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各人有各自的影子

万里见是这个要求,反而轻松起来,朝君安走过去,道:“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明日我就将他的尸身放于你面前。”

这回换君安冷笑起来,她道:“一个修道的佛门弟子,你说我信你吗?”

她拇指和食指放入唇里,发出一声响亮的呼哨。一把软剑破顶而入,直插在万里面前阻挡住了他。

知非冲破屋顶落在君安面前,一手拔剑指住了万里,一手拿出一个小瓷瓶递给君安。

万里眯眼看了看知非,道:“你是南洲安若拙的徒弟?”

这话不止知非,连季云间也听得一愣。他终于知道为什么知非的一招一式总给他一股熟悉感了。剖开她的招式,她的核心功法和小时候安若拙教他的一摸一样。

那边君安将自己的额间血倒进了知非给她的小瓷瓶,一边避重就轻道:“万里道长,您也别多想。实在是我和祝明朝有世仇,不杀他难解心头之恨。这额间血世间仅我有,独一份。我不干涉你和寒山老道的计划,我只要祝明朝死。”

万里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我和那老不死的道士能有什么计划?”

君安“哦”了一声,将瓷瓶藏进手心,道:“所以寒山老道和白兹进行的不是同一个计划?而你只是在为白兹办事?”

万里又冷哼一声:“白兹也配!”他环顾一下四周,祝适、季云间和知非已经将他困在了中间。

他想也没想朝祝适冲去,道:“你大可自己去杀祝明朝。但倘若我送来了他的尸体,却没了龙凤共主的额间血,我会让你余下半生一直活在悔恨里。”

祝适虽然于修行一图不算出众,但好歹也勤勉了几百年,功底也算扎实。但从万里于三人之中独独选了他守的方向作为突破口来看,还是只能用努力过来总结他之前的修道之路。

祝适千辛万苦地与万里纠缠了一番,最终被对方挂在了树上。

他此番前来未带任何人,倒是君安本就知道此人是冒名顶替,未有敬畏之心,呼风唤雨地带了季云间,后又唤出暗地里跟随的知非。

三人均是女子打扮,都在树下抬头仰望着他。

祝适虽期望被万众仰慕,却不是此等情况下。

君安对季云间道:“你要不把他弄下来吧。看着挺难受的。”

季云间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转身便走。

知非也置若罔闻,捡起季云间扔下的三清铃,跟着走了。

君安见状对祝适双手合十拜了一拜道:“我实在不如祝城主驭下有方,回去一定好好罚她们。我修为低微,现在真无能为力,惭愧惭愧。”

说罢她也摇着扇子走了,脚步属实轻快,丝毫没有惭愧的感觉。

祝适属实是无奈,只得努力一番将自己从树上摘下来。

几人回到小院,黄耘霄已经能拄着一根树枝慢慢行走了。她本就是活泼的个性,见人来了挥舞着她的树枝,兴高采烈地打招呼。

君安暗道,都成这样了,也不知她高兴个什么劲。

季云间将知非捡回的三清铃翻来覆去地看,宿莽也凑过去,上面的咒文甚是熟悉,但一时又想不起来。

他问季云间:“冒充克己仙尊的人是谁?有什么目的?”

季云间没回答宿莽,反而看着君安:“你到底是谁?”

所有人都看向君安,不知季云间何出此言。

君安不急不缓地摊开一张渚空城的地图在桌面,道:“我就是我,只是有些天命在身而已。恰好这点天命还对别人有点用处。”

季云间晃了晃三清铃:“万里要你的额间血与你的天命还有这个铃铛有什么关系?”

黄耘霄拐杖也没来的及拿,站起来道:“冒充克己仙尊的人,是万里?”

君安:“你不是说,遍知真人在你的烙印下不可能说谎,他供出的指使者不就是万里吗!怎么?你和万里很熟?”

黄耘霄嘴唇嗫嚅了一下,道:“他,在建宁住过一阵。”见众人依旧盯着她,她撒气般地将树枝往地上一扔:“我是被他送进建宁的。建宁那群老不死的,起先想拿我炼丹,后又想将我当花肥,都是马福偷偷将我救出来的。”黄耘霄摸了摸脚边马福的大脑袋,对方也伸舌舔了舔她的手指:“我也是后来才知道是他送马福来建宁的,也正因为有马福那群老不死的才没继续祸害我。”

“他为什么要将你送入建宁?”

黄耘霄:“他说他照顾不好我。”说到这个黄耘霄撇了撇嘴:“他也只偶尔来看看我,指点一下我的功法或者给我带点吃的。”

君安的纸扇敲着手心,这是她思考时习惯性的动作,她道:“可是建宁是穷恶之地,别说周边是大多被通缉流亡的恶人居住着,危险显而易见。他更是送你进建宁腹地,那里怕是人鬼不分了吧,如何算是照顾你?”

黄耘霄摸了摸脑袋:“是吗?可我看建宁的人除了长得丑一些,和外面的人也没有什么不一样呀。”

君安继续问:“他什么时候离开的建宁?”

黄耘霄摇头:“我不知道,我们本就见面极少。后来那群老不死的说我天资聪颖,骨骼清奇,硬是将我关起来练功。不练成不让出去。我就再也没见过他。”

君安取过一方砚台,开始磨墨:“那你认识的万里,是活人还是生魂。”

黄耘霄听了,攥紧了手指:“什么意思?他现在成了生魂?”

君安点点头:“所以他在建宁的时候还不是生魂?”

黄耘霄仔细想了想:“不一定,我那时候修道不久,法力不强,即使他是生魂也看不出来。”

众人跟着点头,确实是这样。

君安拿出一支毛笔在砚台上舔了舔,笔尖在地图的一个空地上寥寥画上几笔,克己的落峰小院便栩栩如生地出来了。

黄耘霄甚是惊奇,注意力一下被转移,美目瞪得溜圆来回打量这张巨大的地图:“这地图是你自己画的?”

君安搁下笔,答道:“这些年我所去过的地方,都自己绘制一张地图。就是有些仙门世家太大,又下了一些掩人耳目的禁制,所以很多都是不全的。”

季云间指着地图一处道:“这里本是口井,后被填上,你画错了。”

君安欲伸手将那地方改过来,却被靠近的季云间攥紧了手腕。他力气大得惊人,却又像是克制着脾气。

站在一旁的知非见状,疾走几步上前。

季云间感到知非的靠近后力气更大,干脆将君安的手臂折在背上,将她面朝下紧紧地压在桌上,另一只手唰地一声抽出背上的薄刀,笔直地指向知非面门。

知非害怕他伤害君安,脚步停住,焦急唤了一声:“小姐!”

君安艰难地调整了一下姿势,将头转过来才道:“没事。”

季云间确定知非不会再靠近后,稍稍松了些力道,他俯下身盯着君安:“你们和安若拙什么关系?和南洲什么关系?你到底是谁?”

君安神色平静,丝毫不见惧意,仿佛知道季云间一定不会伤害她:“知非和安若拙师承同门同派。”

宿莽道:“据寒山老道说两百年前的南洲可谓灵气充沛,高人辈出之地,你们也曾在那里拜师学艺?”

君安过了一会儿才道:“学艺期间是住过十几年。可惜我天资匮乏,又仗着丰衣足食好吃懒做,什么都没学到。”

季云间又道:“我打听南洲安若拙,你说你不知晓?”

君安答:“我有说过不知晓吗?我只说记载较少,你自己去找。”

“安若拙是最后一个南洲安府家主?”

君安看了知非一眼,才道:“不是。”

黄耘霄掐了一阵手指头,惊呼一声:“天啦,君安姐姐,你多少岁了?不是说南洲是两百多年前覆灭的吗?”

君安“噗哧”一笑:“是呀,我经营的君字商号可是两百多年的老字号了。所以外界才说我老牛吃嫩草,作践了祝适嘛。”

季云间终于松开了君安的手腕。

宿莽皱眉道:“祝适比你只大不小。”又拍了黄耘霄的头一下:“你难道还小吗?”

黄耘霄道:“我十八呀!每年生日三叔都给我煮十八根面条,说我就是十八岁!”

“那你过了多少个十八岁了?”

“没有十五个也有十八个。因为三叔说面条太珍贵,很难做。等我们钱多起来,就可以过十九、二十岁的生日了。”

君安笑看了黄耘霄一眼:“ 今晚吃面条?”

黄耘霄跳起来:“太好了!”

然而还没到下午,等着吃面条的黄耘霄不见了。

先是宿莽看黄耘霄当拐杖的树枝扔在院子里,以为她不需要靠树枝行走了,也就没管,后是往常最贪吃用膳最积极的人,中午也不见出来吃饭。

这才发现黄耘霄不见了。

她只身一人,除了马福,什么都没带,只剩屋里小榻上换下来的红裙孤零零地在床上堆成一团。

几人意识到不对,屋里屋外都没有打斗的痕迹。且不说黄耘霄受了伤,能不能行动自如,但是马福在侧,九日在手,被人绑了去的话,绝不至于完全不留下一丝一毫的蛛丝马迹或法力残留。

那么只有一个可能,黄耘霄是自己走的,或者说是自愿走的。

君安似笑非笑地看着宿莽:“不着急?不去找找?”

宿莽摸了摸脑袋:“我着什么急,她没吃午饭,肯定捱不过晚上就自己回来了。”

这一捱就捱到了夜半时分。期间院外路过一两只野兔子,吹过一阵风,宿莽都奔出去看看。整个渚空城毫无异象,倒是放在季云间那里的三清铃突然震了两声。

铃声清脆悦耳,铃铛在君安的房子里来回冲撞了一翻。知非和季云间合力都没抓住它。恰好宿莽刚刚从外面进来,三清铃仿佛终于找准了方向,笔直地朝宿莽冲过去。

宿莽反应不及,被三清铃撞了个满怀,下意识握住了三清铃的柄。

触手冰凉干燥,铜制铃柄上几道浅浅的印子,手指握上恰好陷进去。入宿莽手的一瞬间,铜铃安静了下来,四周的余响也停止。

像是遥相呼应一般,外面反而喧闹起来,隐约听到人生嘈杂,远处一片火光冲天。

几人相对互看一眼,迅速出了门。

是后山的方向,暗夜空中数千道流光朝后山飞去,全是御剑的渚空城嫡系弟子。

“这是怎么回事?”宿莽问。

君安道:“你问我,我问谁?”

<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
×
四人生平记录帖
连载中黄嘉树 /