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打量了下孟清欢，挑眉“你一介凡人，居然不害怕妖怪，倒也真是稀奇。”
“你一个大妖，居然费尽心思也要杀了一个不过几十年修行的小妖怪。”
孟清欢讽刺道“这样的情况，难道就经常发生？”
“我不是想杀她。”
男子叹了口气，打了个清脆的响指，才道“不过你们人族不是有一个词语，父债子偿。她的母亲与我本是至交好友，却在十年前为了几个毫不相干的人类，将我打成重伤。这口气，我咽不下去。”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今天把小白桦树吸收了，我们两个就两不相欠了。”
“好一个两不相欠。”华茂咳嗽两声，恨恨地盯着他“你以为你们这些以食人增进修为的妖是什么好东西？”
不知是不是为了让她做个明白鬼的缘故，男子十分耐心“我是不是好东西不重要，更重要的是，即便你自命清高，不肯干和我一样的勾当，现在不还是要死在我手上？”
“更何况，我不过是为了生存下去罢了，不是谁都像你母亲那样，菩萨心肠。吞下人类的精魄和血液所得的妖力，是多少年的修为都追赶不上的。她自己不愿意也就算了，又凭什么插手我的修炼？”
男子正在口若悬河地发表自己的长篇大论，完全没有注意到，原本躺在地上的华茂不知什么时候撑起了上半身。
孟清欢眼角余光瞥见了华茂的动作，立即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一小步，并且想尽办法拖延时间。
血一滴接着一滴地落在地面，华茂胡乱摸了一把脸，又往孟清欢身后挪了挪之后，嘴唇轻动。
弹指间功夫，华茂就敏锐的捕捉到，一棵和她同属一脉的白桦树正舒展着枝叶慢慢靠近。
华茂立即对它下达了指令，白桦树害怕地缩了一下枝叶，迫于华茂的淫威，还是过来了。
“......今天的废话说得够多了。”男子扭了扭脖子，抱怨道“要不是她死了，我怎么会抓着一个什么都不会的凡人聊这么久。”
话音未落，一道冰冷而强势的气息直冲孟清欢的面门而来。
这道气息和白桦树妖的，华茂的都不一样，是真正参杂了无数怨气的，足以一击毙命的攻击。
死亡逼近的瞬间孟清欢本能的想躲，但她又生生扼住了脚步。
华茂还在她身后，这孩子现在还没有完全恢复，一定受不住的。
孟清欢绝对不能让她硬抗。
就算她的身体只不过是螳臂当车，可至少能挡下一部分冲击力，为华茂争取机会。
此刻，碰巧抬起头看到这一幕的华茂神色也格外复杂。
她原本下山，一是为了躲避敌人的追捕。二是是为了找一个冤大头收养她，给她吃的喝的，让她得以在人间吸取人们身上的阳气。
可人远比她想象的恶毒的多，有很多孩子用石头砸她，驱逐她，叫她小叫花子。大人们也从不制止他们的举动，他们要么冷眼旁观，要么对她特殊的瞳色指指点点。更有甚者，想要将它挖出来，看看到底与常人的有什么不同。
她拼尽全力逃出来，跌跌撞撞苟活了不知多久，才找到了一个安全的地方。
这里的和尚虽然不会多看她一眼，也不会给她吃的，还会絮絮叨叨地念一些又长又难懂的东西。
但是他们不会伤害她，还会给衣衫褴褛的她找衣服穿，即便方式是粗暴地扔到她身上。
再后来，她在街边乞讨的时候，遇见了孟清欢。
她和任何人都不一样。
她保护自己，教导自己，从不会对她的爱好指指点点，而是尽她所能的支持自己。
她是爱自己的，和母亲一样，爱自己。
想法犹如回游的鱼儿一条条飞速掠过华茂的脑海，她也下定决心，念出了母亲唯一不愿意交给她的术法。
移形换位。
在和孟清欢转换位置的同时，华茂命令候在一旁的小白桦树“现在出手，杀了他。”
小白桦树内心叫苦不迭，但还是眼一闭，心一横，带着柔嫩新芽的树枝陡然刺出。
男子来不及躲避，被倏地洞穿了妖丹所在。
与此同时，男子的妖力也犹如猛兽般撞在了华茂胸口，将人震飞了出去。
华茂趴在地上，吐出了两口血水，又用力捶了捶自己的胸口。
她有些呼吸不上来，鼻子也是堵的，一呼一吸之间，都是刺鼻的血腥味。
不过，她艰难地抬起眼皮，看了一眼不远处的人，孟清欢没事，真好。
地上的华茂偏过头来，神色莫辨地看着捅进男子心口的树枝，一字一顿道“我说过了。不会让你伤害到她一分一毫。”
而男子却已经无法回应她了。
树枝猛然抽开之后，他头朝下重重摔下，身体也在一瞬间化为乌有，只留下地上一抹鲜艳的血迹。
华茂的手指动了动，想要堵住嘴角源源不断往外冒的血，可她身上好似背了一座沉重的大山，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忽然被揽入一个温暖柔软的怀抱，华茂本能地放松了身体，靠在她怀里。
“别怕，茂儿，有我在这里呢。”
那声音很遥远，甚至有空灵的回音。
“疼不疼。”那人碰了碰自己的脸。
好重，好重，怎么连一根手指也这样重......
“茂儿，你怎么哭了，是太疼了吗？”
她哭了吗？华茂有点儿迷茫。
“好了，好好睡一觉吧，等一觉醒来，一切都过去了。”
华茂的心重重地跳了一下，随后归于了平静。
“不痛了，不痛了，从今往后都不会再痛了。”
…
聂声玉凑近看了看飘在孟清欢身边的一团绿色小球，啧了一声“原神都只剩下一缕了，你让我们怎么救？”
孟清欢没有立即回答，而是轻声道“树的生命是很顽强的，就算被砍断了一大半，只要根还在，就能重新发芽结果。”
轻絮“能当然是能，就算你不来找挽湖姐姐，在几百甚至上千年之后，她都能自己长回来。不过你确定她的原神等得了这么久？怕是不过几个月，就会消散了。”
“所以想请你们，帮她一把。”孟清欢道。
“你的感恩，换一条人命。”
挽湖问“我看起来很像会做困本买卖的人吗？”不清楚内情的人，听到她这句话肯定以为她是生气了。
但挽湖的表情平静无波，眼神里连好奇都没有，仿佛只是随口的一句话。
孟清欢摇了摇头“我不了解您的为人。”
“但我勉强还算了解商人。”
孟清欢顿了顿，随后问“倘若我加上我后面的寿数呢？能不能让她回来？”
挽湖提醒她“我也没有一定成功的信心。”
“我知道。但是以你们的能力，养一株植物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孟清欢张开手掌，里面赫然是一粒种子“将原神送到这颗种子里面，她就能更快的生根发芽，魂灵也有了安身之处，不至于消散。”
她神情郑重地看着挽湖“看在我把自己最重要的东西全部交付出来的份上，您就答应我吧。”
挽湖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忽然觉得这副视死如归的模样有些眼熟，但她因着丢失的记忆，什么都想不起来，也只好作罢。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