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霈渝，江霈渝……”
好像有海水咕噜咕噜地灌进耳道，搅着那道声音一齐撞击耳膜。
江霈渝猛地睁眼，看到一串气泡摇曳着上升，咸涩的海水把柔软的眼球刺得发疼。
“江霈渝？”
“江霈渝！”
江霈渝睁开眼睛，首先看到祁铮紧紧皱起的眉。
“欸？我……”他撑起身环顾四周，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我怎么又睡得这么死？”
“不仅是你，其他人都没醒。”祁铮松开扶着他的手，站了起来。
“几点了?!”江霈渝一骨碌站起来，随即腿一软，连忙扶着旁边的课桌稳住身形，才没有给祁铮行大礼。
墙上的挂钟显示五点十五分，风平浪静的夜晚总是能睡得格外舒服。
何小慧昨晚也没有来，仿佛把两本错题集送到他们手上后，她就从束缚着她的怨念中释放了一样。
江霈渝拖着两条麻痹的腿过去摇醒颜娅坷，旁边的宋兆富也被一并吵醒了。
祁铮昨晚把一张空白的便条纸揉成团扔进了白馨茹的桌膛，今天再拿出来，已经变成了那个熟悉的白色纸团。
宋兆富和颜娅坷揉着眼睛围过来，正好看到纸团完全展开的一瞬间。
“救救她。”
江霈渝的脑子“嗡”地炸开。
“笔迹和墨水的颜色不对。”祁铮说，“白馨茹的字迹更瘦长，偏姚体，而且用的是墨蓝色水笔。现在这张字条上的字体圆润，用的是红笔……是何小慧的字迹。”
祁铮把字条放在桌上，如释重负地看着江霈渝，眼神中带着赞许：“你的推测是对的。”
江霈渝无法为自己推理正确感到开心。因为这或许侧面证明了那位命途多舛的少女——白馨茹已经成了被粉饰的一部分。
“欺负她们俩的是同一拨人，所以她们不仅只是同班同学，还可能是朋友！只有朋友才会在自己身处绝境时还想着去救另一个人！”颜娅坷颤抖着拾起那张字条，“我们能为她们做什么？我们能做到的吧！还来得及，对吧！”
“再多的推测不如去档案室亲眼瞧一瞧。”祁铮飞快往墙上一瞥，“早上的时间不多了。”
就这么一会儿，挂钟的分针已经指向了“8”。
颜娅坷举起手：“如果你们不想进女厕，我去！”
祁铮边往外走边说：“老规矩，两人搜索两人盯梢。”
“那就我和颜姐吧，我怕那扇门有可能突然没办法从里面开。”江霈渝说着，已经和颜娅坷走出了教室，直奔不远处的女厕。
配备液压器的防火门依然难推。
一想到这扇门是那些人渣为了把这里打造成绝佳的霸凌场所才刻意换的，江霈渝就感到无比恶心。
两人径直往第一个隔间走去。
为免发生江霈渝说的情况，祁铮干脆不让门合上，和宋兆富合力用身体压着门，腿撑在门框上。
“你没被分在B组，先回A区吧，要是突然打上课铃，你可能来不及返回。”江霈渝回头看着宋兆富说，“我们仨就可以应付了。”
宋兆富无所谓地摇摇头：“没事，反正今天也轮到我了……三次机会不用白不用，何况只有祁铮一个人顶着门，要是有什么突发事件，他是顾门还是顾人？”
江霈渝便不再劝，扫了沉默戒备的祁铮一眼，一回头就听颜娅坷犯愁地“哎呀”一声。
江霈渝伸脖子探头一看，傻眼了。
这水箱严丝合缝，完全不像能打开的样子。
“怎么办？”颜娅坷忍着恶心摸了摸水箱的四周，没有发现隐藏开关。
“这林老师怎么这么变态，居然把钥匙藏得这么隐蔽？这要是摄像头……”江霈渝不愿往下说了，他迅速蹲下往上瞧，也没有发现形似钥匙的东西被贴在隐蔽处，“难道不在女厕？”
颜娅坷着急地拍打水箱，想大力出奇迹。
江霈渝也在一边敲敲按按，在按到冲水按钮时，发现按键的手感极不顺滑，按下去也很难回弹，当机立断道：“抠它！”
两人没时间倒回去拿趁手的工具，咬牙忍着痛用指甲硬抠。
颜娅坷抠得面红耳赤，突然大喝一声，硬生生抠掉了两只穿戴甲片，冲水按钮才发出“咔嗒”的声音，顺着弹簧弹了起来。
江霈渝连忙把长长的按键桶抽出来，一条银白的钥匙随之闪着寒光掉落，眼看就要直接窜进黑洞洞的茅坑里。
“颜姐！”江霈渝忍不住大叫一声。
颜娅坷条件反射般猛挥出右手，以拳作棒，钥匙横空飞出，“叮”地敲中墙壁，最后落入飞奔而至的颜娅坷掌心之中。
居然打出一记精彩的全垒打。
“我了个……颜姐yyds！”江霈渝把冲水按钮随手往原位一按，海狗似的鼓起掌。
颜娅坷一脸不敢置信地直起身，捏着钥匙嘿嘿傻笑：“祁铮牛——消音！居然真的在这里！再给我六房脑花都想不出来啊！”
“都牛都牛！这个队伍就不能没有你俩！”两人接力洗了手，江霈渝又说：“既然已经找到钥匙了，那我们B组的就孤注一掷，直接进档案室不回A区了！”
说着又转向宋兆富：“宋哥，如果档案室能找到通关的关键线索，不管你进来之前是什么状态，起码能逃过今天的淘汰，所以不要浪费机会——我们一起出去！”
宋兆富看了他们一眼，毅然点点头，谁知前脚刚踏出女厕的大门，外面的铃声就响了。
不是节奏短促的预备铃铃声，而是长长的上课铃。
“糟了！居然一点机会都不给！”江霈渝紧跟宋兆富的脚步，谁知脚刚落地，就看到一幅极其恐怖的画面——
长长的走廊上密密麻麻地挤满了学生，他们整齐划一、面无表情地看着女厕的方向，无神的眸子紧紧地盯着第一个从里面走出来的人。
就算他们盯着的不是自己，看到那一具具蜡像似的“人”，任谁都会汗毛倒竖。他拿着钥匙，动作轻盈地移到档案室门前，正要拧开门锁，蛇头即将出现的“咝……咝咝……”声便凭空响了起来。
“蛇头要来了！”江霈渝惊呼一声，一边快速拧动门锁，一边担忧地看着宋兆富，“宋哥干脆和我们一起进去吧！”
“我不是B组的，难保进去了也会被逮出来，不要把你们也连累了，”宋兆富做出起跑的姿势，“你们不用管我！”
“在走廊上奔跑和上课时间仍在B区会被同时扣减两次机会。”祁铮走上来，一如既往地冷静，“只剩下一次机会的话，你万事小心。”
宋兆富毅然决然地说：“没关系，这些机会留着也没用……不能让蛇头太靠近档案室了，你们快进去吧！”
“行，等我们的好消息！”锁芯发出“嗒嗒嗒”的清脆解锁声——
江霈渝用力推开了门。
宋兆富拼尽全力在走廊上跑了起来。
玻璃门的位置传来一阵惨叫。
三人鱼贯而入，档案室的防盗门顺利在身后关上。
耳边随即安静了下来。
这扇门仿佛将他们隔绝在只能听到自己呼吸和心跳声的寂静空间。
鼻间飘荡着说不清是霉菌还是灰尘的味道，让人忍不住想痛快地打上一串喷嚏。
瞳孔花费几秒进行了暗适应，一排排放着牛皮纸文件袋的铁架子映入眼帘。
他们终于成功进入了档案室——终于要摸到这个诡异空间的命门了！
但这么多档案袋，他们该找什么，又该从哪里找起？
看着这十几个比祁铮还高十多厘米的铁架子，江霈渝愁眉紧锁地往前迈了一步，随手抽出一个档案袋，旋即豁然开朗：“一人一袋，每个学生都有自己的档案袋！找何小慧和白馨茹的档案，里面说不定有什么！”
祁铮用指腹擦去架子上一块铁牌的灰尘，上面旋即露出一个几乎看不清的数字。
“这是三十年前的档案架，”他指着上面的年份说，“找二十年前的架子。”
江霈渝和颜娅坷马上一左一右地分头行动，祁铮却站在刚才那个架子前不动，粗略打量过架子上的东西后，又看向两旁的架子。
颜娅坷擦了几个架子，发现日期不对，便往反方向与江霈渝会合。
江霈渝在里侧倒数第二个架子上找到了第一次在剪报上出现的年份，从上而下各翻了几个蒙尘的牛皮袋，很快就找到了当前文昌班学生档案所在的位置，只不过他和颜娅坷七手八脚地找了一遍，偏偏没有找到何小慧与白馨茹的档案。
“二十七，二十八。”江霈渝数了数文件袋的数量，三十人的班级唯独少了两份档案。
一阵失望冷冰冰地攀上心头。
“居然毁尸灭迹……档案上还能有犯罪证据不成？”颜娅坷气得喉头发疼，即将通关的希望瞬间被浇灭了一大半。
“哎呀！”靠着承重柱的江霈渝用力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一个混沌的念头猛地浮出脑海，“白姐何姐没事不要当谜语人啊！我们可能被她们带跑偏了。”
“悲剧已经发生了。我们不可能直接救她们本人的。”他用力吸了口凉气，神色恹恹地说，“正如最开始推测那样，她们其实是想让我们还原罪恶被粉饰前的真实面貌。”
“那我们要找什么？”颜娅坷虽然没有头绪，但还是拍拍屁.股的灰尘，重新站了起来。
“找那些欺负人、犯了罪却神隐了的人渣，看看他们是什么天潢贵胄。”江霈渝把文昌班的档案全部搬下来，“那些丑恶的嘴脸我一辈子都忘不掉。”
那天在文昌班外强行记住的名字和人脸仍清晰地刻在他的脑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