕且不敢逼逼。
其他人听到那个词先是一愣，即使之后缓过劲来了，也依旧保持缄默。
片刻后，崔夤清清嗓子，咕哝道：“难怪有那么多木材。”
“为什么笃定这是棺、棺材铺啊……就不能是卖木材的吗？”张羽影不愿相信自己居然身处这么恐怖晦气的地方，但她很快想起架子上满满当当的祭拜用品和里屋的纸扎人。
正常人家里绝对不会囤这种数量的祭拜用品，更不会没事备一口棺材……也就是说，这里即使不是棺材铺，也是纸扎铺，就恐怖程度而言，两者并没有太大区别。
“祁铮说的没错，这里就是一间棺材铺。”
江霈渝用曾经查过的偏门知识给其他人解释。
“俗话说，生不睡柳，死不睡杨。大家应该都听说过树木也分阴阳吧？像花梨木、桃树等都是属阳的木材。而阴属性的木材，比较知名的有槐树、松树、柏树，这些都是喜阴、聚阴的树，尤其是松树和柏树，经常会被种在墓地，或者用来打造棺材。至于槐树嘛，光看这字的结构，就不会让人想往活人住的宅子里种。此外樟树、柳树、木瓜树和芭蕉树也是性阴的树，正常来说也不会往阳宅里请……”说到“柳树”时，他下意识往门外瞄了一眼，又迅速转回来，“我们刚才不是看到那老头住的正房门上挂着一块写着‘杉寿堂’的匾吗？这个名字就很有指向性了。虽然杉树属于中性偏阴的树，但在风水学里，香杉木更常被用作阴宅和寿材的材料。”
这么一想，这座四合院的布置就更奇怪了：不仅开了扇不给人走的门，还在院子里栽柳掘井，再发散思维想一想，这里就像把活人住的阳宅改成另一种形式的阴宅一样。
“齁，江仔懂蛮多嘛！”林德朗朝他竖起被香烟熏黄的拇指。
江霈渝苦笑一下。其实他也挺无奈的，毕竟正经知识学不会，这些偏门知识倒是几乎看一遍就能记牢。这事他没敢让爹妈发现，不然屁股早就开花了。
“所以，现在是有谁在对面的屋里做棺材吗……在凌晨？”听完队友的科普，河月被吓得有点语无伦次。她收回护着长明灯的手，先是改跪为蹲，但双腿又麻又软，身体一歪就坐在了旁边用来跪拜的蒲草垫上。
祁铮也不敢断言对面房间里的“人”正在打棺材，除非亲自去对面戳开窗户纸看一眼。
院子看起来风平浪静，也不像上次那样浓雾弥漫、天地变色且有boss巡逻，但现在已经过了子时，谁都不敢贸然踏出这间房子去一探究竟。
现在想想，对比一人拥有三次犯错机会，有明显的危险预警，现在连目的地的地砖都没踩到就开始淘汰，而且禁忌未知、危险未知，上一次的意识空间简直就是新手保护期级别的难度。
众人皆寂，反倒是脸色依然煞白的石令光阴阳怪气地抢白：“棺材铺里不打棺材，难道还能在凌晨打椅子吗？”
话糙理不糙。既然打了口棺材，肯定不会只是像普通家具那样当装饰摆着。但棺材这种实用性极高的物件都遵循“一个萝卜一个坑”的原则，所以那口棺材里也肯定得躺个人。
根据签运淘汰的原则，目前最危险、躺板板概率最高的人，必定从这个房间里产生。
其他人或许也想到了这一点，屋内又静了下来。
林德朗见蜡烛和线香都烧得差不多了，化宝桶里的纸灰被那股邪风卷走后也得重烧，于是起身去桌上把所需的东西拿过来。
江霈渝连忙跟过去帮忙。
林德朗连连夸他懂事，又阴阳怪气地说其他人跟木头似的，不懂尊老爱幼。
两个女生被说得不好意思，崔夤也局促地挪了挪脚，但看到要干的活不多，便又坐了回去。
经过这一连串的诡异事件，所有人的体力和精力都被削弱至极限了。
祁铮接过江霈渝递来的线香，边点边说：“离天亮还有五个小时，只是保证香火不灭的话，不用所有人都睁眼到天亮。我们有七个人，可以分成三组各看两个小时，其余人可以选择休息或者继续看守。但为了有精神应对突发事件，我建议选择休息。一炷香可以烧半个小时，更换四次后正好换下一组值守。”
另外六人都同意了他的建议。
“那我陪俩妹子吧。”石令光抢在分组前道。
一直都柔柔弱弱的河月立刻柳眉倒竖，厉声说：“不用！我和羽影就行了！”
江霈渝一边把手里一沓九眼钱搓成扇形点着，一边打量了石令光几眼，心想这家伙肯定有问题，不然河月不会一直针对他。
“嗐，我究竟怎么你了？”石令光也皱起眉，面露不悦。
“你怎么了……你自己心里有数！”河月瞪着他的眼眶红了起来。
就在石令光接话的空当，对面房间的刨木声突然停了下来。
刚才还在争吵的两人猛地屏住呼吸，也不敢继续呛声。
崔夤做了个往下压的动作，用唇语说：以和为贵。
河月不情不愿地点点头。
对面的房间里又重新响起了声音，只不过这回是“咚、咚”的敲打声。
好家伙，在组装了，效率真高……江霈渝在心底吐槽一句。
祁铮指了指张羽影、河月和崔夤，示意他们一组，守第二个时间段，一直张罗事情的林德朗岁数大，和石令光守最后一个时间段。
得知分组结果后，林德朗美滋滋地松了口气，把手上的金银纸和九眼钱往地上一放，抓了几个蒲草垫排好就往地上一躺。
江霈渝接替了林德朗的工作，正要把点着的纸钱往化宝桶里扔，却眼疾手快地从桶底抢出了一小块没被烧尽的黄纸片。
他慌忙用左手拍灭不小心被燎到的头发，右手依然紧紧地捏着刚刚抢救出来的东西。
其他还没散开休息的人纷纷探头一瞧，只见拇指盖大小的黄纸片上用红颜料印着一个触目惊心的“冤”字。
只有卷毛受伤的世界达成了——再这么烧下去，江霈渝变秃也会变强【推眼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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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杉寿堂06★守灵（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