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又如何？”女人笑道“我比你强，所以我说我是谁，我就是谁。你在人间游历这么久，不会连这个道理都不懂。”
“那是自然。”她尝试活动了一下腿部，却发现压根动不了“只不过看一个不知道活了多少年的老妖婆自称神仙，觉得恶心而已。”
她挑衅地抬眼看着艳丽女人“这不会都不行吧？上仙大人？”
艳丽女人气极反笑“好，好的很。”
“我的时间很宝贵，也没闲工夫和你这样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丫头骗子浪费时间。”
艳丽女人的笑容逐渐诡异起来“一语成谶的能力我今日要定了，我看谁能拦我？！”
无终注视着这一切，不由有些庆幸自己活得时间长了。
什么都见过，什么都经历过，所以即便到了这时候也还能有能力清醒的思考。
艳丽女人貌似不知道她能力的真相，这或许会成为她逆风翻盘的一个契机。
总归他现在帮不上什么忙，怎么想，怎么办，就都交给她了。
想得很清楚，但无终还是忍不住在心里默默说道：小妖怪，你可别死了。
习惯了有人陪伴的日子，没有人愿意孑然一身，更何况是与天同寿的无终呢。
“这么看不起我啊？”她笑了一声，问道。
“哦？怎么？你难道觉得你能战胜我吗？别做春秋大梦了，你生来就是族里最弱小最没用的，废物。”艳丽女人笑道，她最后一个词念得格外重。
她心平气和道“我承认我的天赋不如别的小妖怪好。”
艳丽女人轻蔑地看着她，不等对方发出嘲笑，她就轻轻地说道“可，现在族里的天之骄女，不也是要死在我手上。”
艳丽女人眸光一凝，察觉到她身上散发出的恐怖的气息，周身霎时间黑气大作想要逃跑。
还没等黑气完全包裹住艳丽女人的身体，脖子上突然一紧，窒息的感觉接踵而至。
与此同时，原本趴在地上的她，头先离开地面，然后是软趴趴的身体和脚。而她的身上，自动生长出无数根红线，看着颇为骇人，就像是技艺精湛的大师牵动木偶，摆出一个个动作。
她直勾勾地注视着艳丽女人，眸子里是无终从没见过的情绪。
太过陌生，也太过复杂，如同团成一团的泥巴，难以辨认。
无终随即感知到名为木然的气息，不由焦急地给她传音“小妖怪，你还好吧？”
她没有理会他，不知是没听清，还是不愿意回复。
她操纵着手中的红线，一点一点缠住艳丽女人白皙纤细的脖颈，血蜿蜒而下，犹如诡异的图腾，染红了艳丽女人的裙子。
即便如此狼狈，她也没有说出一句求饶的话，从始至终死死瞪着她，张开的嘴里缓慢地做着口型。
废物。
她也没因为艳丽女人无趣的反应而愤怒，或者是变本加厉，只是慢吞吞的，用不高不低的声音道“正因为我是废物，我一无所有，所以我没什么好怕的，可以随时和拥有‘强大修为’的您鱼死网破。俗话说得好啊，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上仙大人，可不要小看一个废物的力量啊。”
艳丽女人没过多久便没了气，身体旋即化作白色粉末，顺着风的方向飘去了。
她也像一瞬间没了力气似的，骤然瘫倒在地。
艳丽女人一死，施加在她身上的咒术也失效了，全身的骨头都被打碎的疼，和皮肉里钻出丝线的刺痛融合在一块儿，就好像被马车碾过，又有无数只蛆虫在撕咬残破的躯体般。
她却连叫一声的力气都没了，只是轻柔地喃喃“真疼啊，当年一群人打我都没这么疼。”
“你能不能坚持一下？”无终问她“等那孩子来找你，你就得救了。”
“坚持？”她气若游丝地吐出两个字。
我都这么难受了你还要我坚持，你是不是人啊？哦不对，你本来就不是人。
无终，我知道你的感知很敏锐，所以你现在一定能听到我的声音。如果不能我也无能为力，权当是长眠前演了一出自作多情的戏。
首先我想说的是，无终，和你一起，和那个小孩一起的时间真的很开心，我活得时间也不少了，但只有和你们在一块，我才知道为什么人那么喜欢活。
其次，我闭上眼睛之后你不可以忘记我，毕竟相识一场，而且我这辈子也只有你这一个朋友。
最后，我不是要死了！再重申一遍，我不是要死了！我现在控制不好自己的力量和怨气，要是继续留在人间，会伤害到无辜的人，所以我只能暂时到一个安全的地方长眠。
我看地底下就挺好，那孩子应当是喜欢我的，看我这样估计会给我找个风水宝地埋了，这样就挺不错的。
什么时候醒来那就都看命了，可能几十年，可能几百年，可能几万年。也许好多年之后你又想死了，找到的能人异士需要我也不一定。
也许好多年之后你已经死了，那我也没辙，就只能自认倒霉。
好了，我的妖力只够支撑我说到这儿了，那些没说的，你就自己想吧，最好想的久一点，也不要太早知道答案。
因为我醒过来的时候，想见见你，可以吗？
…
“那个少年真把她葬了？”轻絮问。
无终“对。她那样子和死了差不太多，没呼吸，没体温，没心跳的。”
挽湖睁开半阖的眼睛“地方。”
无终勉强听懂了“她被埋在后山上。”
“所以咱们还要挖她出来？”轻絮迟疑地看向挽湖，似乎自己都不敢相信自己口中说出的话。
“是。”挽湖瞄她一眼“等着吧。”
轻絮立即明白了，挽湖要等那两个思考能力堪忧的家伙当免费劳动力。
看着别人干活，轻絮自然是求之不得，马上就不说话了。
挽湖若有所思地望着远处的山看了一会儿，而后道“这图腾，或许就是她身上的执念所幻化，颜色越深，范围越大，她的执念也就越重，恨意也就更浓。”
她盯着冒出缕缕红烟的山坡，喃喃自语“现在的执念，竟是连阴间也镇不住了。”
轻絮和无终都很识趣的没有打扰挽湖，而是默默注视她，等待她说出最终的解决方案。
挽湖沉默了一阵儿，在两个人殷切期盼的目光中，开口道“眼下唯一的法子，就是让她心甘情愿地和你互换身份，由她来当下一个无终，才能结束这段因果。”
聂声玉和谷雨赶到的时候，听说要将一个尘封了几百年的妖怪挖出来的时候，两个精力无限的人二话不说就去开干了。
挽湖和轻絮缓慢地跟在后头，后者手里还拿着另外两个人出去买来的烧饼，递了一个给挽湖“挽湖姐姐，吃点东西。”
挽湖没有拒绝，接过来勉为其难般吃了几口，又还给了轻絮。轻絮叹了口气，将挽湖剩下的一并吃了。
无终没法跟他们过去，也就老老实实呆在原地，等待旁人把他的老友刨出来了。
虽说妖怪都有妖力能用，但除了挽湖之外的三个人也还是忙了好一阵儿，才翻到了用上好的木材打造的，光滑的棺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