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杀人放火渚空城破

龙影越烧越烈,在万里碰触之前骤然一缩,变成一团小小的红色流星朝宿莽飞去。

横躺在地上的宿莽疼得人事不知,耳前所有的声音模糊不清,他的魂魄正在被身下的万鬼吸引,它们叫嚣着要逃离他的身体,融入万鬼之中,唯有身后一小块冰凉紧贴着他,让他不至于完全失去理性,放弃自己。

那团红色的流星碰到了季云间阵法屏障,像是被反弹了一下,在屏障上弹跳两下。

瑟瑟早已立在一旁,像是正在等它。她看了一眼另一边冲过来的万里,对季云间道:“果然如克己所说,你虽然经历了无间地狱,但依旧有颗柔软善良的心,不枉他救你一遭。”她一剑劈开季云间的阵法:“但是某些时候,你也要分清楚,你所做的,到底是不是真的在保护别人。”

那道流星像是能自己寻路一般,顺着瑟瑟劈出来的漏洞钻进来,没入宿莽的额间一闪不见。

追随而来的万里声音已经嘶哑,他也一掌破开季云间的阵法,大手揪住宿莽的头,往上提。

发抖更巨大的手掌握住他的手腕,微一用力,万里的骨骼发出清脆断裂声。发抖面无表情对万里道:“叫什么叫,耳朵都被你喊聋了。”

瑟瑟拍了下发抖的头:“没礼貌。”

发抖哦一声,拎起刚刚被他拍在地上的万里,诚恳地盯着对方眼睛道:“对不起,请原谅。”

万里啐了他一脸血。

发抖嘤嘤嘤,对瑟瑟道:“他吐我口水。”

瑟瑟接过万里,在空中抡了两圈扔出去,撞上偷偷隐入人群的祝明朝,射出一条纸链将两人绑在了一起。

众人立刻为这俩人让出一块巨大的空地。

季云间眼前赤红,体内燥热,仿佛浑身正在燃烧。他强撑着搂住宿莽,迅速拈了个决为他止住右腿的血,问仍旧立在一旁的瑟瑟:“这次又是谁的魄?”

瑟瑟木头一般的表情终于起了一点涟漪,众人都以为这是陌回赤子的一道剑气,只有季云间看明白了这明明是人的一魄。

瑟瑟犹豫了一下道:“陌回赤子的。”

季云间又道:“我师父,克己仙尊的魂瓶在哪里?”

瑟瑟这回像是扔烫手山芋一样,回答得干脆:“在师父那里。”

季云间还待再问,发抖先开口问瑟瑟:“这俩个人怎么办?”

瑟瑟思考一下:“师父没交代。”她指了指祝明朝:“他留给渚空城,”又指了指万里:“他给燕唯行送去。”

万里一听燕唯行,像是听到一个极其恐怖的恐怖的名字,全身如筛糠一般抖了起来。他五指弯曲用力,突然将自己双手反折,那根金刚杵从地上蹿出来,落入他反折的手中。

金刚杵被他反手挥舞,竟似如刀剑般锋利,削下与他背靠背绑着的祝明朝的半边身子,而他趁祝明朝半截身子滑落的空隙跃了出去,空中闪出一道佛光接应,他往上一蹿,居然就这么消失于众人眼前。

随着他的消失,宿莽和季云间底下的八十里万鬼阵又开始沸腾起来,一些强悍的鬼物冲撞得整个阵法开始变形摇晃。

瑟瑟发抖又如刚来时一般原地腾空,轻飘飘地往白云之上飞去。瑟瑟乌黑的眼睛盯着季云间道:“带他来找师父,就能见到你想见的人。”

季云间刚想问去哪里找你师父,脚底的阵法裂开巨大的缝隙,他与宿莽飞快地朝万鬼中掉去。

比六棱更快的是几根小细线,迅速在俩人身下编织成网状,兜住了俩人。季云间摸了摸那又软又韧的材质,认出正是黄耘霄的九日。

下一刻,万鬼阵中升起一个湛蓝的身影,黄耘霄依旧穿着她消失不见时渚空城的道袍,面色阴沉地从叫嚣的鬼物中冲了出来。

她自己也落在九日的网中,看宿莽一身狼狈,发现他又断掉一只右腿,捏着拳头问季云间:“谁弄的?”

季云间答:“瑟瑟。”

黄耘霄明显不知道瑟瑟是谁,但是她飞快地撩起了自己右腿的裤管,裤腿底下有一只白皙光洁的腿,完全没有之前的可怖恶诅,突然之间她明白了什么。

她问季云间:“瑟瑟是谁?”

季云间眼神望向瑟瑟发抖消失的方向,并未回答。

黄耘霄朝四周人群环视了一下道:“我知道这是万里的手笔。只有他才能将恶诅转移。”

目光在人群里转了一圈,她没找到万里,五指一收,五股九日细线缠成一股,带着三人朝阵外飞去。

而阵外已经乱成了一片,十几个原本在为八十里万鬼阵打补丁的渚空城长老已经全部倒下,以宿莽为阵眼的穹顶阵法也已消失,众鬼失去禁锢,迅速外溢,原本站着围观的各仙门为了自保,迫不得已地开始加入伏魔除祟。

祝适早已被几个弟子扶起来愣愣地站在一旁,此刻他的脑袋里只比渚空城的后山更乱,被一群人推搡着往后退。

有弟子大声汇报着什么,但是他一个字都没听进去,他瞳仁里的是漫天煞气和万鬼齐出,耳朵里充斥着乱七八糟的哀嚎和各种打斗的声音。

在如此混乱的时刻,问长生居然还派了门下弟子接应祝老夫人,虽然只有俩人,但在人群中精准地掳了老夫人就走,丝毫不停留。

祝老夫人甚是绝情,在逃离渚空城的最后一刻,一个破阵符扔向渚空城主楼,只听轰隆一声巨响,护城阵法崩塌。空中响起祝老夫人“桀桀”的笑声,她叫道:“终于毁了,我终于把渚空城毁了!”一道道火符自她手中又抛向城内,无数火球迅猛地散开,随即连锁反应一般,渚空城的主城飞速坍塌下来,火势突起,一息之间蔓延到整座山门,惊呼和哀嚎四起。看样子她早有预谋和布置。

没了护城阵,逃离出八十里万鬼阵的邪祟们更是潮水般朝灵气旺盛,人畜充足的城内外,山脚下涌去。

有人大喊:“渚空城破了,快逃!”

更有城内弟子大喊:“长老们,客卿们,都不见了,都逃了!”

这无异于火上浇油,雪上加霜,更让人人心惶惶。一时间,一些小门小派,不作停留恋战,即刻带着门人往山下冲去。

可已经完全冲不下去了,崩塌的城楼速度远远超过人群的洪流,地上奔跑的人被高大的建筑残骸淹没,御剑而飞的人群被追上来的鬼物拉扯下来撕咬啃噬,转眼间在后山围观的人群,就不见了一大半。

还有一半道法强悍些的仙门,以自家仙首为中心,结起阵法,团结一致地朝安全地域缓慢移动。

万鬼阵边上反而瞬间清冷起来,君安已经缓过来许多,她脸色苍白,抓住知非问:“祝明朝呢?你怎么没杀了他?”

知非一边扶住她,一边抵挡着那些鬼物道:“小姐,你别急,等下气血攻心,只会更危险。”知非的软剑插在祝明朝身上,随着他消失不见,此刻她手里拿着那把传说中安若拙的长剑肃清,竟丝毫没有需要磨合的过程,耍得比自己的软剑还要得心应手。

黄耘霄双手的九日分别拧成一股,像两条鞭子般在手中虎虎生风,季云间背上背着宿莽,也慢慢靠近了君安。

几人终于背靠背地站上了一处高地。季云间见状,从善如流地从宿莽怀里摸出个符箓,往地上一甩,金光四起,将众人笼罩其中。

祝适身边的小弟子见这边实力强盛,扶着祝适也挤了过来。

小弟子不停地喊着祝适:“城主,渚空城破了!这里八十里万鬼阵该怎么办?我们该怎么办?”

祝适却如灵魂出窍,木木呆呆,毫无反应。

季云间冷哼一声:“一如既往,装死充愣。”

祝适听得他的声音,惊醒过来,看向季云间:“不止在婚礼上也不止在克己长老的院落里,我很久前就见过你!”

季云间六棱挥出,扫倒一片趴在阵法周边,妄图闯进来的鬼物。

祝适继续道:“我曾有二十年浑浑噩噩,不知身在何处,就是那时见过你!可是你不是这个样子的。你那时候明明……明明是一具被肢解的泡在不同琉璃瓶的尸体!师父和我说,你是为我而降生的,可你现在,怎么会……”

季云间听他说到此处,心底一阵暴怒:“为你而生?”他揪起祝适的衣领,逼他直视着自己的眼睛:“不要告诉我你对自己的心疾一无所知,也不要告诉我,我师父为你换心的时候,你真的动弹不得。你那时候已经结丹,岂是区区心疾发作就会沦落到人事不知的地步!你只不过是一边渴望自己有个完整健康的身体,又羞于明目张胆地去抢夺,便半推半就地顺着祝宁生的行动往后走。整个过程中,你若真为这件事感到羞愧,你若真有外面盛传的那般品性高洁,就应当在知晓祝宁生计划的时候,自毙于他面前。”

祝适赤红着一双眼睛:“我不知道他的计划,我只是模糊地感觉到他在为我做什么,但是我以为你是已死之人……”

季云间怒极,一刀刺进祝适的胸膛里:“那我师父呢?!师父为你换心的时候,我明明看到你醒了,是你自己偷偷站起来,在禁术反噬的乱象中躲到了祝宁生的后头。我师父这颗心,你这贪生怕死、沽名钓誉的人配不上!”

季云间抽出六棱,再次朝祝适的胸口刺去。

他只顾着杀祝适泄愤,忘了身上扛着的宿莽。宿莽被一只厉鬼趁机一挑,飞至半空中,半只身子出了阵外。看得黄耘霄大骇,连忙用九日钩回来。

这一来一去,原本松松握在宿莽手中的三清铃在空中发出清脆一声震荡。宿莽张开了双眼,跌入黄耘霄怀里。

那一瞬间,黄耘霄仿佛看到了一个饱经沧桑的老人,浮躁的年华和喧闹的环境沉寂在他的双眼里变得冗长而安静,风尘仆仆却又温柔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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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人生平记录帖
连载中黄嘉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