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铃音的第一堂课。
东京咒术高专的训练场，地面铺着细密的砂砾，在午后的阳光下泛着微光。高大的樱树环绕四周，风过处，粉白的花瓣如雪般簌簌飘落，本该是诗意的场景，此刻却因场中对峙的两人而弥漫着无形的张力。
五条悟依旧是那副漫不经心的姿态，双手插在裤兜里，小圆墨镜松松垮垮地架在鼻梁上，嘴角噙着一丝玩味的笑。他对面，清水铃音静立如松，深色的制服衬得她身形愈发单薄。她没有摆出任何花哨的起手式，只是右手自然地搭在腰间那柄古朴长剑的剑柄上，剑鞘上缠绕的陈旧布条在风中微微拂动。那双琥珀色的眼眸平静地锁定着五条悟，里面没有恐惧，没有兴奋，只有一片无波的深潭。
“教学战哦，小铃音~”悟拖长了调子，声音带着惯有的轻佻，“让前辈看看你的斤两，可别一上来就哭鼻子啊！”
话音未落，他身形微动，速度快得在普通人眼中几乎留下残影。没有咒力爆发，仅仅是最基础的体术突进，右拳裹挟着撕裂空气的劲风，直取铃音面门！这速度，足以让绝大多数一级咒术师都反应不及。
然而——
铃音的动作幅度极小，效率却高得惊人。左脚后撤半步，重心下沉，拧腰、拔剑、格挡，一气呵成！
“锵——！”
一声清越悠长的金属撞击声炸响！
古朴的长剑精准无比地横在身前，宽厚的剑身稳稳架住了五条悟那足以轰碎岩石的拳头。碰撞产生的气浪猛地向四周扩散，卷起地上的砂砾和飘落的花瓣，形成一个小型的尘暴圈。
悟墨镜后的眼睛微微睁大。好稳的下盘！好精准的判断！这绝不是运气！
一击未果，悟瞬间变招，拳影如狂风暴雨般倾泻而下！每一击都蕴含着开碑裂石的力量，角度刁钻，速度更是快得令人眼花缭乱。
清水铃音的身影在拳影中穿梭、腾挪。她的脚步轻盈而迅捷，如同踏着某种玄奥的韵律。手中长剑或格、或挡、或引、或卸，动作简洁到极致，却总能以最小的移动幅度和最小的力量消耗，恰到好处地化解掉悟凶猛的攻势。剑光在她周身形成一片密不透风的银幕，每一次剑锋与拳头的碰撞，都爆发出清脆的鸣响和四溅的火星。
“哦？有两下子嘛！”悟的声音带着一丝兴奋，攻击骤然加速，拳风撕裂空气发出尖锐的厉啸。他不再留手，咒力开始隐隐鼓荡，速度与力量再次飙升！
压力陡增！清水铃音的眼神依旧平静，但她的瞳孔深处，似乎有极其细微、常人无法察觉的光芒极速流转了一下。
“回溯视界”
刹那间，在她感知的维度里，时间的流速仿佛发生了微妙的扭曲。五条悟那快如鬼魅的动作轨迹，如同被按下了慢放键，清晰地在她“眼前”铺展开来。不仅仅是当下的动作，甚至他肌肉收缩的预兆、咒力流动的微小偏差、以及接下来0.5秒内最可能出现的三个攻击落点，都以一种近乎“预知”的方式，如同叠加的虚影般呈现在她的意识中。
就在悟那裹挟着更强咒力的一记侧踢即将扫中她腰腹的瞬间，清水铃音动了！她没有选择硬挡或后退，而是身体如同没有骨头般诡异地一折，以毫厘之差让过那致命的腿风。同时，她手中的长剑并未回防，反而如同毒蛇吐信，从一个不可思议的、完全违背力学常识的角度，直刺悟因发力而露出的、转瞬即逝的肋下空档！
这一剑，快！准！狠！时机拿捏得妙到巅毫！
“咦？！”悟发出一声短促的惊疑。这一剑的刁钻和预判性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料！仓促间，他那近乎本能的、引以为傲的无下限术式——「无下限」的被动防御机制，竟然被这一剑蕴含的精准咒力指向和时机逼迫得瞬间自主激活！
嗡——
一层肉眼几乎无法察觉、却真实存在的空间扭曲瞬间出现在悟的肋下。
“叮！”
剑尖刺中了那无形的屏障，发出一声如同敲击水晶般的脆响，再难寸进！巨大的反震力顺着剑身传来，清水铃音手腕一抖，借力后撤数步，稳稳站定。她持剑的手微微有些发麻，但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那双琥珀色的眼眸，似乎更深邃了一点。
场边观战的夏油杰和家入硝子都屏住了呼吸。刚才那一瞬间的交锋快如电光石火，但他们都看清楚了！清水铃音那神乎其技的一剑，竟然逼得五条悟被动开启了「无下限」！
“哇哦！！”五条悟夸张地叫了一声，墨镜彻底滑了下来，那双苍蓝色的六眼闪烁着难以置信的兴奋光芒，如同发现了新大陆的孩童。“厉害厉害！刚才那一下…你是怎么做到的？预判？不对…感觉像是…‘看到’了？” 他的好奇心被彻底点燃，围着铃音兴奋地转圈，“喂喂，冰雕脸，快告诉我嘛！你的术式到底是什么？是不是能预测未来？还是时间操控？啊！难道是读心术？能读到老子现在在想什么吗？是不是在想‘这家伙好强好帅’？”
面对悟连珠炮似的追问和喋喋不休的嘴炮，清水铃音只是微微蹙了下眉。她缓缓收剑入鞘，动作流畅而稳定，仿佛刚才那惊险的一击从未发生。然后，她抬起眼，看向兴奋过头的五条悟，清冷的嗓音在训练场上清晰地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嫌弃：
“话多。”
她顿了顿，似乎在寻找一个更准确的词，补充道：
“影响呼吸。”
“……” 五条悟像是被掐住了脖子，兴奋的表情僵在脸上。他指着自己的鼻子，难以置信地看向旁边的夏油杰：“杰！你听到了吗？！她居然嫌我话多影响她呼吸？！这冰雕脸…她是不是在骂我？！”
夏油杰无奈地扶额，嘴角却忍不住勾起一丝笑意。能把悟噎成这样，这位清水同学…确实不简单。
然而，就在这短暂的对话间隙，清水铃音的身体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她眼前绚烂的阳光、飘落的樱花、以及五条悟那张生动的俊脸，如同被泼上了浓墨的油画，色彩瞬间褪去、扭曲、然后…彻底陷入一片纯粹的、令人心悸的黑暗。
回溯视界的副作用竟形成了短暂失明！
视野的骤然消失并未在她脸上引起丝毫慌乱。她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仿佛只是眨了一下眼。几秒钟后，她似乎确认了视觉没有恢复的迹象，便极其自然地、如同在自己房间里摸索一样，抬脚朝着记忆中训练场边缘、杰和硝子观战的方向走去。
她走得很稳，步幅均匀，甚至脸上那副“生人勿近”的冷淡表情都没变。只是…她的方向感在视觉缺失下显然出了点小问题。她并没有径直走向场边，而是微微偏了一个角度，朝着训练场边缘那堵厚厚的、由巨大原木搭建而成的防护墙走去。
一步，两步…
眼看她就要一头撞上那坚硬的木墙！
“喂！小心！” 家入硝子最先反应过来，一个箭步冲上前，在千钧一发之际，一把抓住了清水铃音的手臂，将她拉了回来。
清水铃音被拉住，停下了脚步。她微微侧过头，“看”向硝子抓住她手臂的方向，脸上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表情，仿佛刚才差点撞墙的不是她自己。
**(呆)**
“你…” 硝子看着她空洞无焦的琥珀色眼眸，心下了然，语气带着严肃的警告，“使用术式的代价？视觉剥夺？多久能恢复？还有没有其他症状？听着，清水，无论你的术式多强，这种程度的副作用绝对不能频繁使用！它会严重透支你的身体，甚至可能造成永久性损伤！” 硝子的声音带着医者的严厉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
清水铃音安静地“听”着硝子的警告。等硝子说完，她点了点头，动作幅度不大，但很明确。
“知道了。” 她平静地回答，语气就像在说“知道了明天有雨”。然后，她仿佛在思考如何“注意”，又补充了一句：
“下次注意控制时间。”
(好像听进去了)
这时，夏油杰也走了过来，他手里拿着一瓶未开封的矿泉水。看着铃音虽然失明却依旧显得过分镇定的样子，他心中也是充满了疑惑和一丝钦佩。他将水瓶轻轻递到铃音的手中，触碰到她微凉的指尖。
“给，清水同学。喝点水吧。”
清水铃音感觉到手中被塞入了一个冰凉圆柱体的东西（瓶子），她下意识地握紧。她似乎“看”向杰的方向（虽然目光没有焦点），微微颔首致意。然后，她平静地、用一种陈述事实般的口吻说道：
“谢谢。”
她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组织语言，然后非常自然地、带着一种发自内心的直白评价，补充道：
“你人不错。”
**(天然直球，杰懵)**
“……” 夏油杰脸上的温和笑容再次僵住。他拿着自己那瓶刚拧开盖子的水，递也不是，不递也不是。这句突如其来的、毫无铺垫的“好人卡”，让他这位一向善于交际、心思缜密的优等生，一时间也有些手足无措，只能略显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呃…谢谢？”
五条悟在一旁看得清清楚楚，刚才被噎的郁闷瞬间一扫而空，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大笑：“噗哈哈哈！！杰！被发好人卡了！‘你人不错’！哈哈哈！冰雕脸，干得漂亮！！”
夏油杰无奈地白了悟一眼，又看向眼前虽然失明却依旧站得笔直、一脸“我说错什么了吗”的平静表情的清水铃音，最终只能无奈地、带着一丝新奇的笑意，摇了摇头。
训练场上，樱花瓣依旧无声飘落。硝子看着铃音空洞的眼睛，眉头紧锁。悟还在为杰的窘态捧腹大笑。杰则看着手中的水瓶，若有所思。而被他们围在中间的清水铃音，只是安静地握着那瓶水，仿佛周围的一切喧嚣都与她无关，又或者，她只是暂时“看”不到也“听”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