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这回对她的话信了七八分,也不想再拖着飓的生命,去得到一个十全十美的答案。
…
温在族里,其实也是个不讨人喜欢的存在,她天赋平平,而且单纯善良,总是会做出一些让人啼笑皆非的事情。
有一年,她和差不多岁数的几个同族一起到人间历练,一个年纪稍小的同族偷偷踢了一颗小石子到路人脚下,要把人绊倒,正巧就让温瞧见。
温看不惯他这种行为,阻止了他,又语重心长地和他说了几句。
没想到那人却是个记仇的,因为当众受了训斥所以耿耿于怀,回去之后就笼络了平日里那些和温关系不太好的人,又在长辈面前说了温不少坏话,导致温成为了全族被排挤,不受重视的存在。
但温这个人不太记仇,向来都是第一天受了诋毁,第二天就忘得干干净净。
直到温被怀恨在心的同族设计陷害,卖给了一个醉心于炼药的术士。
那术士的地下室里关着许许多多和温一样的妖怪,还有一些已经被折磨到不成人形的怪物。
温不仅感受不到他们身上的妖气,就连活物的气息都是一阵一阵的。
每天都有新的怪物在产生,每天都有旧的怪物在死亡。
温眼睁睁看着他们一个个发疯,离开。她痛恨弱小的自己,痛恨为什么没能救下他们。
一天夜里,地下室的门突然打开,沉重的脚步声一下一下,敲击在所有活物的心上。
没人敢出声,没人敢动作。
术士心情明显不太好,对着那些个笼子就拳打脚踢起来。
过了不知多久,聒噪的声音停了,温缓慢地抬头。
心跳几乎停止,因为一双黑色的靴子正立在温的笼子前。
还没等温消化完信息,一个小姑娘骤然被粗暴地丢了进来,撞在地上,发出哗啦啦的响声。
她和温关在一起。
等入口的光芒消失,温才缓慢地摸索过去。
她不敢碰那孩子,怕她身上有伤口“小妹妹,你没事吧?”
地上的人久久没有答话,在温准备伸手探她鼻息的时候—她终于说话了。
气若游丝的声音“大姐姐,我们是不是出不去了。”
她出声,温才后知后觉地感受到。
这竟然是一个人族的孩子!
温又惊又怒。
丧心病狂!居然连同族都能毫无负担地杀害!
温平复了下心情,尽量沉稳地说“不,相信姐姐,我们一定会出去的。”
“是嘛...”女孩咕哝一声,不知是不是因为没力气,声音越来越小“可这里真的好黑,真的好冷,太阳长什么样子,我都快忘记了。”
第二天,女孩死了,小小的躯体像破布娃娃一样被拖着带走。
温不知道术士会如何处理她,和那些无辜枉死之人的尸体。
也不知道他们的尸体,会不会有重见天日的那一天。
正想着,地下室的门忽然砰的一声倒了下去,看清眼前的场景后,有人没忍住发出了惊呼,旋即就被身边人目眦欲裂地堵住了嘴。
温也怔住了,扑鼻而来的血腥味比以往任何一次的都要浓烈。
台阶上,拖行了无数尸体,见证了无数罪恶的台阶上,趴着一个死状凄惨的人型生物。
可即便样子再骇人,受尽了迫害和毒打的众人还是一眼认出了术士。
不知是谁,低低地问了一声“他,他死了?”
鸦雀无声。
须臾,喜极而泣的声音接二连三地发出,他们不约而同地抱住了身边还活着的人,脸上是劫后余生的笑容。
杀死术士的人正一步一步走下来,却没有任何一个人停止哭泣。
温没哭,她自始至终紧盯着那个人,身体绷得紧紧的,不敢懈怠。
弱小的生命对危险的感知总是格外敏锐,温莫名确定,这人就是来找自己的。
果不其然,等他们的声音逐渐弱了下去,带着面具的人开口问道“谁是温?”
她的声音没有温度,犹如冬日里落下的雪。
众人的表情惊疑不定,可谁都没有立即说话。
甚至连目光都没有落到温身上。
温很感激,但她也明白这时候默不作声没有用。
于是她缓慢地站起来,干净的眼睛直视面具人“是我。”
面具人再次意料之中的,朝她走了过来。
待她来到近前温才发现,此人虽然比她高得多,但身材却纤细匀称,即便穿戴了厚重的衣物,也能看出是个年龄不大的姑娘。
温眨了眨眼,装傻充愣道“你是来救我的吗?”
带着面具的人冷冰冰地瞧着她,温从那双狭长的眼里看不到任何情绪,仿佛她只是一个物件。
温知道对方如果要杀自己不费吹灰之力,但她却迟迟不动手,要么是另有安排,要么是存心戏弄。
但一对上那双好似什么都入不了眼的眸子,温又觉得自己有点儿自作多情了。
温吞了口唾沫,小声和面具人商量“您能不能先把我解开?”
她又想到了什么,急急补充“我不会跑的,我只是被勒得很不舒服。”
面具人不发一言,也没有动作。
半晌过去,她把温拽出了笼子,几个轻盈的跳跃,便带她离开了。
她无论如何也打不开的牢笼,就这样轻而易举的,在对方手上敞开。
温垂眸,苦涩一笑。
果然啊,实力就是行走世间最大的倚仗。
赶了有几个时辰的路,饶是温也有些吃不消了,更别提她还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呆了那么长的时间,朝不保夕的。
“我们能不能先停一会儿?”温问面具人,话说得很没有底气。
现在自己不该事多的,毕竟命都掌握在面具人手里,应该老老实实的,不给对方添麻烦才好。
但面具人却没有为此生气,而是找了一个避风处的山洞,安顿好温之后,又沉默着找来了树枝。
温抱着膝盖坐在一旁看着面具人,就见她的指尖倏地窜起一团火,挨上树枝后,短短几秒便燃烧起来。
“好厉害。”温忍不住说道。
面具人不动声色,盘腿坐在温对面,安安静静地摆弄刚才猎来的野兔。
香味飘散而出,温的胃里又是一阵发紧,她却没敢提。
“你叫什么名字?”温瞟了面具人一眼,态度仍然小心翼翼的,生怕对方一言不合就要杀自己。
面具人不说话。
火光照在她脸上,比起之前,似乎柔和了些许。
温还是没按耐住又问道“那你为什么救我?”
你也不像会多管闲事的人。
“受人所托。”
见温的表情愈发疑惑,面具人似乎是妥协了,道“我不是要救你,是有个人想见你,他给了我钱。”
虽然言简意赅,但这已经是认识以来,面具人说过的最长的句子。
温闻言便死了心,她没能力,没身份,又没有倚仗,对方看上她什么昭然若揭。
自己只想过没有人约束,没有人冷嘲热讽的日子,怎么就如此困难。温郁闷地想。
“飓。”
温愣了一下,才慢半拍地反应过来,对方是在回答她刚才的问题。
这人,难不成接收到语言的速度比正常人慢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