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娅坷大汗淋漓地喘着粗气,满脸恐惧地抱住了自己曲起的双腿。
祁铮也微微张嘴换气,好一会儿才说:“事情和我们推测的差不多。既然林老师把何小慧的错题集锁在抽屉的暗格里,那么他肯定清楚这本错题集里面记录了他违反规定赚外快的事。”
“……只是没想到林老师居然是何小慧坠亡时的目击证人。”
江霈渝抹了把脸,惊魂未定地咽了口唾沫,说:“何小慧以为他找自己密谈是想给她机会,所以才会像纪念两人之间的信物一样记录藏钥匙的地方吧。后面那句‘他有女友,要结婚’读起来之所以那么心灰意冷,肯定是林老师说出了真相,拒绝了何小慧,但何小慧被拒绝之后,不知是想成人之美还是怎么的,依然同意补习,而林老师为了钱居然也毫无芥蒂地同意了。”
“无论何小慧出于什么目的同意补课,她都解了林老师的燃眉之急。但目睹何小慧被欺负,他却害怕被廖慧云举报,选择了袖手旁观。而且事后不但没选择告发,还把她的错题集藏起来,明哲保身至两年后才准备离职。”江霈渝越说越气,语气都激动起来,“那些人渣就是因为何小慧课下经常找他问问题才被视为眼中钉,他为了私欲,不仅没有注意师生之间的分寸,还别有用心地利用这种优势牟利……别说为人师表的本分了,他甚至连一个成年人应该做的事情都没做到。”
“他就和猪头姜老师、蛇头秦老师一样,默许和纵容暴力,甚至在目睹一条鲜活的生命逝去后仍然选择为虎作伥,粉饰真相,包庇那些本该受到惩罚的人,任由补习社把一个暴力欺凌致死事件洗刷成学生因自身心理健康问题导致的悲剧!”
他话音刚落,身下突然传来一阵强烈的震感,四周的铁架子发出“哐当”的悲鸣。
颜娅坷一下没坐稳,惊呼一声跌趴在地。
“……我们还在何小慧的回忆里吗?”江霈渝从悲愤中回神,正要站起,却听对面的颜娅坷恐惧地尖叫起来:“地震了!”
她惊慌地扶墙站起,却因陡变的平衡再次摇晃跌倒。
无数档案袋被扒拉下来,缠绕袋口的棉绳老化断裂,纷纷扬扬的纸张如雪花飞舞。
“啊!这……你快看!你们快看!”颜娅坷一边用脚跟蹬着地板后退,一边指着散在地上的档案。
江霈渝闻声看去,惊讶地发现何小慧和刚才被当“小人”打过的蓝底彩色证件照都变成了黑白,边框上还多了四条黑边——
就像遗照一样。
“还有他们的生日!”颜娅坷连滚带爬地站起来,“后面多了一串数字!”
廖慧云、翟晓红、夏成、沈英杰的诞生年月日后多了一串同样的数字,就像在历史书上看过的生卒年格式。
“他们……他们死在了同一天?”江霈渝惊呼,脚下又传来一阵剧烈的摇晃,两边的铁架子头重脚轻地摇晃着,眼看就要倒下来。
“快离开这里!”祁铮将全神贯注盯着地上档案看的江霈渝拉起来。
“不对,白馨茹呢?”江霈渝滑稽地东倒西歪,跌了一身的灰尘,“何小慧让我们救的白馨茹呢?怎么没有关于她的回忆和信息流?”
剧烈的摇晃和祁铮的拉拽令江霈渝失去了平衡,一滚一趴的混乱挣扎中,他在一片狼藉的档案堆中翻出了白馨茹的档案——那张照片依然是彩色的。
他的心脏猛地向下一沉,又惊又喜地将瞬间产生的猜测喊出:“白馨茹还活着!她说不定还活着!”
但下一秒,他就看到白馨茹生日日期后浮现了一行字符:(失踪)。
一道火苗陡然腾空,将他的刘海点着。
江霈渝慌忙扔掉手中突然起火的档案,忍痛拍灭了额上的火星。
将将避过灭顶之灾,忽觉眼前一亮。
火舌以燎原之势吞没了散在地上的纸张,又毫不停歇地蔓延到不断累叠的档案袋上,边烧边发出滋滋声响。
一道道猩红的鲜血从被烈火包裹的纸堆中流出,一齐往右侧倾斜。
“门开不了了!”
不过怔愣片刻的工夫,火苗已经蹿上了书架,点着了几个铁架上的纸张。
祁铮用力拉过还没回神的江霈渝,连走带跑地来到门前,却看到金属门框已经剧烈变形,门锁和锁孔严重错位——整扇门都被卡住了。
他迅速环顾四周,边用力拽门边说:“整个空间都在往左边收缩,如果没人配合着从外面撞门,我们是没办法从这里出去的。”
“缺氧而死,被烧死,或者被空间坍塌压死……”颜娅坷带着哭腔,疯了一样抓门。但光滑的防盗门上就只有一个已经变形的门把,压根使不上力。
“宋兆富还在A区呢!他会赶过来吗?”江霈渝弯腰抠着门缝,但门和门框的变形程度远超他预料,整个空间的事物都像被一道无形的力捏橡皮泥似的往左边扯去。
“我们进来有一段时间了,而且B区的时间流速和A区不一致,不知道他会不会已经被规则淘汰了。而且他只剩下一次机会,就算没被淘汰,能不能顺利跑过来还另说。”祁铮额上青筋暴突,使劲拉着门,双臂上的肱二头肌也因为用力而鼓起。
“那这回真的GG了……”江霈渝像便秘一样蹲着,利用自身的体重使劲往后坐。
“嘭嘭嘭!”
门外突然响起一阵急切的拍门声,随即传来令人振奋的声音。
“江兄弟!你们还在吗?快出来啊!”
是宋兆富!
“宋哥!门变形了拉不动!你得配合着撞门,不然我们出不去!”江霈渝兴奋地跳起来,扯着嗓子喊道。
“好!你们喊口令!快点吧!外面大变样了!”
他话没说完,祁铮就喊:“喊‘一’就撞!”
“好!”
“一!”
“哎?”宋兆富像是没准备好,但很快就“嘭”地撞了上来。
祁铮提着门锁拉着门把,满脸涨得通红,颜娅坷和江霈渝动作统一地抠着底下的门缝。
“一!”
“嘭——”
“一!!!”
“嘭——”
…………
终于,一道不受控制的惯性将抠着门缝往后坐的江霈渝和颜娅坷甩在了地上,“哎哟”才喊了半句,就被祁铮一手提一个扔了出去。
宋兆富捂着已经脱臼的左臂,焦急地说:“快走!整栋楼都在往这边倾斜,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江霈渝刚站稳,果然就看到走廊像跷跷板一样形成了一个坡度,整层楼的形状仿佛从一个长方形变成了梯形。
教室里传出震耳欲聋的求救声和拍打门窗的巨响,那些原本面无表情的学生都张大嘴贴在窗玻璃上,像一群即将缺氧的沙丁鱼。
江霈渝没法在这种混乱的人堆里找到白馨茹。
“蛇头!”颜娅坷边跑边指着对面的走廊,“他要从A区过来了!怎么办?我们应该往哪里逃啊?”
“廊桥的尽头……我们进来的位置,也许会有电梯!”祁铮忍痛给自己接上了脱臼的胳膊,正想停下来帮同样手臂脱臼的宋兆富接骨,却被他挡开了。
“这是小问题,不要停下来!”宋兆富也吃力地在逐渐倾斜的走廊上跑动。
火苗夹着刺鼻浓烟蹿出档案室,沿着墙上的电线冲向教室。
“哎!怎么越跑越往后了!”江霈渝连滚带爬,动作相当滑稽。
光滑的走廊倾斜坡度不断变大,几人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往前跑,却不如摔倒在地往后滑行的距离多。
教室里的学生惊恐地拍打门窗,还有人用椅子不断敲打窗玻璃和窗外的防盗网,碎裂的玻璃碴散在走廊上,不慎摔在地上的几人多多少少都被划伤了皮肤,鲜血正汩汩往外流。
“我想骂脏话!”江霈渝捂着伤口,咬牙切齿地痛呼一声。
走在最前面的祁铮瞧了眼不断逼近的蛇头,大声问道:“你们穿的鞋都是防滑鞋底吗?”
“是!但已经磨损了!”“应该是!”“俺也不清楚!”
另外三人几乎同时回答。
“是的两人拖着不确定的人,踩着血点跟上来!”祁铮松开扶着护栏的手,在地上抄来一块玻璃碎片,手心用力一握,快速地洒出一条血路来。
“我去!”江霈渝看在眼里痛在心里,但此时无暇顾及更多,鞋底蹭着黏稠的血滴,和颜娅坷一左一右拉着宋兆富往上跑。
身后突然发出一声巨响,紧接着爆发出更加真切的尖叫和哭号。
烈火居然烧融了门框和防盗网,教室里的学生都惊恐万分地往外冲去。他们就像突然出现的砝码,令整条走廊加速向后倾斜。
眼看就要够到B区的玻璃门了,四人却因为走廊突然增大的坡度再次失去了平衡。
江霈渝结结实实地摔在了地上,眼看就要不受控制地向后滑去,却被祁铮一把捞住了手肘。
江霈渝下意识拉住了颜娅坷,惊慌之中,颜娅坷只来得及用膝盖夹住宋兆富的脖子。
一行人就像一串葡萄似的挂在走廊上。
原来祁铮在察觉到失衡的瞬间就用力向前一跳,拉住了玻璃门上的把手,但被玻璃割得鲜血淋漓的手不断打滑,眼看就要支撑不住了。
“你们放手啊!我活不了了!”宋兆富连忙用腿撑在护栏上,尽力减轻祁铮的负重。
颜娅坷和江霈渝照样画葫芦,也用脚勾住了护栏,承重最大的祁铮得以喘息。
江霈渝声嘶力竭地喊道:“撑住撑住!都走到这一步了还能走不出去吗?”
整个空间扭曲得越发厉害,从教室里冲出来的学生根本没跑几步就惨叫着垂直摔进了火海之中。
祁铮往下看了一眼,焦急地喊道:“爬!”
江霈渝没想到祁铮没忍住直接爆粗了。惊讶间一抬头,发现他已经手脚并用地爬上了玻璃门,站在了承重墙上。
原来此“爬”非彼“爬”。
而且整个空间已经逆时针转了九十度,本来是墙的地方变成了平地。
一行人连忙踩着变成了楼梯的护栏往上爬,刚走出B区大门踏上廊桥的护栏,握着橡胶软棍的蛇头便气势汹汹地冲了过来。
捂着左臂的宋兆富刚站定,就瞧见凶神恶煞的蛇头举棍朝他袭来,连忙大喊:“你们快走!他的目标是我!我这是最后一次机会了!”
“祁铮看到出口了吗?”江霈渝用脚背卡着护栏站稳,大声喊道,“宋哥我和你一起对付蛇头!”
祁铮沉默一瞬,冷声答道:“电梯开在了上面。”
众人闻声同时抬头,却见那架老款的拉闸电梯居然开在了原来的天花板和护栏之间的虚空之中。
“这位置……敢不敢再刁钻一点?!”江霈渝感受到迎面袭来的劲风,大喊着蹿起,梅开二度地抢走了高大蛇头的橡胶软棍,但受到猛烈冲击的右手随即发出了关节错位的脆响。
蛇头被抢夺了武器仍然不减冲劲,直接把宋兆富撞到了玻璃门上。
与此同时,祁铮借势踩在蛇头的背上一跃而起,轻松地够到了铁闸门,然后双臂发力,借着身体在半空旋转的惯性将门拉开,即刻扶着门沿,将上身撑进了电梯之中。
蛇头灵活折返,狂暴地往抢走了自己武器的江霈渝而来。
“快上来!”祁铮从电梯中伸出手臂,在不让自己掉下去的同时尽量将身体往外探。
颜娅坷想帮忙又帮不上,着急喊道:“我太矮了,够不到!”
“踩着蛇头正好能上来!!”祁铮嗓子都喊劈了,“他的身体就是梯子!”
江霈渝一边踩着护栏秦王走位,一边喊:“等他背过身就助跑跳上去!”没想到刚一分心,蛇头就追到了跟前,眼看肌肉虬结的手臂就要勒上他的喉咙,身后的颜娅坷急中生智,突然骂起了脏话,蛇头连忙转身,将目标重新锁定为颜娅坷。
“颜姐yyds!”江霈渝言罢一转身,三步助跑踩上蛇头的背,借力抓住了祁铮的手,而后将手中的橡胶软棍朝下扔去。
蛇头冲到一半猛地刹车,连忙回身朝自己的武器跑去。
“颜姐!趁现在!”江霈渝使出吃奶的劲扒住门,并未让全身都进入电梯之中,而是把更好抓住的腿留在外面,以免颜娅坷助跑失败起跳高度不够。
颜娅坷尖叫一声,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助跑,踩上了蛇头弯下的背部,一跃而起,抓住了江霈渝的脚踝。
“好样的!”江霈渝哼哼唧唧地做引体向上,但底下还拉了个人,核心力量不足,撑了两下就没了力气,瞬间向下坠去。
祁铮眼疾手快地兜住他的腋下,双腿撑在电梯内壁上,一发力就把江霈渝上半身拉进了电梯之中。
江霈渝双臂一抻,撑在电梯门上,正要配合着祁铮把颜娅坷拉进电梯,身下却突然一重,随即传来了颜娅坷的尖叫。
“狗蛇头在拉我!”
江霈渝憋得满脸通红,咬牙切齿地喊道:“不要松手!!”
但他的校服裤已经有往下掉的趋势了。
正当他抱着社死也无所谓的决心拼命引体向上之际,身下突然一轻,他便随着惯性,推着祁铮砸在了电梯的厢壁上。
“哎哟!”颜娅坷痛呼一声跌在了旁边。
三人迅速回神,拖着快散架的身体迅速站起,却惊奇地发现电梯内似乎有着完全独立于外界的引力规则,他们不仅可以在电梯的地板上垂直站立,也可以垂直站在电梯内壁上面。
江霈渝连忙去招呼最后一名队友:“宋哥!”
却见宋兆富已经被蛇头紧紧勒住了咽喉,一张脸已经憋成了酱紫色。
“快走!”宋兆富用尚未脱臼的右手拉开蛇头粗壮的手臂,“帮我……帮我找找我的妹妹!”
“她失踪了……我在做外卖员之前就……一直在找她……”
“宋哥!用软棍揍他啊!”江霈渝一咬牙,就想重新跳下去,祁铮一个闪身连忙钳制住他。
“听我说!”宋兆富大喊着挣开了蛇头的桎梏,拼尽全力发出绝响,“她叫宋元燕!是一名记者!我的小妹!帮我找找我的小妹!我恐怕已经死了……但我希望她还活着!”
“我们也不认识她啊!要找你自己——”
江霈渝话没说完,底下熊熊燃烧的火海突然发出一声震天的巨响。
起火点居然发生了爆炸!
已经收缩成等腰三角形的空间顶端被炸出了一个黑洞洞的缺口,像吸力极强的黑洞一样吞噬着一切。
电梯底部的引力不及“黑洞”产生的吸力,所有人在失去支撑力的瞬间向外飞去!
“要走了!不然我们都得被吸下去!”祁铮撑在厢壁上用力拉上了闸门。
江霈渝无力地松开了电梯门。
宋兆富满意地点点头,脚下一用力,绊倒了孔武有力,却因引力波动而摇摇欲坠的蛇头,双双往虚空中掉落。
宋兆富用尚未脱臼的手从裤兜里掏出一包皱巴巴的软壳烟,用牙齿咬出一根叼在嘴里。
他略显遗憾地用双指夹着烟,朝江霈渝摆摆手。
“先谢谢你了江兄弟——”
带着乡音的声音被闭合的电梯门隔绝,在电梯门合上的瞬间,江霈渝看到他手里的烟无火自燃,宋兆富在坠入黑洞前满脸惊喜地吸了一口,餍足又惬意地吐出一缕白烟。
老款的拉闸电梯剧烈地晃动着,与他们第一次跃层乘坐发生事故时一样,昏暗的白炽灯骤然熄灭,强烈的失重感伴随着黑暗一同袭来。
但仅剩的三人无暇产生更多的情绪。
他们仿佛被造物主没收了五感和思维能力,变回了任其摆布的泥人偶。
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使命和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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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个校园(?)副本整完了!
下一个是民.俗副本,感兴趣的朋友们先看小情侣谈两天恋爱再继续
再次感谢收藏留评的朋友们,鞠躬[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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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日昇补习社27★业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