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霈渝一直睁眼到天亮。
那阵黏稠的拖擦声一停，他便一骨碌地坐起来往外瞧。
浓重的白雾已经散去，指针也分毫不差地踏在了凌晨五点的位置上。
江霈渝正想转头叫醒祁铮，却发现他已经醒了，正抻长胳膊活动僵硬的筋骨。
目光落到他的手臂上，惊道：“完全好了！”
祁铮捏拳又松开，双臂上干干净净，连丁点抓痕都没留下。
“原来非致命伤会在次日复原。”祁铮满意地捏了捏发麻的腿，“看来这里只有死路一条。”
这是什么地狱笑话……
江霈渝实在不懂祁铮的幽默，小声地对他说：“布告栏昨晚更新了剪报，但没来得及细看，想现在过去找找有没有新线索，就是不知道昨晚那篇文章被换了没有。”
祁铮点头应允，双手在腿边一撑就站了起来：“先去看看白馨茹的桌膛。”
“好嘞！”江霈渝想模仿他的动作起身，但腰刚一用力，双腿却撂挑子了。
他扶着腰撅着屁.股狼狈地斜歪在地上。
已经走到第二行的祁铮又折了回来。
他连忙摆手，一边捏着发麻的双腿，一边逞强地辩解：“我可以我可以！”
出乎意料的是，祁铮并没有直接将他拉起来，而是用脚尖轻轻踩着他的腿肚子。
“久坐不能突然起身，应该先活动一下四肢，而且低血糖很容易晕倒。”
原来祁铮是在给他疏通经络。
但江霈渝很想吐槽，都三天没吃没喝了，如果低血糖这一套理论还成立的话，是不是应该先讨论饥饿问题？
在祁铮的友爱帮助下，他的双腿很快恢复了知觉。
“堪称医学奇迹啊！谢谢祁铮大佬！”
颜娅坷似乎不会落下他任何一个丢脸瞬间，又摸过来取笑道：“天一亮就听你咿咿呀呀的，你改姓蔡啦？”
江霈渝不服气地说：“我昨晚听到你哭了。”
颜娅坷一赧，嗔道：“昨晚撞门那么大动静你不怕？少嘴硬了，前晚没撞门你不也吓晕了！”
江霈渝不屑地说：“你问问祁铮，昨晚是不是只有我一个睁眼到天亮？你给我翻译翻译，什么叫成长？”
颜娅坷不屑地“嘁”了一声：“我看你是被吓得不敢睡觉吧！”
江霈渝正要回嘴，余光恰好瞄到祁铮从桌膛里掏出了两样东西。
一块橡皮擦，以及一个白色的纸团。
但他清楚地记得，昨晚祁铮扔进去的纸团是粉色的。
白馨茹“回信”了！
江霈渝和颜娅坷激动地冲过去，另外三人也迷迷瞪瞪地围在了祁铮身边。
“∞。”
字条上用墨蓝的中性笔画了一个无限的符号。
“啊？无限……无限是什么意思？”江霈渝蓦地打了个寒战，转到祁铮身边，“你昨晚问了什么？”
祁铮如实回答：“怎样才能找到档案室的钥匙？你还活着吗？你是这里的boss吗？我们应该怎样帮助你？”
好家伙，这么窄的一张便条贴愣是一点空位都没浪费啊。
高明从后面挤上来：“‘无限’的意思……会不会是我们永远也出不去，只能和她一样被永远困在这里？”
“你！你……别瞎说！”他旁边的许岱峰没好气地用肩膀撞他一下，刚刚颤手扶正的眼镜又歪了。
高明跟寿星公似的额头也消肿了，可是被蛇头砸坏的眼镜却没有恢复原状。
江霈渝很不合时宜地想起一个关于眼镜的死亡flag。
祁铮抿起唇，片刻后摇了摇头，一边折好字条放进裤兜，一边说：“暂时没什么头绪，出去吧。”
走廊上果然没有一点腐肉碎骨的痕迹，昨晚放在门前的红笔和便条也都不见了。
应该是被何小慧拿走了。
只要对象和交流内容正确，居然真的可以和NPC互动……
江霈渝突然有种很奇妙的感觉。
布告栏上只有一张崭新的A4纸，四号大小的宋体字突显出标题：通报批评，紧接着是祁铮和高明的名字。
江霈渝不满地咂嘴：“果然被换掉了……”
他瞥了眼高明和祁铮：“都广播通报过一次了，还用得着发函批评这么隆重吗？”
祁铮对此毫不在意，干脆地问：“除了那篇□□，你还发现了什么？”
江霈渝记得他路过布告栏时扫了一眼，所以对他知道剪报内容一事并不意外。
为了把信息同步给其他人，江霈渝便一五一十地说：“详情我没细看，但大概是说学生不仅要上学，课后还要上各种补习社，高强度的学习压力导致学生跳楼自杀。”
“但我觉得补习社在布告栏上贴这样的新闻，有种疯起来连自己都骂的怪异感，按理说应该遮丑才对吧？而且，我有个不成熟的猜想。”
“小卷毛，你这语气怎么祁里祁气的？”颜娅坷忍不住调侃。
“别再叫我小卷毛了！而且我的头毛也没有很卷啊！”江霈渝薅了薅自己的头发，对颜娅坷起的外号有点不满。因为比起这种傻里傻气的昵称，他更想在祁铮面前树立一个知性高智商的形象——虽然有点难。
祁铮用鼓励的眼神看着他，他连忙接上话茬：“你们不觉得何小慧看起来很像坠楼后的状态吗？骨折、脑浆迸裂、七窍流血……所以我怀疑她被霸凌致死的事会不会被粉饰成因为学习压力自.杀了。”
“颅底骨折和七窍流血确实符合高坠伤的特点。”祁铮点点头说，“我不认为布告栏会无缘无故地出现这种关于补习社的负面新闻。假如你的猜想是正确的，那幕后操手的目的就很明确了——”
“揪出在隔断板上组织欺凌的人，曝光他们的保护伞，还原事情的真相。”
就是这个！
高明和许岱峰激动得滮出泪水，抓着江霈渝和祁铮的手上下摇晃。
江霈渝实在受不了高明又动手动脚的，便用力把手抽出来走到一边，竟发现原来贴满补习社介绍的位置变成了日昇名师介绍。
“是补习社老师的照片！”江霈渝兴奋地朝他们招手，眼睛却没从那些照片上离开。和A区那面阴间的荣誉墙不同，教师们的照片都没有褪色，只不过个别照片的人眼位置被打上了黑条。
“那个……是姜老师！”江霈渝连忙压低声音，指着一个笑得灿烂的女人说，“看！姜玉兰！”
“俺还以为她本来就长个猪头呢！”虽然姜老师面容姣好，但宋兆富对这个冷眼旁观，甚至像个观众似的欣赏学生被屠戮的刽子手没什么好脸色。
“你们还记得我们刚出电梯那会儿看到的墙贴广告吗？她可是这里的活招牌，是‘补习天后’啊。”颜娅坷疑惑道，“为什么本人会顶着个猪头出现？”
“哎，这个，是不是蛇头？”江霈渝点着一个方脸的中年男教师，“昨天我好像听见姓姜的喊他秦老师，这里只有他姓秦。”
众人看向那个头衔写着“教导主任”且一脸凶相的秦胜伍。
“原来是教导主任，难怪这么凶……”高明后怕地龇了龇牙。
江霈渝抬头看，在金字塔排版的顶端看到一个满脸横肉却慈眉善目的中年男子，头衔写着：校长梁锦荣。
“哎，校长出现了！”江霈渝用手肘顶了顶旁边的祁铮，“就是资助白馨茹的那个。”
“知名教育家、慈善家、特级教师，享誉全球的日昇补习社总校长，日昇集团董事长，‘日昇温馨助学金’主理人及总顾问。”祁铮喃喃念出了梁锦荣的荣誉。
江霈渝点点头，吐槽道：“这头衔buff叠的，大草原上的卡丽熙直呼内行。”
祁铮睐他一眼，用力压了压嘴角，重新看向这面教师简介墙。
“提示优化了，脸上有黑条的教师信息是没用的。”祁铮默默数了数，“有故事”的老师大多都出现过，且和他们产生了交集。
一直没出声的许岱峰问道：“蛇头秦和猪头姜有没有可能不仅是执行者，或许他们身上也能套出点什么关键信息？”
“从浅入手吧。眼睛上没被打黑条的老师，现在只有教英语的林老师和校长还没有出现。”祁铮说，“除了猪头姜和蛇头秦，没被打黑条且以人样出现过的，只有这个给我们补数学的孙老师，不知道今天下午的课程安排如何。”
他话音刚落，预备铃就响了起来。
江霈渝被出乎预料的铃声吓得原地跳起，急道：“怎么回事？我们不是才从教室里出来吗？”
祁铮眯细了眼睛，语气笃定地说：“触发关键线索后，进程加快——我们的方向对了。”
所有人都在祁铮的声音里听出了一丝激动。
他们就像在幽深漆黑的隧道里摸索前行的迷路人，而这一刻终于看到了散发亮光的出口。
天色由明转暗，日昇补习社的荧光灯接连亮起，AB区的走廊上陆续出现来补课的学生。
由于他们这次就站在B区大门附近，所以预备铃一响就畅通无阻地返回了A区。
“话说我们俩是不是可以留在B区不回来啊？”走进文曲班前，江霈渝叫住了正准备踏入教室的祁铮。
“不急，等上课再溜出去。”祁铮大步走向自己新挪动的D1座位，摸出练习本，将昨晚记在脑子里的文昌班座位表一字不差地默写出来。
诚如祁铮所料，游戏进程加快了。今天的第一节课，走上讲台的是一个满面愁容的年轻男老师。
“Class begin.”他死气沉沉地说，也不管讲台下的学生有没有跟着做出反应，就自顾自地用双指夹着粉笔写板书。
江霈渝看了眼两排之外的高明，虽然他坐在开了个大洞的玻璃窗旁，但脸上丝毫没有绝望的表情，精神状态甚至比前两天还好些，可能是祁铮刚才那句“找对方向”让他暂时忘记了祭文的事情。
江霈渝正走神，视野一角的祁铮突然回头看他，对他做了个“溜”的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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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日昇补习社19★慈善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