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霈渝盯着天花板角落的霉斑发了好一会儿呆，才慢慢回过神来。
他正躺在一张分不清是浅卡其色还是灰色的布艺沙发上，紧闭的窗户外白茫茫一片，不自然的白光从松垮的百叶窗缝隙中漏进来。沙发旁是一张和布艺沙发风格迥异的红木矮几，上面没有放任何东西，但在深红的衬托下，那层逆光的薄尘异常显眼。
距离矮几两步开外是三个并排摆放的书架，书架的材质看起来相似，但颜色却有出入，上面整整齐齐地放着各种中外文书籍，看起来就像一面书墙，极具压迫感。
除此之外，这个房间就没什么特别的陈设了。
江霈渝撑着沙发坐起来，用力嗅了嗅，空气中飘着一股干燥的霉味，其中又掺了一丝若有似无的化工香精味。
这里无论是环境还是味道，都让他感到陌生。
刚才在沙发上醒来的瞬间，他还以为一切都回到了正轨，但垂眼一看，身上脏兮兮的校服又马上给他当头浇了一盆冷水。
手上还有祁铮抓住他留下的血迹，但已经被囫囵清理过，只残留着些许血浆干了之后的紧绷感。
江霈渝站起来活动了僵硬的四肢，一边搓着干在掌纹里的血痂，一边小心翼翼地喊：“祁铮？颜姐？”
安静的房间里没有任何回应，只有非常微弱的淅沥声。
“呵……”江霈渝突然自嘲地笑了声，尔后叹了口气。
这个空间很可能真的有类似许岱峰和宋兆富那样心愿未了，仍有执念的“死人”，但一个轮回的结束并没有给他们的诡异经历画上句号——他们这些幸存者，这帮不知是死是活的“游魂”，依然被困在局中。
他在比自己还高几个头的书架前悠悠回神。
书架上都是些晦涩难懂的书，下意识移开视线，这才发现了书架旁边的过道。
他心中不禁纳闷：这里刚才有这么一条过道吗？
是位置太偏，过道太窄没引起他的注意，还是——突然出现的？
过道并不长，尽头有一扇装着磨砂玻璃的复合板门，因为从百叶窗漏进来的光线不强，导致这个仿佛突然冒出来的空间看着阴森森的。
江霈渝没找到电灯的开关，但就在他犹豫着向前迈了一步后，刚才一直萦绕耳边的淅沥声就停了。
磨砂玻璃后随即闪过一道黑影。
“谁?!”他心头一跳，眨眼间缩回光明之中，又不死心地试探性着问：“祁铮？”
回答他的是门锁被拧开的声音，一个还带着水汽的身影出现在门后。
尚未擦干的刘海覆在眉上，尖尖的发梢挡在眼皮前，氤氲的水汽，昏暗的光线，都将那双带着冷意的眼睛渲染得更加幽深。
像在诅咒森林中藏了无尽岁月的长虫，终于看到恰巧路过白兔。
江霈渝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心神瞬间被那双漆黑的眸子吸了进去。
潮气顺着青丝在发梢聚成水滴，又像泪珠一样顺着脸颊滑落。
祁铮马上用毛巾拭去，语气如常道：“你要洗吗？”
说话时，祁铮已经走到呆在原地的江霈渝面前，垂着眼皮看他。
江霈渝有些狼狈地回过神来，慌张地后退了两步，既震惊又觉得不可思议，因为这并非他第一次看到祁铮露出这种难以简单言明的眼神。
冰冷、幽怨，带着戾气，像一把自雪峰抽出的冷刃，铮鏦一声杀人于无形，但下一瞬再看，他又恢复如初，虽依然如无波古井，但身上没了那种仿佛背了几条人命的煞气。
见江霈渝还傻傻站在原地半天不吭声，祁铮再次问道：“你要洗吗？”说着还侧身让出了位置。
江霈渝此刻才发现，祁铮已经换掉了那身脏兮兮的校服，改而穿着一件纯黑的宽松短袖和一条过膝的深灰色纯棉短裤，正用半搭在肩上的毛巾胡乱擦着头发。
原来刚才在霉味里闻到的那股淡淡的香精味来自沐浴液。不是什么特别的味道，是超市货架上最普通、最常见的那种，但此时伴随着祁铮逼近的体温，却让江霈渝有种误闯对方私人空间的冒犯与错愕。
在进入成皇大厦之前，他和祁铮甚至没有说过话，从表面上——或者从祁铮的角度来看，他们就和陌生人差不多。
这种一派闲适居家、卸下防备的祁铮，让江霈渝有点不敢直视，耳朵也难以控制地发起烫来。
祁铮见江霈渝不说话，只呆呆地搓着手心，便松开毛巾，把手掌翻给他看。
“我醒来之后就没有了。”
江霈渝停了动作，看着眼前那白净光洁的手掌，呆呆地说：“连伤痕都没有了……血迹呢？”
祁铮一边将手背翻给他看，一边说：“洗掉了。”
原来是祁铮帮他简单处理过了。
“谢谢。”江霈渝有点受宠若惊地看着自己的双手，“看来不仅翌日能一键复原，即使是致命伤，只要在通关那一刻没断气，就能原地复活。”
“嗯。”祁铮微微点头，错开他走出过道，往并不宽敞的客厅走去。
江霈渝又替仅差一步就能逃出来的宋兆富感到可惜，但没有放任自己沉湎于负面情绪，转而问道：“这是什么地方？我们出去了吗？”
“嗯……”祁铮路过那几个书架时稍作停留，思考片刻后才说，“这里，应该是我的房间吧。”
应该？
既然祁铮可以洗澡换衣服，伤痕自愈，那是不是代表他们已经恢复原身，已经从成皇那个鬼地方逃出来了？
难怪他对这里没什么印象，原来这里是祁铮的房间啊……
但他为什么要在自己的房间前加一个应该？
祁铮也知道自己的话有矛盾，于是解释道：“只有这几个书架和上面的书是属于我的。”
江霈渝倒回书架前仔细瞧了瞧，而祁铮接下来的话又将他重新推回了深渊。
“我想……这里应该是我的意识空间吧。暂时没发现这里存在什么淘汰规则，反而只要你想，脑海中渴望的东西就会出现。”
“你的，意识空间？”江霈渝咀嚼着他话中的关键词，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从扭曲消失的补习社出来后，他们只是从一个他者意识空间进入了另一个自主性更强的意识空间。
“也许不仅是我的？”祁铮指了指沙发和茶几，“你对这个房间，这些家具摆设有印象吗？”
江霈渝情绪莫名低落，摇摇头说：“这里我只对你有印象。”
祁铮抽掉搭在头上的毛巾，拨了拨变得松散的刘海，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
“呃，”江霈渝被他这么一瞧，忽然觉得自己的措辞好像怪怪的，又欲盖弥彰地换了说法，“这里我只认识你，呃……只和你是同学。”
祁铮纠结的似乎并不是这一点，又继续了最开始的话题：“你去洗一洗吧，会舒服很多。”
江霈渝像被紧急从窘迫中捞出来一样，轻轻松了口气。呼吸之间，这才意识到自己并不好闻，脏兮兮的校服上沾着各种各样的污渍。
他又想起在补习社里的遭遇，叹了口气，转身往浴室走了两步，突然步子一顿。
祁铮见他掉头回来，在他张嘴之前就说：“你直接进去吧。就像刚才说的那样，你想要的会自动出现。”
江霈渝扶着墙角一噎，又转身快步走进浴室。果然，浴室里的一切都像没被用过一样，不仅有整整齐齐、干干净净的浴巾及替换衣物，就连墙壁上也一滴水珠都没有，完全不像刚才有人在这里洗过澡的模样。
这些反常的现象再次说明，他们仍被困在一个未知的空间里。
江霈渝脱去校服，淋着适宜的温水，脑子却不受控制地嗡嗡运行起来。
从浴室出来后，江霈渝才有种歇了口气的真实感。
走回客厅时，祁铮正坐在沙发上悠闲地喝着冰镇气泡水，听到江霈渝出来的动静，气定神闲地抬手指向墙边：“想喝自己拿。”
顺着他指着的方向看去，那里居然多了台半人高的老旧冰箱，被晒得发黄的把手旁掉了几块浮起的绿漆，让人很怀疑摸上去的瞬间会不会触电。
但在进入浴室前，这里连多一把椅子都没有，更别说是冰箱了。
所思所想即所得——
江霈渝说服自己不要大惊小怪，强装淡定地拉开冰箱门，里面只有一听孤零零的冰镇气泡水。他好奇地拿出来一看，笑容转瞬即逝。
居然是过期的。
祁铮看到他僵住，垂下眼皮说：“随便喝喝吧，反正这一切都是精神抚慰。”
江霈渝明白祁铮的意思，其实他根本没有口渴或者饥饿的感觉，只是觉得洗过热水澡后喝冰镇气泡水肯定很爽，所以也想喝。
“我能不能这么理解：其实我们没有真正地洗澡，只是觉得洗澡后会很舒服，所以能在这里实现‘洗澡’这件事？”江霈渝关上冰箱门，边感受着易拉罐传来的真实的冰凉感，边走到单人沙发上坐下。
“可以这么说。”祁铮的杯子已经空了，但玻璃外壁上还挂着一层薄薄的水珠。
所以，他们只是让精神中的自己换了套干净舒服的衣服，但□□依然又脏又臭？
这个想法让江霈渝浑身不自在起来。
不过，在这种能够随意“变”出物体的空间中，他们也不会以物质形态存在，所以脏不脏的……只要过了自己那关就行。
而这种自由度较高的意识空间，很像游戏通关后让玩家用来休整的“起点”。这种空间区别于有淘汰规则和NPC遭遇的游戏区域，“玩家”在一定的规则里享有很大的自主活动权。
江霈渝对藏得最深的那股力量更加好奇了。这里究竟是残酷的狩猎VR游戏，还是高维生物的消遣节目，抑或是被半路劫持强入因果轮回——他突然觉得一切皆有可能。
江霈渝“啪”地拉开拉环，问出了刚才在洗澡时想到的第一个问题：“为什么我能进入你的房间？”
祁铮轻轻抿起了唇，手里突然多了一个干净的玻璃杯。
通过在日昇补习社共处的几天，江霈渝知道这是他在思考时惯有的小动作，于是安静地接过他递来的玻璃杯，保持一个能让他安静思考的环境。
祁铮脑子的转速显然和常人不太一样，因此很快说道：“因为我们认识。既然你能在我的意识空间里出现，就说明你拿到了我给的‘钥匙’。”
江霈渝的手突然抖了一下，拉环应声断了。他尴尬地定在原位，也不敢去看祁铮，怕藏不住事的眼神暴露了他那点小秘密。
祁铮接手了那个失去拉环的易拉罐，曲着食指做了个拉开的动作，易拉罐居然发出了“哧”的一声。
江霈渝接过递回来的饮料，小声道谢后，把气泡水倒进了玻璃杯里。
“书架上都是我看过且有记忆的书，但除此之外，这个房间里没有任何一样属于我记忆的东西。就连浴室、冰箱和里面的气泡水都和我想呈现的不一样。”祁铮顿了顿，又说，“虽然我刚才说这应该是我的意识空间，但我说不定只是个租客。”
“租客？”
“房子、整体框架和少许家具是房东的，但我可以添加想要的东西。”
而且能呈现的事物都是他想呈现的，譬如他看过的书远不止书架上的这些……祁铮没有把后半句说出来。
江霈渝沉默着理解片刻，又问出了第二个问题：“既然如此，为什么我会在你的房间里醒来，而不是去自己的房间呢？”
“大概……因为我是醒着出电梯的。”
江霈渝一愣：“醒着？”
言下之意，他是被搬进来的？
他压下令人窒息的羞赧，问了第三个问题：“那颜娅坷呢？”
“她在自己的房间里。”
敢情是三个幸存者只有他一个晕了？这下真是丢人丢大发了。
江霈渝一时语塞，想马上退出群聊。
祁铮不以为意地说：“电梯开在一条廊桥的中间，廊桥两头是两扇不同的门，门打开之后就是房间……有点像任意门呈现的效果，而且这条廊桥也有点像日昇连接AB区那条廊桥的影子。”
江霈渝一时不知该难为情还是该伤脑筋，盯着杯子里不断上升的气泡走神。
祁铮没有等他回应，已经放松地躺在了沙发上。
江霈渝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这间“出租屋”没有卧室，而能够控制这里陈设的祁铮似乎没有再造一张床的意思。
“什么时候才能回去……”他喃喃自语。
祁铮闭着眼没有回应，似乎已经陷入了沉睡。
四周安静得连呼吸声都听不见。
江霈渝听着玻璃杯里气泡不断涨破的声音，因为安静产生的一丝局促也逐渐瓦解。他用余光往沙发上扫去，确定祁铮没有要醒来的意思，才大胆地盯着那与刘海纠缠的眼睫看。
不过，他没有纵容目光在那些出色的五官上停留太久——因为注意力很快就被两颗浅黑的小痣吸引了。
一粒躲在鼻尖之下，一粒藏在下颌线与脖子的交界处。这种不显眼的存在，是需要突破社交距离才能发现的彩蛋。
江霈渝从未想过能在这么近的距离观察祁铮。
要不是祁铮说过这是他的意识空间，江霈渝都要怀疑这是自己的黄粱一梦了。
就在他稍稍走神的当口，被他盯着的祁铮突然稍稍掀开眼帘，不紧不慢地说了句：“谁知道呢。”
呃……江霈渝迅速回神，为了转移注意力，手忙脚乱地灌了一口气泡水，却被升腾的气体呛得猛咳起来。
定神再看，祁铮已经恢复了闭目养神的状态。
他的小动作被祁铮发现了吗？
江霈渝心头狂跳，为了抱紧祁铮的大腿，他打消了继续偷看的念头。
但这样一来，他又不知道该干什么，眼神也不知道该往哪儿放。
祁铮悠然自得地闭目养神，但他就像刚从百年沉睡中醒来，毫无睡意。
百无聊赖中，视线又不知不觉落在对方身上。
他干脆站起来研究祁铮的书架。
自动略过那些看不懂的外文书脊，他在最底下那一层看到了好几本法医学和刑侦学的书：《法医现场学》《法医毒物分析》《法医临床学》《刑事科学技术》《痕迹检验》《侦查法学》。这几本书和书架上大多数财经、百科、科学类的书格格不入，就像被别人错塞进书架上的一样。
江霈渝本想拿一本来看看，但没想到祁铮的涉猎这么广，光看书名他都能睡过去。
不过，不问自取不太礼貌。
江霈渝作罢，刚按着膝盖站起来，就听到门铃响了。
门铃？
他诧异地看向祁铮，祁铮偏了偏头，睁开惺忪睡眼看向他，一点要起来应门的意思都没有。
江霈渝循着声音看去，发现书架的另一边不知什么时候又多了一条走廊，走廊的尽头依然有一扇门，但并不是浴室那种劣质的复合板门，而是一扇看起来非常牢靠的防盗门。
他快步走到门前，就着猫眼往外看，鱼眼效果的视野里站着头大身小的颜娅坷。她此时也换了一身衣服，显然已经在分开的这段时间里整顿好了。
而她背后的空间漆黑一片，应该就是祁铮刚才说过的廊桥。
江霈渝没有观察太久，正想给她开门，却发现门锁怎么也拧不动。
“等一下。”他对门外的颜娅坷说，对方点点头，示意听到了。
江霈渝迅速返回客厅，祁铮似乎没被门那边的动静惊扰，依然一动不动地躺着。
“祁铮？你睡了吗？颜姐在敲门。”江霈渝不禁压低着声音说。
祁铮连眼皮都不掀，以平常的音量问道：“有什么事吗？”
“我想问……我们要在这里待到什么时候？”颜娅坷的声音从突然在墙上出现的对讲喇叭中传出。
江霈渝稍稍一惊，但很快又觉得这种能够随意改变设定的能力真方便。
祁铮沉默片刻，只抛下一句“等签筒”就不说话了。
喇叭两边都静了一下，江霈渝小声说：“颜姐，他睡着了。”
“这样啊……那我也先回去吧。”颜娅坷也不自觉压着声音回道。
刚响起她远去的脚步声，墙上的喇叭就消失了。
这不是还醒着嘛……江霈渝一阵无语，但没想直接吐槽闭目养神的祁铮。
“想看书的话就自己拿。我需要休息，大脑得不到放松会影响思考。”
祁铮冷不丁地说了一句。
江霈渝心中一惊，如果祁铮不是在装睡，那怎么连他想拿书又不好意思拿这件事都知道？但转念一想，他整个人都处于对方的意识空间里，相当于对方的意识权限高于他，能读取他的思想——相当于在他的脑海里装了个监控。
也就是说，无论是他刚才的小动作，还是他心里想的事情，祁铮都一清二楚？
江霈渝呼吸一乱，瞬间有种无处遁形的窒息感。
但祁铮似乎没有要制止或者批判他的意思，难道祁铮的权限其实没那么大？毕竟他刚才说过，他并不是能百分百得到想要的东西，因此怀疑自己仅仅只是个“租客”。
当然，江霈渝不会傻到直接和他对质。
为了不再让自己再胡思乱想，他从书架上拿了一本《资本论》，随手翻了开来。
就算身处祁铮的意识空间能够进一步和他搞好关系，但为了不暴露自己那点小心思，下次说什么都不能再晕了——他要待在自己的“房间”里！
但下次要是能直接回到现实生活的话就最好不过了！
他不敢奢求能和祁铮有什么非一般的发展，但相信有过这种出生入死的革命情谊，他和祁铮的关系怎么也不会像以前那么陌生。
要是能成为朋友的话，似乎也不赖。
江霈渝一边想，一边心不在焉地翻书——其实压根没看进几个字。
等再睁眼，已经是被祁铮推着肩膀摇醒了。
江霈渝怔愣片刻，蒙蒙地顺着他的手指，看到了睡着前只放着玻璃杯和易拉罐的桌面上莫名多出了一个眼熟的物品。
款式古朴、刷着暗红色亮漆的竹制签筒里，插着一端被削尖并用颜料染成红色的竹片。
只是里面的竹片似乎不如上次出现时那么满满当当。
“上次抽签前，里面有一百零八根竹签，现在少了六根，说明被抽过的竹签不仅不能放回竹筒，还不会被回收、增添。”祁铮笃定道，“签文吉凶的概率会随着每一次抽签而变化。”
这里的签运不仅仅决定了淘汰的顺序，而且还代表着某种加成。如果“上部”签被抽完的话，那么签筒中只会剩下“中部”和“下部”的竹签，而如果连“中部”都被抽完的话……
一道寒气瞬间从江霈渝的脊椎蹿上大脑，令他猛然惊醒。
只剩下debuff的游戏和地狱有什么分别？
才发现还是有错字病句……明明写完之后又校对了一遍（叹气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5章 廊桥01★祁铮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