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汽氤氲，热气蒸腾得他面颊浮上两块粉红，瞳仁水润，纤长浓密的睫毛上坠满了碎水晶般的水珠，水珠汇成一颗，划过他嫣红的嘴唇，脖颈和胸膛，顺着清晰干净的肌肉线条融入池水里。
对方显然对这个情景更加茫然，他皱眉道：“培养什么感情？”
安隅还攥着对方的手臂，一声惊叫直冲云霄，吓得腾蛇一个哆嗦，喉中的浓雾一停，笼罩着几人的薄雾瞬间淡了几分。
坦诚相对的俩人视线里的对方更加清晰了起来。
安隅反应过来矮下身子躲入水中，对季云间喊道：“看什么看，还不转过去。”
季云间背过身去，道：“一阵漩涡冲过来，我没稳住，不知怎么回事。”
安隅知道他是在解释，暗自咬牙骂黄耘霄那个惹祸精。她又抬眼看了看眼前人，柔顺的青丝顺着宽阔的背脊在腰际的位置没入水里，墨黑的发衬得肌肤如玉。她忍不住偷偷朝对方没在水中的下身望去，稀薄的雾气里只看到半截若隐若现的大腿。
居然不是鱼尾，安隅“啧”了一声，不由得一阵失望。
季云间仿佛背后长了眼睛，道：“你看什么。”
安隅被抓了个现行，咳了一声，道：“不是说鲛人遇水会变鱼尾吗？你的鱼尾巴呢？”
过了好一会儿，季云间才回答：“我没能长出来。”
安隅没能理解其中的意思。
见安隅没给出回应，季云间继续道：“我重塑自己肉身的时候，变成鱼尾便会被祝宁生砍掉。后来，我顺利跳过了那一步，直接塑出双腿。”
“砍掉？”安隅有些吃惊：“你居然能舍弃原身？”安隅无法想象当初的季云间遭受了多少非人的折磨。
季云间往前走了两步，听得身后的安隅道：“这个池底有暗道，你去找找，看能不能潜回去。”他没回答，雾气再次浓烈起来，他高大瘦削的身影渐渐消失不见，一阵水声传来，想必是潜了下去。
又过了一会，再也听不到动静，水面平静，一丝涟漪都没有。
黄耘霄直接被龙卷炸上了天，她高高跃起，又重重摔进了水里。纵使水性再好，她也被摔得七荤八素，咕噜噜呛了好几口水，在石头池底砸出一个大坑后手忙脚乱地往上爬，又撞碎好几个台阶，头破血流才攀到一个凸起的岩石，好不容易站起来，抹开额头的血迹，发现眼前紧贴着一张错愕的脸。
宿莽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黄耘霄打蛇随杆上，顺手在宿莽的肩膀上借了点力站稳了，笑嘻嘻道：“第一次见面马福剥了你衣服，被我看光了，这回我也被你看回来了。你我都不亏！”
宿莽只觉一股热流直冲鼻子和耳朵，浑身都快这温泉水烤熟了，他连忙捂住眼睛：“你……你干什么，快点回去。”
黄耘霄道：“是知非把我炸出来的，但是我也没吃亏，她还不知道是不是被我炸到山下去了。哈哈哈。”
她叉腰笑得夸张，又去拍宿莽的捂眼的手：“你干嘛，我上次可是看了你好久，你不看回来要吃亏的！”
宿莽连忙躲闪：“让我吃亏吧，求你了，我想吃亏！我要吃亏！”
他躲来躲去，重心不稳，又只有一只脚踩在滑溜溜的石板上，不慎连带着黄耘霄一起摔倒在水里。
不说黄耘霄的水性比他好，就冲四肢健全这一点，她都更有优势。
只见水中的她轻易稳住了身型，看着宿莽潜入水里半晌没出来，她又怕他真溺水，进水里去寻他，眼见着宿莽正拼命扭着身子朝远处游，她着急忙慌地也跟了上去。
黄耘霄的速度飞快，如鱼一般到了宿莽身侧。她伸手去拉他，被宿莽惊恐地躲开，她又飞快跟上去，俩人沉沉浮浮，你追我赶，即使在水里宿莽都觉得自己出了一身汗。
不是累的，是被黄耘霄吓的。
他终于受不了，气喘吁吁地冒出水面，对露出半个脑袋依旧笑得眉眼弯弯的黄耘霄道：“姑奶奶，你到底要干嘛！”
黄耘霄踩着水转了个圈：“给你看回来呀。”
宿莽无奈：“姑奶奶，你知道为什么要弄出浓雾吗？”
黄耘霄答得干脆：“大家害羞嘛！我又不害羞！”
宿莽蹦起来道：“害羞你个大头鬼！！男女有别你知不知道！”他努力控制着自己的眼睛不往黄耘霄那边飘，结结巴巴道：“你……你这样盯着我的身子，还强迫我……强迫我看你的……这样……这样是流氓才干的事！”
黄耘霄“哦”了一声：“那我是流氓，还是你是流氓？”
宿莽要疯了：“你正常一点，你二叔三叔没有教过你这些吗？”
“当然教过，糟老头子说我要是偷看光身子的男人会长针眼，但是我上次看了你好久，都没有长诶。”
宿莽咬牙切齿：“就算不长针眼也不能看我，更不能逼我看你。”
黄耘霄“切”了一声：“谁稀罕你，我去看季云间，说不定看他也不长针眼。”说罢她就要走。
宿莽一听更急了：“你……你回来。”
黄耘霄转头，兜头一件外衫盖了过来。她艰难地从外衫间将脑袋拔出来，见宿莽已经套好了中衣。
黄耘霄道：“穿着衣服泡吗？湿漉漉又黏糊糊，多不舒服。”
宿莽严肃地道：“你真的知道什么是男女有别，需要互相避嫌吗？”
黄耘霄道：“知道，山下唱戏的说，男男女女不能随意搂搂抱抱！”
宿莽又道：“不仅仅于此。我是男的，你是女的，我们身体构造是不一样的，很多……很多地方长得不一样。”
黄耘霄皱眉：“你觉得我是傻子吗？”
宿莽一怔：“你知道？”
“你那个，”她指了指宿莽小腹以下的地方：“和我长的不一样。我这个，”她又隔着衣服捧了捧自己的胸口：“你没有。为什么不一样，因为我能生小屁股蛋，你不能。”
宿莽被她粗俗但又准确的说法再一次震惊到了，好半天才回过神后发现黄耘霄已经开始跟他描绘一男一女如何生小屁股蛋了，还总结分析为何俩男子或俩女子不能生小屁股蛋。
他连忙伸手打住黄耘霄接下来的话：“那你知道这些你我不同的部位是不能随意被人看到的吗？”
黄耘霄转了转眼睛，点头：“知道。”
宿莽道：“那你还……还追着我看！”
黄耘霄睁着大眼睛：“我愿意啊！话本子里的人说，只要你愿意脱给他看，想脱就脱，他们还帮对方脱呢。”
“你都看些什么鬼话本子！”宿莽怒吼，又解释：“必须是夫妻或者道侣才能这样做。”
黄耘霄皱眉，暗想：难怪安隅姐姐不肯同我一起泡！因为她已经有祝适这个道侣了。
黄耘霄追宿莽问：“那你和谁一起脱过？”
宿莽想都没想道：“我师父，大师兄。”他又想了一会道：“季云间也算一个，我们一起泡过一次澡。”
黄耘霄的脑袋又伸到了他眼前，眼里充满了迷惘：“所以他们都是你的道侣吗？不是说男女才能生小屁股蛋？不对！有人只喜欢脸长得好的！可恶，季云间太好看了，我比不过！”她折着手指头盘算：安隅姐姐有了祝适，宿莽有了季云间，可恶，又只剩她孤零零一个人，今天她死活要将同这几个人的羁绊打个死结才行。
宿莽已经懒得解释，沉入了水里。
一旁的腾蛇还在孜孜不倦地吐着白雾，它觉得自己可能将毕生修为都快耗尽了，两边的蛇脸都凹了进去，翻着白眼坚信自己下一瞬肯定要气绝身亡了。
终于黄耘霄气鼓鼓地一脚将它身上的石头踢开，腾蛇这才敢疲软地趴在地上，吐出去的蛇信都没力气收回来，差点被黄耘霄一脚跺个稀烂。
吃晚饭的时候，黄耘霄死皮懒脸地挤在三叔身边，从他手中抢过大半烤野猪，分给众人。
季云间实在被黄耘霄盯得受不住，他放下手中的肉问对方：“有事？”
黄耘霄立刻点头如捣蒜：“有事有事！你介意宿莽多我一个道侣吗？”
一旁的安隅嘴里刚嚼碎的野猪肉“噗”地一声喷了满地。
黄耘霄没收到季云间的回答，急匆匆地道：“你不是宿莽的道侣吗？我记得话本子里说纳妾要经过正妻同意，你跟宿莽结为道侣在前，我这个后来者就不和你争了，让你做大，我做小。”
安隅刚刚漱口用的水又没忍住喷了出来。
季云间皱眉看向宿莽，宿莽掩饰性地咳了一声，还没来得及开口，听得黄耘霄又道：“不对，宿莽说他还被另外几人看过身子！”她惊恐地看着季云间：“难道你也不是正妻？和我一样是妾？”
宿莽恨不得自己在这一刻被嘴里的食物噎死。
还是安隅先开口问：“你想和宿莽成为道侣？你喜欢他？”
黄耘霄点头：“当然，非常喜欢！你们都有自己的道侣，就我没有，总有一种被你们排除在外的感觉。”
安隅笑：“那可不成，要成为道侣，不是这种单纯的喜欢，是要愿意和对方相守终身的那种。”
黄耘霄瞪着眼睛想了想，不是很明白。
安隅道：“那种喜欢呢，就是无论有多少人，你视野再宽，能看得再远，都只能看得见他。从今以后因他生因他死，世人皆无意义，唯他是你一生的意义。”
黄耘霄“哦”了一声，转头问季云间：“你是这么看宿莽的？”
季云间终于从薄唇间挤出两个字：“放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