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合力将木板移开,露出了她即便过去几百年,依旧明丽标志的容貌。
揭开棺材没多久,躺在里面气息全无的人便慢慢睁开了眼。
她缓了一会儿,才沙哑地开口“你们是何人啊?”
时间紧迫,没人有功夫和她解释,谷雨拉住她的腕子就把人拽了出来,道“你老朋友无终正等你呢,别耽误了快走吧!”
她愣愣地点了点头,脑子还没转过弯儿来,腿就自觉地开始迈动。
“谷雨这急性子。”望着两人背影,轻絮无奈地叹了声。
“这或许不是一件坏事。”挽湖低声道。
…
时过境迁,一妖一石,遥遥相对,内心都很是复杂。
“醒了?”无终的传音在她耳边响起,带着微不可察的叹息“咱们两个老东西倒是容颜不改,只不过当年的少年,现在的曾孙子都已经成家立业了。”
她揉了揉眼睛,待视线恢复清明后,才道“你这人还真和几百年前一点儿区别都没有,嘴跟淬了毒似的。”
一旁的谷雨不由暗自腹诽。一块石头而已,能变成什么样,顶多上面的苔藓长得多一点,表面光滑一点。
无终轻笑一声“马上你也能享有这份殊荣了。”
“我可不愿意接替你。”她摆了摆手“而且,让你就这么轻轻松松地死掉太可惜了,接下来的日子就要我自己一个人度过了......”
他们虽然分别了数不清的时日,但交谈起来却无比熟悉。
挽湖抽了几张符纸出来,它们顿时犹如活了般盘旋着起飞。
其中的两张分别贴在她和无终的身上,旋即,阵阵烟雾冒起,两个模糊不清的影子显露。
无终的灵魂慢悠悠地飘出来,白色的虚影在天空中一连翻了好几个跟头才停下。
她的灵魂也呲溜一下钻进了大石头里,一瞬间感觉身体就像是漂浮在虚无中,除了眼前画卷般的人间,其余地方都是
他的声音是前所未有的轻快“终于摆脱这块石头了,能正眼看人的感觉真好。”
“你倒是自在了。”新的无终语气幽怨。
“放心,我不会忘了伫立在这儿的老朋友的。等我四处游山玩水一阵儿,就回来陪着你。”他道。
“得了吧!”无终嫌弃道“你有多远走多远,千万别回来了。不然我怕连这儿一共有多少棵草都得被你数明白。”
他走后,在空无一人的寂静中,她轻轻地抽了抽鼻子,“说好来看我,可不能食言啊。”
…
“总算是结束了。”谷雨伸了个懒腰,又抻了抻酸胀的腿“今天可累着我俩了,挽湖,你这一会儿不得请我们吃顿好的?”
她抬眼看谷雨“你说。”
“挽湖姐姐!”走在前面的轻絮扭过头来似乎是想说什么,却陡然看见了什么,高声提醒。
挽湖刚消耗了妖力,本就是虚弱的时候,便也没有注意到后面骤然劈下的手刀。
挽湖的后脑倏地一痛,霎时间仿佛天地都在旋转。她来不及看清楚对方是谁,便失去了意识,昏迷前还凭借最后一丝理智发动了身上的定位符纸。
定位符纸,顾名思义,她就算跑到天涯海角去,轻絮也能根据符纸的指示找着她。
挽湖再度醒来,眼前就是一张放大的,女子的脸,鼻尖都快碰在她脸上。
挽湖不喜欢如此亲密的动作,立刻坐起身,和她拉开了距离。
“幸好你没死!”女子也没有因为挽湖躲闪的动作而恼怒,反而长长舒了口气。
挽湖这才打量她,是个颇为清丽的姑娘,看着也柔柔弱弱的,是很容易激起保护欲的长相。
她看起来都快吓哭了,红红的眼睛正对着挽湖,兔子似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欺负了人家呢。
“对,对不起啊,我没想弄伤你的,但是飓伤得实在太重了。”她带着哭腔道。一双澄澈的美目流动之间,好似星辰满天。
此刻温也忐忑的不行,她曾多次听说过这位万灵堂主的事迹,据说活死人肉白骨,在她这儿也只不过是雕虫小技。
可没想到对方竟如此年轻,看样子还没她大。
皮肤苍白,脸巴掌大小,眼睛一动不动,就好像装上去的琉璃珠般漆黑深邃。
温指了指石床上沉睡的人“虽说现在我提这个要求却是非常冒昧,但是您能不能帮我救救飓?”
挽湖顺着她的指尖看去,只见上面躺着个蜜色皮肤,面庞刚硬的姑娘。
女子脸上常见的柔和秀美在她脸上都不见分毫,睫毛倒是浓密卷翘,却生了一对剑眉,浅色的薄唇紧抿,看起来比起男子也毫不逊色。
不过她的形容却极尽狼狈,胳膊以一个奇怪的姿势歪着,胸口也有星星点点的血迹,估摸着是受了内伤。
挽湖收回视线,看向温“你们这是,遇见了地龙翻身?”
“以她的修为,不应该因为地龙翻身这等凡间才有的灾祸受伤。”
温垂下眸子,漂亮的眼睛里满是愧疚和自责“她是为了救我。”
“我虽然是妖怪,却一点儿法力都没有,除了吐丝什么都不会。”
挽湖又看了她一眼,马上便通过气息感知到了她体内不值一提的妖力。
犹如初春落下的毛毛雨,连只蚂蚁都淹死不了。
的确,这么弱小的妖怪能活到现在也实属不易。
温察觉到挽湖的目光,笑了笑“我从小到大都是这么没用。”
挽湖打断她“不是。”
“你之所以活着,就是得到了天界神仙的认可,不然早就成了老君炼丹炉里的一颗良药。”
“而且,”挽湖看了看床上的人“她的伤不会危及性命,只需要封住所有穴位,废掉一身武功,眼下的问题自然迎刃而解。”
挽湖说话向来中肯,也不会夸大其词,而且她脸上永远是一副表情,就更让人信了几分。
听了她的话,温的眼圈又红了,颤声道“这还叫伤的不算重?失去了武艺,于飓来说,又同死了有何异?”
挽湖的神情恍惚了一下,下意识重复“失去最重要的东西,就同死了无异吗?”
温没讲她的话放在心上,而是问“您能否跟我说说您的规矩?”
挽湖“不必,你同我把你和她的曾经说一遍,再写下心愿,我就能制药。”
温不可置信,她从来不相信天上会掉下馅饼,如果有,那也一定是陷阱。
可她一穷二白,大名鼎鼎的万灵堂主又想得到什么呢?
最终,温还是道“不可能不用付出什么的。”
挽湖看她“感恩,我要你的感恩。”
“为什么?”温错愕地问“你之前的客人,也只需要献出感恩吗?这不是什么稀罕的东西。”
“感恩当然不是稀奇的东西。”挽湖肯定她道。
“就算是孩童的功课不会做去询问同窗,同窗告诉了他答案,他也会感恩。”
“他的感恩和你们的也没有本质上的不同,只不过我所实现的都是你们心中所求之物,所以得到的感恩其中蕴含的”
“然而我要的就是这样的东西。纯粹的,不含杂质的,没有夹带任何罪孽和获利想法的。”
温问“你就这样告诉我了,就不怕我到处乱传闲话吗?”
“你大可以传。”挽湖不咸不淡地看她“但即便如此,心中有执念的人,妖,依旧会前赴后继地来到万灵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