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过来和我一起躺着?”孟清欢提议。
华茂沉默了一会儿,孟清欢才听到窸窸窣窣的声响。身边的床铺忽然陷了下去,她摸索着拍了拍华茂的手。
华茂许是害怕打扰到她,一直都没有下一步动作,像个棺材板似的平躺着。
孟清欢想了一会儿,道“那我给你唱首歌吧,好不好?”
“好。”
“风儿轻,明月明,树影摇,花儿莞尔浅笑,弯了腰.....”
柔和婉转的曲调的在空旷的屋内回荡,搭配上清幽的月光,仿佛置身在画中,华茂纷杂繁乱的思绪也渐渐安宁下来。
在最后一句歌词落下的时,华茂也沉沉睡了过去。
半梦半醒间,她闷闷地问“孟清欢,咱们俩是什么关系啊?”
“你都直呼我的名讳了,你觉得我们什么关系?”孟清欢将问题抛给了她。
“你不愿意说就算了,我又不会强迫你告诉我...”华茂嘀咕一声。
孟清欢则是无奈一笑,替她掖好了被脚,又理了理略显凌乱的发丝。
小妖怪,你早就是我的家人了。
…
日月轮换,时光如流,一转眼的时间,就过了七年光景。
孟清欢也过了不惑之年,她也常常担心,自己老了之后护不住华茂,她会被妖怪或者是人欺负。
她便偷偷去寻了一些能够防身的法术和法宝,一个不落地全部交给了华茂,并且嘱咐她无比时时携带,千万不能忘记。
华茂对此,向来是不屑一顾的。
“我的本事虽然不算数一数二,但在同等级之内也鲜有敌手。更大的妖怪脑子如果没问题,也不会屈尊降贵来找我的麻烦。”
孟清欢也只一笑了之,该让她带着的东西一件也没到少拿。
现在已经过了戌时许久,距离她和华茂约定的时间已经过了大半个时辰,华茂对此又很有分寸,从未出现如此大的误差。
孟清欢焦急地站在门口来回地观望着,来来往往的行人不知几何,却都没有瞧见人影。
店小二看她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主动上前问道“您是在找华小姐吗?”
“是,你知道她去哪里了吗?”孟清欢强装镇定地问。
店小二想了想,道“应该是城西边的书铺吧?”
“前两天华小姐还和我们抱怨,城东头新开的书铺里面不仅没什么东西,老板还是个斤斤计较的老头。难得见她这么生气,小的记得格外深刻。”
他话还没说完,孟清欢就已经急匆匆地往外走了“好,多谢你了。”
孟清欢加快脚步赶过去,在书铺里找了一圈,没有发现人,却在经过柜台时看到了一支古朴木簪。
孟清欢眸色一凝,下意识抚了抚自己头上一模一样的。
这是将她和华茂连接起来的媒介,只要有它在,华茂如果出了什么事情,她头上的簪子都会有所感应。
可如今这种情况,倒像是华茂不想让她知道,或者是参与什么,故意斩断了她们之间的联络。
“您今日怎么没和华小姐一起过来?”
思绪被迫中断,孟清欢抬眼看了看书铺老板“你来的正好,我有事问你。”
书铺老板被她冷漠的眼神盯着,感受到了莫大的压力“您尽管问,在下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华茂今天是不是来过,如果来过,她现在又去哪里了?”
孟清欢完全不担心他骗自己。
由于华茂曾经经常看着看着书就忘记了时间,孟清欢没少来书铺捞人,久而久之,书铺的老板也和她混了个脸熟。
“华小姐酉时的时候和一个男子一起出去了,貌似是出城了。走前她将此物交给在下,让在下给您。”
一个男子。
孟清欢的眉头又皱了起来。
她来不及和老板解释前因后果,就转身冲出了书铺,往城门口奔去。
孟清欢凭着直觉向当年出事的高山跑去,同时摔碎了一颗花大价钱买来的珠子。
金光顿时犹如泼洒出的水一样,落在了孟清欢衣袖上,旋即消失不见。
孟清欢站在山脚下时,不由得感叹这缩地成寸的本事,也心里暗暗庆幸自己先前的未雨绸缪。
太安静了,安静的可怕。
这个季节,又入了夜,按理说那些隐匿在树荫下的蝉应该早就按耐不住开始高声歌唱了,更别提山里长满了郁郁葱葱的树木,各种各样的虫子也不会少见。
但此时,山上却鸦雀无声,就连风吹动树叶的沙沙声,都显得格外阴森可怖了。
孟清欢活动了一下手臂,提了提手里握着的灯笼,刚准备上山去,只听砰的一声巨响,孟清欢面前倏地砸下来一个人。
她的四肢不住地颤动,身上的衣服似乎是被藤条一类的东西抽打过,狰狞可怖伤口外翻着,就像是什么庞然大物张开的血盆大口。翠绿色的左眼瞪得大大的,右眼紧闭着,正淌下血来。
“华,华茂?”孟清欢叫了一声。
华茂还没回应,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便率先响起“华茂?”
“你跟你母亲倒是一个德行,连名字都要取得人模人样。只可惜妖怪就是妖怪,再如何行善,再如何伪装,都改变不了。”
一袭青衣,深绿色头发的男人由半空缓缓降落,静静立在华茂身边。
他抬眼看了看孟清欢,微微一笑“人类吗?如此新鲜的生命,倒是很多年没有见过了。”
“你给我滚开!”华茂猛然暴起,狂风席卷落叶倏地扑向男子“就算我死了,你也别想动她一根汗毛。”
男子似笑非笑,只是不轻不重地举起手臂格挡了一下,落叶便溃不成军,转眼间跌落在地面。
男子放下手,垂眸,怜悯地低头注视华茂“小桦树,我劝你不要再做无意义的挣扎。你诞生的太晚,按照辈分叫我一句叔叔也不为过,居然还妄图打败我,实在是可笑。”
华茂没有理会他,刚才的那一击消耗了她过多的心神,直到现在眼前还一阵阵发黑,头脑也是晕眩的,斑驳的色块时不时闪过。
即便如此,华茂也还是轻轻抓住了孟清欢的衣角,脸朝着她的方向,低声说道“快.....走,别,逞能!”
如此简单的几个字,华茂却说得断断续续的。
她的眼睛不断地闭上,睁开,重复几次之后,才勉强恢复了理智。
孟清欢没有动,她低着头默默望着华茂,语气平静而温和“要死,就一起死好了。”
华茂在别人眼中或许是妖怪,对孟清欢而言,却是密不可分的家人。
要是她死了,孟清欢就真没什么可活的了。
华茂气得不轻,骂了一句“蠢人!”
孟清欢对她尖锐的话充耳不闻,而是慢慢站了起来,转向男人的方向。
她心里清楚的很,自己能不能逃走另说,反正华茂今天一定会死。
孟清欢不能让她死,所以摆在她面前的只有两条路,放弃抵抗,乖乖等死,和殊死一搏,赌那万分之一的可能性。
她知道该怎么选,也绝对不会后悔。
想通之后,孟清欢往前跨了一步,直面男子“想要杀了她,除非杀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